明世歌辭 — 第 82 章 ☆、醇

珅兒卻覺恐懼再上心頭,護在王誼身前時她竟毫無畏懼,原來他早在不知不覺間超越了自己生命之重。

王誼察覺到她的微顫,将她擁的更緊。

“對了,方才拿什麽去啦?”

珅兒恍然想起與他所說之事,輕嘆:“都化成紙片啦。”

王誼微愣,後了然。

“也多虧了那書,救我一命。”

“那本古籍年代已久,至今都未尋到名字呢。”

王誼抱着她微微搖晃。

“那我為它提一名。”

珅兒稍稍仰頭。

“叫什麽?”

“既是久遠之記事,叫《淵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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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纾饒眼中所思之色繁複。

“公主,這驸馬的傷不是公主玩鬧時失了分寸所致吧?”

這說辭自是瞞不過他,珅兒也不打算隐瞞。

“是姑姑。”

“郡主!為何?”

珅兒低着雙眸:“姑姑誤解他殺了傅聲,要為他報仇。”

纾饒思量着這個名字。

珅兒見他久久不語,便問:“你想什麽?”

纾饒直眼相看:“公主就沒懷疑過此事或是真的?”

這一問,已露出他未出口的千百句,可珅兒無需聽那千百句,就能肯定答複他。

“沒有。”

這份無疑的信賴讓纾饒怔住,卻是理解。

“今後要加強府中護衛,王誼決不可再有任何閃失。”

纾饒蹙眉不再多話。

“是。”

他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這些時日看似平靜,其實悄生了很多事端,而他卻不曾知曉。

孚凝未曾回報,侍瀓也只字未提,他隐隐發覺事态嚴重……

…………

浴房裏一片雲纏霧繞,王誼坐于浴池中,受傷的一臂搭在池邊。

珅兒輕輕走進,讓亦峂亦婤退後,自己替代了她們。

肩頭的觸感突然改變,王誼跟着回頭,看到是珅兒剛才的思慮之色一轉而逝。

“不去歇着搶這些丫頭的活兒幹什麽。”

珅兒輕輕給他擦拭身子:“我怕她們顧不得你的傷,要是沾了水就更難恢複啦。”

這句話惹得王誼失笑:“這些她們可比你娴熟。”

珅兒側身坐在池邊,悠悠看着他:“知道我做得少,這不是來請罪了嗎。”

王誼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眼中的溫情幾乎超過這池中的水溫:“公主親自服侍,為夫誠惶誠恐。”

珅兒揚起錦帕濺了他一臉水珠,小鬧之後,就繼續給他擦拭身子啦。

屋裏溫濕而旖旎,偶爾的笑語與水花濺起的聲音混成了一曲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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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臨至,日頭也越來越毒辣,萬物似乎都燥烈起來。而無家無親之人,此時也最顯涼意薄薄。

涼亭外碧葉繁花肆繞,光味香暈踏來,可憐美人颦蹙而倚。

衿若不知昭爰遭遇了這些驚變,本是想來找她訴說自己心中苦悶的,這下倒只能與她一起神傷啦。

直到街上叫賣聲猖狂,才漸将昭爰的神智喚回。擡頭見晴朗萬裏,她也不想總沉浸在陰雲之下。

“來看我的,怎麽也不來安慰我兩句。”

她走到衿若身邊,提醒她不必如此。

衿若苦笑,将绫絹扇放在腿上:“只怕我哪句說的不妥,讓姑姑更傷心就不好啦。”

昭爰嘆氣:“那就陪我走走吧,好久沒出來啦。”

這提議很好,衿若與她一同游走着。

街上人群來往頻頻,她兩個倒也悠閑,只是這舒心沒有維持多久,就被遠處的一行人打碎。

再見那張春風得意的臉,昭爰的心血直躍而起,卻未曾發覺衿若也浸透了憂傷。

馮悉那一行人轉身進了酒樓,衿若謹慎的松了口氣,昭爰卻忽地轉身離開,衿若收起憂色疑惑的跟上她。

“姑姑怎麽啦?”

昭爰臉色染怒:“那個殺人兇手……我不想看見他。”

“兇手?”衿若詫異的思索着剛才她所見之人……

“殺死傅聲的兇手?是何人?”

她冷漠止步:“王誼。”

衿若瞪大了眼睛,這太令她錯愕,無論怎麽想,王誼都該是與傅聲毫無關聯之人。

“你、能确認是他嗎?不可能的!”

昭爰默默閉上了眼睛。

衿若難以接受這突來的事故,可看昭爰心灰意冷的模樣,想必其中一定有許多複雜的緣由,而這些也不該是由她深究的,只是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那……珅兒知道嗎?”

“知道又如何。”她的臉色愈發寒凜:“她還能為傅聲報仇嗎?”

這話似是惹怒了她。

“那……你想去陛下面前告發他?”

昭爰突然看向她,陰戾的眼色将衿若吓了一跳,她似乎也發覺了不妥,轉過身去。

“你無需過問,知道了只會讓你為難。”

衿若知道,以她與珅兒的關系,昭爰對她有所芥蒂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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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當日,宮中設下佳宴款待皇戚重臣。

清風時不時的吹散聚集起的暑熱,一幽亭下,王誼品着菖蒲香酒,珅兒坐于他對面,嘗着美味精致的糕點。

直到面前的盤子漸空,她心滿意足的站起身。

“我去找姐姐玩兒啦!”

“坐好。”

王誼悠悠啓口,放下酒盅将另一個盤中的粽塊夾至她面前的盤中:“這裏面放了給你補身子的方子,怎麽一口都沒吃。”

珅兒魇足的神色立即少了大半。

“每年都被母妃逼着吃,今年換成你啦。這味道太奇怪啦,而且我都吃飽啦。”

王誼笑:“那就吃一小口。”

她皺眉看着王誼送至嘴邊的藥粽,突然想起當年。

“你要确定真的只吃一口我才吃。”

王誼也随之記起了往事,正言:“我保證。”

珅兒這才乖乖的咬了一口,王誼滿意擱下銀筷。

……

半晌後,珅兒與一群女子在湖邊嬉鬧起來,王誼站在高處的涼亭裏恰好能看見。

他酒意已足,索性走到廊邊欣賞下方的景致,也順便照看在水邊玩兒的忘形的小公主……

“這兒景致果真醉人,難怪驸馬都看得入神啦。”

王誼轉身,看到了正走近的馮悉,笑語:“誰如此大膽取笑于我?”

“取笑?”馮悉故意問,繼而笑道:“那只好請驸馬恕罪啦。”

他拱手賠禮。

王誼随手一揮,他二人何須如此。

衿若低身朝他行禮:“驸馬。”

王誼微點頭:“夫人免禮。”

衿若起身擡起頭,只是剛與他雙眸相對就躲開啦,這閃躲讓王誼微生不解,但悄悄隐下啦。

他們二人說話,衿若自然不能打擾,便離開去到了珅兒身邊。珅兒見到她很是開心,拉着她一塊兒到水邊。

衿若同她在荷花湖邊坐下:“驸馬孤零零的在那亭子裏,你卻在這兒。”

珅兒失笑:“他太唠叨啦,我剛從他身邊溜出來。”

兩人在說笑,遠處的馮悉也正與王誼閑談,忽地看到王誼手上的紗布:“王兄受傷啦?”

王誼看了看手掌:“小傷,已無大礙。”

話畢,他的眼眸再次落在珅兒身上。看到這些的馮悉沒了打趣之心,唯剩下感嘆。

“平日赴宴也常見王兄對周身的女子不吝笑語,我還當王兄是在府中太過苦悶,可今日一瞧,才知那些不過是逢場作戲,王兄可是讓我見識了好一番君子柔情啊。”

王誼微笑坦言:“逢場作戲與真心歡喜如何并論,等你日後尋得紅顏知己,自然就明白啦。”

馮悉一愣,又笑:“誰知那紅顏身在何方,我如今這般倒也不錯。”

王誼知道他還未能理解自己的言辭,便不多說。只繼續看着遠處的珅兒,可那忽的栽向水中的人兒卻驚的他心悸——

馮悉眼看身旁的人大步離開,還有些呆愣。

衿若及時将珅兒拉住才沒有讓她失足落入水中。

“都怪我……”

珅兒平了平心神,然後寬慰內疚的衿若:“沒事兒,我這不是被你拽回來了嘛,你欸……”

她還來不及說完,就突然被王誼拉離了湖邊。

看他臉色陰黑,珅兒就知道自己又要挨訓啦。

“今後不準再靠近水邊啦。”

珅兒委屈,然後讨好似的笑道:“剛才只是個意外嘛,我待會兒會小心的。”

王誼卻不容許:“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他的聲音還是有些重,珅兒羞赧的左右看看,幸好除了衿若衆人都離他們很遠,便大起膽子握住他的手。

“別總是像訓幼童一樣說我嘛,萬一讓人聽見我就沒臉進宮啦。”

如此“可憐”的模樣,王誼怎還嘴硬的下去。

“你要是乖乖的,我哪兒會說你。”

珅兒立即展了笑臉:“那我就不在湖邊啦。”

她像是偷得了什麽一般竊喜,領着衿若離開了。

馮悉一直俯看着這一幕,眼中慢慢浮出疑惑之色,他還真有些不懂,淡觀一切的王誼竟會對這一場小小的玩鬧動怒。

不過這心裏卻也有些期待啦,也許這世間真有一人,能讓他嘗一嘗一心鐘情的滋味兒……

兩人在園中的一角坐下來,衿若搖着手中的花束。

“這王誼對你倒是真好,看他剛才的模樣,幸好是沒看見你是因我才失足滑了一跤,不然還不把我給吃啦。”

“有我在呢,他怎麽敢?”

衿若望着她嘆氣:“要是從前我自然不擔心,可如今的你早沒了長公主的氣魄,那王誼倒像個王子,對你随意說教。”

珅兒甜甜失笑,不僅沒生氣,反而覺得她說的挺對的。只是笑着笑着,她突然記起衿若方才的不對勁。

“剛剛是怎麽啦?我哪句話惹你啦?”

衿若輕怔,擡眼看了看她:“不是你,是湖裏的那些魚。”

一聽這話,珅兒突然明白了一切,怒起,手裏的花環也掉落在地。

“又是馮悉,他不折磨你就不痛快是不是!他好歹也是謙謙君子,怎麽偏偏就對你折磨不夠。”

衿若低身撿起那花環,神色淡然,繼續編起來。

“他何時折磨過我,每日平言敬語……是我想不開罷了。”

珅兒咽下心口的怒氣,蹲在她身邊:“既然他絕情寡義,為何還要用他的無情來折磨自己?”

衿若拿起一束花兒,眼底已不知是何情愫:“還是不甘心吧……半年而已,我就要認輸了嗎?”

“半年。”珅兒低下頭重複着這兩字,再看向衿若時已是滿眼絕望:“半年足夠你認清一個人啦。”

衿若卻很迷惑,看着珅兒:“那……你認清王誼了嗎?”

珅兒只以為她是求得一個甘心,實言相告:“我是愚笨過一些時日,不過至少此刻我認清他啦。”

衿若知道,珅兒對王誼是真心喜歡,喜歡的純正,所以眼眸裏的笑意便是對她最大的祝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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