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琰這天出門很早,葉涼從溫暖的被窩裏翻了個身,身邊的位置已經空空蕩蕩,他鮮少這樣不打招呼就離開的,不過剛好趁了她的心意,她起了chuang吃完早餐,白寧就打電話過來了,問她需不需要派司機去接,葉涼哪敢讓白寧知道她和蕭慕琰現在在一起啊?
推辭了說自己過去,白寧這才放心,葉涼戴着帽子裹得嚴實,路上倒是沒什麽人能認出來,到了陸宅,傭人帶着葉涼進屋,還說:“少夫人,您可終于回來了,咱們夫人可想死你了!”
少夫人這個稱呼讓葉涼微微心酸,卻是怕露出馬腳,并未辯駁,跟着傭人一路到了樓上房間裏,白寧臉色憔悴的靠在枕頭上,見她來了,欣喜難掩。
“葉涼,你可來了,快過來,到媽這裏來。”
她略微不适,遲疑的走過去坐到白寧的身邊喚了一聲:“伯母。”
白寧也不在意她叫什麽,高興的讓傭人去沏茶倒水,她握着葉涼的雙手說:“我身體近來差了不少,你又和陸遙鬧別扭,這次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葉涼,謝謝你。”
葉涼抿唇,“伯母,我來看你是應該的,只是我和陸遙……你要自己多注意身體。”
說道她和陸遙葉涼微微一頓,白寧又是極易擅于察言觀色的主兒,怎麽會不懂,“葉涼啊,我就希望你能和我們陸遙重歸于好,你也知道,男人成熟的晚,一開始步入婚姻總是愛貪玩兒,現在陸遙他也不再和那個姓溫的女人來往了,回家也勤快,我知道你對陸遙的感情很深,既是如此,何不給陸遙一個重生改過的機會呢?”
葉涼的目光隐有閃躲,她抿了抿唇角輕聲嘆道:“伯母,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有時候不愛了只是代表一種美好關系的結束,可是我對陸遙,卻是失去了信任,信任這個東西一旦失去,那就代表一種惡劣關系的開始。我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可是伯母,我現在,對陸遙,就是沒辦法再信任。”
她說的很輕,白寧卻聽得深刻,這個兒媳,看樣子似乎真的挽留不回來了,“葉涼,你和陸遙結婚要結婚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高興我們陸家有了你這樣一個兒媳,我知道這一路我們陸家對不住你,可是葉涼,我希望你不要因為和陸遙發生矛盾就不和我們來往。在我心裏,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女兒來看待。”
葉涼眼眶有些發燙,點頭道:“我知道。”
葉涼毫無意外的被留下來吃了午飯,快開飯的時候,陸遙竟然拿着車鑰匙進了屋,眸底一片驚喜,明顯沒料到葉涼會在陸家,白寧臉上也難得的有笑容,對杵在那裏的陸遙笑說:“你還杵着做什麽?快洗手過來吃飯啊!”
陸正看上去心情也不錯,“難得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吃個飯,我看啊,讓葉涼早點兒從外面搬回來住吧,家裏也會比較熱鬧。”
葉涼咬唇,心裏一陣翻湧,看着滿桌子的菜卻索然無味了,陸遙自然的坐到她身邊來,午飯間竟然還夾了菜給她,她暗自苦笑,她都嫁給別人了卻還在和這個有名無實的前夫糾|纏不清,沒有胃口,她挑着飯粒一顆一顆的送進嘴裏,思緒飄飛。
耳邊竟是一個極致溫柔的聲音責備道:“你看你,怎麽一吃起飯來就這麽不省心?多吃點。”
她無聲的微笑,他何時在意過她什麽時候吃飯,吃多少飯了,更不曉得她喜歡吃什麽菜,她最讨厭吃茄子,他卻夾了肉末茄子給她。
若是以前,哪怕再不喜歡吃肉末茄子,只要是他夾的,她一定會全部吃下去,可如今,不愛了,不信任了,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我不喜歡吃茄子。”
默默的将那肉末茄子移走,飯桌上一陣尴尬,陸遙卻是溫柔到底,柔聲道:“懷孕了就不要挑食,對孩子不好。”
葉涼渾身一震,筷子差點從手上抖下去,她瞪着雙眼不知情緒的看着他,他眼底言笑晏晏,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兩人。
白寧一愣,接着是欣喜若狂,拉着葉涼的手說:“葉涼,你懷孕了?多久了?怎麽都不告訴我們?”
陸正平日嚴肅的面孔也難掩和藹笑意,“那趕緊搬回來住啊!一個人在外面多不方便!看來我們就要成為準爺爺奶奶了!”
那些歡笑,葉涼一字一句都聽不清楚了,她只涼涼的看着陸遙的雙眸,分不清悲喜,連說話都成了一種艱難,她看見陸遙溫暖的笑意一直蔓延到唇角,看見他的薄唇一張一合,“是啊,爸媽,再過不久,我就把葉涼接回來,你們放心,以後我會對葉涼好。”
她的另一只手被陸遙握在掌心裏,指尖冰涼,白寧握着覺得不對勁,擔憂的問道:“葉涼,你的手怎麽冷成這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讓家庭醫生過來看看?”
葉涼這才慢慢回身,嗫嚅着嘴唇道:“不,不用,我沒事。”
別墅的花園裏,陽光晴好,暖意曬進骨頭裏,人都酥了。
“你為什麽要對你爸媽說我懷孕了?”
葉涼仰頭看他,時至今日,她也看不懂這個男人,他究竟要幹什麽?離婚,離了,糾|纏,也糾|纏過了,如今他還想要怎麽樣?
他的目光移向她尚未凸顯的小腹,唇角那抹笑意分不清是喜是怒,“你确實懷孕了不是麽?”
其實讓她更害怕的是,他怎麽會知道她懷孕的事情,既然他知道,也一定知道她肚子裏究竟懷的是誰的孩子。
“你怎麽會知道我懷孕?”
“在葉家吃飯那一次,你看見豬蹄就想吐,我就猜,你懷孕了。”
很好,察言觀色,是他陸遙的風格。
“既然知道,想必你也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你為什麽要讓你爸媽誤會?”
“葉涼,我媽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必須要讓她打開心結,讓她真的高興起來,主動接受治療。”
葉涼深深的嘆息,絕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從來都是這樣自私,以前,是為了溫岚,或者是溫溪,現在,你為了你媽,你就要犧牲我的幸福?陸遙,你以為我還會那麽傻的任憑你擺布?”
“葉涼,我沒有要犧牲你的意思,只是演戲,你配合一下就好,等我媽好了,你就可以回到蕭慕琰身邊,怎樣我都無所謂。”
她伸手狠狠扇了他一個巴掌,強調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陸遙,你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人家都說,離了就不要再見面,可是陸遙呢,離了還要再來傷害她。
這一巴掌打的清脆,落進陸遙的心裏,他看着地面語氣平緩,“葉涼,這一次,容不得你。”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從方才的震驚裏回過神來,他已經強行的拉着她的手腕往主屋走,任她如何掙紮,也不肯松手。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那男人卻紋絲不動,握住她手腕的手掌幾乎捏住了她的骨頭,只要她稍稍一動,便疼的刻骨。
到了主屋,白寧在客廳看電視,切了水果等他們,一見小兩口過來了,就喚他們過去,陸遙白希的臉頰上還有紅色的巴掌印,葉涼的雙眼紅通通的,一見就不對。
“你們這是又怎麽了?陸遙,你又欺負葉涼了?”
葉涼目光別向旁處,陸遙強硬的攬過葉涼的肩膀,對白寧笑道:“媽,我現在怎麽敢欺負她?她肚子裏可懷裏一個寶貝,我可不得注意點兒嗎?”
“真的?”
“您怎麽這麽不信我?爸,你評評理。”
陸正一邊看報紙,一邊哼道:“葉涼啊,陸遙以後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給你教訓他!這小子,欠管教!”
葉涼沒應聲,心裏還是亂糟糟的一片,肩頭又是一重,她看了看陸遙攬着她肩膀的手,不知是何滋味。
事情到了這一步,葉涼只好扯謊希望逃離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她抿唇道:“伯父伯母,我爸媽晚上要我回家吃飯,我可能待會就要回去。”
“這麽巧啊?要不我打電話給親家公親家母說一下,你晚上就和我們一起去晚宴怎麽樣?否則陸遙就沒伴兒,臉面上過不去。”
帶着一個挂名前妻參加,難道就臉上有光了?
葉涼正要推辭,陸遙就開口道:“就這樣說了,待會我打電話給他們。”
葉涼喉嚨一哽,“你!”
正值此,葉涼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她瞥眼看了一眼陸遙,陸遙這才放手,她走到外面才接起電話,是蕭慕琰,她的心緊了緊。
那邊,蕭慕琰的聲音深沉如水的透過來,“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吃過飯了沒有?”
葉涼咬唇,這才糾結的說出口:“我剛剛沒聽見,吃過飯了,你呢?”
“還沒有,要忙完手邊的事情。”
“那,別忘了吃。”
“你現在在哪?”
“我,我在家。你今晚什麽時候回來?”
葉涼很難過,她因為陸家的事情,騙了蕭慕琰。
蕭慕琰似乎沒有察覺,只略微沉吟,葉涼似乎都能在腦海中想象出他一邊處理着文件一邊拿着手機思考她的問題的樣子,“今晚會晚一點,可能會開會。不要等我,你先睡。”
“慕琰。”
“嗯?”
“沒事了,我就是想你了。”
那頭的蕭慕琰手指微微一頓,眼底分不清悲喜,他看了一眼沙發上葉涼的劇本,牽動了一下嘴唇,“是麽?”
“那,我挂了,等你回來。”
蕭慕琰沒有再說話,只是等着那頭挂斷,他将手機扔進沙發裏,擡眼,厲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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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籌交錯,杯盞鮮亮,衣香鬓影,陸氏的年會晚宴邀請了各色名流,葉涼待在安靜的換衣間遲遲沒有出來,白寧催了好幾次她都沒有換上晚禮服,陸遙從貴賓堆裏脫身出來,進了換衣間無奈道:“葉涼,我不想傷了你。”
言外之意就是,今天她不出現還不行了?
“如果我不穿這禮服,不出現在宴會上,你想怎麽樣?”
她轉頭,漠漠的看着被燈光籠罩的男人。
時光将他雕琢的更加成熟穩重,五官精致如同刀斧雕鑿,俊逸斐然,想必是今晚千金名流的重要目标。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家世顯赫翩翩如玉的男子,此刻卻冷漠狠然的吐出這樣一句話:“葉涼,我不想傷害你的孩子。”
憐憫至極,卻又殘酷至極。
她認命的點頭,只說:“好,好,我答應你便是!”
她穿着一身紅色迆地的晚禮服,畫着精致卻不浮誇的妝容,挽着陸遙的手臂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
陸遙逢人便說:“這是我妻子,葉涼。”
葉涼面無表情,無喜無悲,像任他擺布的人偶,不言不語,眸底生悲。
正應酬時,蘇牧着一身絲絨黑裙纖袅而至,弱柳扶風,卻冷得不近人情,氣質高貴,吸引了不少名門公子的眼。
葉涼微怔,蘇牧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陸遙微微一笑,攜裹着她的手走去,蘇牧恭敬的道:“陸總,貴賓大多到齊,可以開始宴會了。”
葉涼怔怔的看着她風輕雲淡絲毫沒有任何變化的清秀臉龐,說話時都是有條不紊臨危不亂的,葉涼幾乎快要破口而出,問她怎麽會成為陸氏的人?
陸遙勾唇淺笑,對蘇牧說:“你辦事我放心。”
蘇牧略點頭,陸遙看了看身旁的葉涼,對蘇牧介紹:“蘇秘書,這是我妻子,葉涼。”
這時,蘇牧的目光才轉移到她身上,可她眼底沒有半點驚慌失措,她甚至還大方的伸出手,仿佛對待每一個陌生貴客一般,莞爾道:“陸夫人,你好。”
葉涼慢慢的伸出手掌,交握上去,她的笑意太過平靜,葉涼看不穿,只嗫嚅着嘴唇道:“你好。”
蘇牧又對陸遙說道:“陸總,我去看看還有什麽問題,先失陪了。”
“好。”
她心底的疑團越來越大,從蘇牧離職的那一刻開始,就有疑問,現在蘇牧出現在陸遙身邊,看樣子,她應該已經成為路遙的特助,她為什麽要離開HK來到陸遙身邊?
思緒淩亂一片,腦子裏亂哄哄的,她方擡頭,視線一點一點被人群挪開,稍稍錯眼,那人,陡然映入眼簾。
是驚慌多一些,還是懊悔,還是悲痛,早已分不清,她遙遙的看着那人,幾乎失了魂魄。
身邊男子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勾笑,在她耳邊輕聲道:“忘了告訴你,他也來了。”
她的牙齒咬着舌尖,狠狠的咬着,幾乎相讓自己這麽疼暈過去也好,陸遙的臉,在眼前變得格外刺眼,她瞪着他慢慢問道:“這就是你的目的?”
他表演的天衣無縫,握住她肩膀的手又緊了一分,唇邊笑意更深,“不,葉涼,我只是想要奪回你。”
因為想要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哪怕被她憎恨?
“你無恥。”
他面上笑意不減,攜着她冰涼的手掌道:“走吧,去和你肚子裏孩子的爸爸打個招呼。”
她被牽引着一步一步走到蕭慕琰面前,她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他,她看見他眼底的絕望和悲痛,于是,她也跟着将心揪了起來。
“蕭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真是抱歉。”
蕭慕琰淡淡的笑,那笑,卻像刺一般,刺進葉涼的心髒,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不曾從葉涼臉上移開半分半毫,卻是不動聲色的回答陸遙:“陸總百忙中抽出時間來接待蕭某已實屬難得。”
“蕭總客氣了。”
葉涼的眼淚幾乎要落下來,她看着蕭慕琰的雙眸,輕啓唇畔,已是喚出一聲:“慕琰。”
陸遙的手掌扶住她的腰肢,輕輕按在腰骨上,仿佛預示着什麽,他低頭在她耳畔溫柔至極的道:“葉涼,敘舊時間太久了。”
他扶着她的身子對蕭慕琰說:“蕭總,內子不适,先失陪。”
陸遙摟着她轉身離開,她回眸,怔怔的看着他,面上一涼,無聲落下兩行清淚。
這樣別開生面的開場,已經耗盡了葉涼的所有力氣,陸遙卻在她耳邊甩下第二個平地驚雷,“待會我會向所有人介紹你。”
她冷冷的看他,“你要怎麽介紹我?”
“我的妻子,葉涼。”
她仿佛抓住了一個反擊的機會,不怒反笑,聲音刺骨,“你知道我懷了蕭慕琰的孩子,那你知不知道,我和蕭慕琰領了結婚證?”
他眼底陡然翻覆,即使片刻以後平緩,葉涼卻清楚的看見了他眼底的那抹痛楚以及不可置信。
“就算是這樣,那又能如何?結了婚還能離,何況是你和蕭慕琰之間?”
葉涼幾乎要支撐不下去,白寧在宴會中途發了一次言,她的目光看向葉涼和陸遙這邊,她說:“我最高興的就是我有一個賢能淑德的好媳婦兒,我的兒子能娶到她,是我們陸家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陸遙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道:“該我們上場了,葉涼,不要讓我失望。”
她的目光始終看着角落處的蕭慕琰,眸色沉痛,蕭慕琰現在一定恨死她了,一定是。
她被逼迫着一步一步走上臺,走上衆人傾羨的目光裏,最後一步臺階,她閉上眼睛,眼角落淚,大廳裏卻忽然響起一道刺耳的女聲。
“葉涼,你真不要臉!”
賓客聞聲,紛紛瞧過去,陸遙頓住了腳步,擰眉望過去,溫岚身着皮草一身濃豔的站在人群裏,用鄙視的目光注視着這一片。
“這個女人也配成為陸家的兒媳?你們知不知道,她人盡可夫!她早就上了野男人的chuang!說不準肚子裏還懷着野種呢!”
一片唏噓,陸遙暴怒,一聲令下,“保安,把這個一派胡言的女人給我拖出去!”
白寧臉色慘白,氣的渾身發抖。
溫岚卻目淬毒一般的死死瞪着葉涼,她撒潑似的在宴會裏大聲吼鬧:“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還不許別人說了?!我偏要說!葉涼從頭徹尾就是個第三者!她破壞我和陸遙的感情!又為了上位,犯賤的爬上野男人的chuang!你們都被她騙了,她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宴會裏,唯有蕭慕琰和葉涼無聲對望,絲毫沒有被震驚,也沒有任何惱怒,只是平靜的看着對方,默默的注視着。
溫岚像是豁出去亂咬人的狗,氣急敗壞,陸遙一面握着葉涼冰涼的手,一面震怒的叫了保安将溫岚粗魯的拖了出去。
他走上臺,風清雲淡的對宴會賓客說:“剛才只是一場鬧劇,我相信,聰明人都不會放在心裏。”
一句話,恩威并施。
後來如何結束的,葉涼并不知曉了,只知道雙腿一軟,跌坐在會場的沙發裏,身體像癱掉一樣,幾乎使不上力。
陸遙在和最後一波貴賓打招呼,她低垂着眼簾,癱軟在沙發裏,無所适從。
視線裏出現一雙黑色考究的皮鞋,鞋面锃亮幹淨,西裝褲腳也是講究到極致,葉涼心跳漏了半拍,頭頂上方的聲音有些喑啞,像極了是因為一晚上沒說話的原因,“我的女人,怎麽會出現在別的男人懷裏?”
葉涼根本不敢擡頭,咬着唇,眼淚卻還是不争氣的啪嗒一聲,低落到他鞋面上,瞬間滑下去。
蕭慕琰擡腳便要離開,葉涼再也顧不得害怕,騰身站起從身後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不再放手。
“慕琰,你不能走!”
他冷然哼聲,目光死寂,“留在這裏看你和那個姓陸的秀恩愛?”
葉涼的眼淚越淌越多,她的臉埋在他并不算溫暖的背上,蕭慕琰感覺,那一片,她的眼淚幾乎要灼燒了他的肌膚,火辣辣的疼。
她拼命的搖頭,手臂鎖的鐵緊,說什麽也不放手,蕭慕琰唇角抿的極深,似怒非怒,“葉涼,你可以不愛我,可我無法忍受你騙我。”還是為了陸家人。
她抱的他緊緊的,泣不成聲,“我不想,我也不想……”
她的解釋還沒開始,身後白寧就厲聲道:“葉涼,你在做什麽!”
葉涼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松開了手臂,轉身滿臉淚痕怔怔看着白寧。
蕭慕琰無動于衷,卻心底一片冰涼。
看吧,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到頭來,卻比不過一個陸家人。
蕭慕琰無聲苦笑,提步便走,毫不遲疑。
葉涼一急,顧不得身後白寧,就要追上去。
“葉涼,你!給我回來!”
她不過剛追上去,白寧卻氣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葉涼一驚,趕緊回頭,蹲身扶住倒在地上的白寧,“伯母,你怎麽了?”
蕭慕琰微微扭頭,唇角輕揚,滑下無聲的失望。
第一次,她放手,是因為陸家人,第二次,她停下腳步,還是因為陸家人。
陸家人,到底比他蕭慕琰重要。
哪怕,現在她是他蕭慕琰戶口本兒裏的女人,也一樣。
深夜急診,鬧騰到醫院,白寧被推進手術室搶救,葉涼眼淚淩亂,陸遙沉默不語。
陸遙問:“爸,媽到底是什麽病?”
陸正坐在長椅上嘆氣,“帕金森氏症,你媽一直讓我瞞着你,不許我說,陸遙,你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晚期?”他平靜的問。
“沒錯。”
————————
白寧醒後,葉涼在一邊照顧,她刻意将陸遙支開,葉涼猜到她會問什麽,也準備好說實話。
白寧臉色慘白,她氣息不穩的問:“葉涼,你實話告訴我,你和那個蕭慕琰究竟是什麽關系?”
葉涼深吸一口氣,目光慚愧,即使她和蕭慕琰光明正大,在這個喜愛她的婆婆面前也難以不羞愧,“我和慕琰現在是夫妻,我們,剛領的結婚證。”
白寧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那,那你,你肚子裏的孩子……?”
葉涼鼓起勇氣道:“是蕭慕琰的。”
“你!”
“對不起。”她低頭道歉。
白寧恨鐵不成鋼,甩手道:“你哪怕不和陸遙在一起也好,為什麽偏偏是和那個野種在一起?!”
白寧稱呼蕭慕琰為“野種”,葉涼哪裏舍得,一時忘了她的病情,揚言反駁道:“慕琰怎麽會是野種呢,伯母,我知道您不喜歡他,可您也不能這麽诋毀我的丈夫。”
白寧氣的發抖,陸遙從外面倒了水進來,方見此番景象,不免對葉涼生氣,惱怒道:“你不知道我媽的病情嗎?葉涼,我知道你舍不得那個蕭慕琰,但以後請你不要再在我媽面前提他!”
葉涼吸了吸鼻子,垂眸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哪裏還有真心,這一次,她對陸遙對陸家人已經絕望透頂,他們一手将她對他們的信任摧毀的一幹二淨,葉涼轉身,擡手抹了臉頰上的眼淚,仰頭走出了病房。
她回了城南公寓,家裏沒人,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全是灰色的煙頭,星星點點的飄在桌面上,葉涼已經能猜到,那天中午蕭慕琰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已經在家了,那時候她說她想他,他應該鄙夷至極的吧。
她現在什麽也不願想,只想快一點找到他,然後解釋清楚一切。
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和外套,打了電話問蔚淺蕭慕琰在不在公司,蔚淺說他現在正在開會,葉涼出了小區門剛想攔出租車,一輛紅色的奧迪沖過來,吓得她往後急急的退了好幾步。
溫岚夾着一個紫色的名牌包踩着高跟鞋走下來,頤指氣使,嘭一下甩上車門,葉涼方才被吓了一跳,此刻也沒了好脾氣,惱怒的吼道:“你有病啊?眼睛長頭頂了是吧?不會開車啊?!”
溫岚目光淬毒鄙夷,聲音尖細刺耳,“你給我聽好了,陸遙你搶不走的!何況現在你和蕭慕琰在一起,何必犯賤去招惹陸遙?葉涼,我警告你,你最好離陸遙遠遠的,否則,我真的不敢保證你會出什麽事!”
葉涼無奈的冷哼,她還真當陸遙是塊寶啊,對,沒錯,陸遙在女人堆裏那的确是塊寶,可在她葉涼這裏,就是根草!
“我重申一遍,是陸遙纏着我,不是我要纏着陸遙!還有,請你嘴巴放幹淨點!”
“陸遙會纏着你?!葉涼你別異想天開了!他喜歡的是我妹妹!至于你,連替代品都算不上!”
陸遙心裏的那個溫溪,竟然和溫岚是姐妹!
怎麽會?
葉涼雖震驚,但是卻努力表現的非常淡然,“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說我?你也不過是個替代品!你沒有陸遙不能活,我卻還有蕭慕琰,溫岚,你以為你比我好?”
“你!”
她實在沒有那麽多時間和溫岚耗下去,她急着去找蕭慕琰,瞪了溫岚一眼就攔了出租車走開。
只從出租車後視鏡裏看見衣着鮮亮的女人氣的直跺腳的畫面。
這不是溫岚第一次過來找她挑釁了,只是這個溫岚本事也夠大的,從新苑,到城南公寓,對她的行蹤,倒是了如指掌。
到了HK,前臺小姐像不長眼似的攔住了她,平時前臺小姐都認得她,客客氣氣的,今天剛好換了一個新來的前臺,不認識人,只憑出入證認,葉涼走得急,自是沒帶,那前臺冷鼻子冷臉的,絲毫不領情。
“我是公司的簽約藝人,我要找蕭總,出入證忘帶了,通融一下不行嗎?”
“冒充我們公司簽約藝人的多了去了,每天要見咱們蕭總的人也多了去了,沒有出入證就是不能進這是規矩,你有本事你打電話讓咱們蕭總來接你!”
小丫頭年紀輕輕,說話不知輕重,葉涼憋了一股氣,摸出手機就打電話給蕭慕琰,可惜連續打了幾通,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想必是在開會,手機靜音。
她打了蔚淺的電話,讓她過來接自己,一直到蔚淺到了大廳,那前臺的小姑娘才驚怕起來,慌忙低了頭做自己的事情,再不敢橫眉瞪眼。
蔚淺還沒搞清楚狀況,調侃道:“怎麽自己不進去找四少?還要我來接你,幾天不見,變大牌了啊?”
葉涼也不知是在和誰怄氣,可能是對前臺小姐說的,又像是在和蕭慕琰鬧脾氣,又像是在和自己怄氣,“哪裏啊,人不走運喝涼水都塞牙縫,走到哪裏都被堵。”
從城南公寓出來,先是被溫岚堵住,現在又被前臺堵住,可不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嗎?
蔚淺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悅,拍拍她的胳膊安慰道:“好了好了,四少快開完會了,你去他辦公室等好了。”
葉涼點頭,獨自一人上了電梯,到了五十層,這才忐忑着下來。
蕭慕琰還沒回辦公室,應該還在會議室,她靠在沙發上等,等了半刻鐘也沒來,昨晚一晚上沒睡,此刻靠在軟軟的沙發上只覺得睡意十足,合着眼睛漸漸沉入了綿軟裏。
被人叫醒大概是十五分鐘以後的事情,葉涼揉揉酸脹的眼睛,眼前是新助理趙銘那張儒雅白希的臉龐,溫柔恭敬的微微彎腰,對葉涼道:“夫人,這樣睡會着涼的,我送您回家吧?”
葉涼意識一下子清醒了,扭頭探到他身後望,卻是空無一人,她還沒來得及問蕭慕琰的去向,趙銘就體貼的回答道:“四少剛剛去了機場。”
葉涼又被棒頭一喝,“他去機場做什麽?”
“倫敦的交易商出現了一些問題,他需要親自去商讨一下。”
“他走了多久了?”
說着,葉涼便起身,快步朝外面走,趙銘緊跟其後,回答道:“剛走不久。現在追過去可能還能趕得上。”
葉涼很急,她覺得如果這次不和蕭慕琰解釋清楚,那麽以後就算他們好了,感情也會有裂縫,她揪住趙銘的西服袖口懇求道:“請你務必送我到機場,我要見蕭慕琰。”
趙銘點頭,“夫人放心。”
上了車,葉涼就開始給蕭慕琰打電話,仍舊是無人接聽狀态,葉涼這回真的是蔫了,蕭慕琰一定不是因為靜音才沒有聽見電話,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接她的電話!
她着急的發了一條短信過去——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到機場,我有很重要的話對你說!
穿越無數車流,車道很堵,每逢紅綠燈就要等,葉涼的掌心出了一層薄汗,趙銘安慰道:“夫人,不要急,四少只是去倫敦出個差。”
“他要去多久?”
“少則三四天,多則七八天。若夫人真的有重要事情和四少溝|通,那我可以送夫人去倫敦。”
葉涼腦子裏都是曾經的那些畫面,在墓地,蕭慕琰像空降一般出現在她眼前,被藍煙綁架,他如同神祗般護她周全……這些事情仿佛刺青一般刻進骨髓裏,她根本忘不掉,他對她好,她卻為了陸家人而欺騙他。如果她是蕭慕琰,一定會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到底是沒能趕得上蕭慕琰,她望着他的背影卻無能為力,此刻才知曉,原來看着喜歡的人卻不能追上去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
葉涼無力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趙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躬身問:“夫人,是否需要我訂機票去倫敦?”
葉涼心灰意冷,機械的搖頭道:“不用了,他怕是不會見我的。”
趙銘送她回了城南公寓,她倒在chuang上睡了很久,睡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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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公寓。
陸遙将一張卡甩在桌上,漠然無情的對溫岚道:“這裏面的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拿着這筆錢随便去哪裏,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溫岚勾唇妖嬈一笑,纖纖手指夾起桌面上的卡反問:“這是分手費嗎?算是我陪你一年的報酬?”
他雙眸隐含愠怒,灼灼的看着面前這個女人的眼睛,“報酬?貴了點。”
女人手臂如蓮藕般纖細纏繞在他脖子上,一手掌心貼在他胸膛上,聲音媚惑,“膩了?”
他伸手捏住女人的下巴,眯着眼端詳了幾分,“不過是看在你像她的份上,否則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會絲毫不追究?”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怎麽說都是她像我,怎麽能是我像她?她都死了那麽久了……”
“你閉嘴!”
他用力甩開她的下巴,溫岚一個不穩,跌坐在一邊的地板上,斜眼瞧着他怒意十足的臉冷笑道:“你讓我閉嘴?害死溫溪的人是你!要不是認識你,她也不會陷得那麽深,她和你的身份懸殊,根本不是一個世界!要不是你,她也不會奮不顧身出車禍而死!你口口聲聲說是葉涼害死了她,其實是你!是你一手将她送上黃泉路!”
“閉嘴!”
他怒斥而去,一腳踢翻了身邊的茶幾,茶幾上的杯子碎了一地,玻璃渣子濺的到處都是,溫岚吓得一驚,臉色慘白,大氣也不敢出了。
陸遙背着她,齒縫裏恨恨的咬出一個字,“滾!”
溫岚拿着卡落荒而逃。
他嘆息着閉上眼,腦海裏全是溫溪的笑靥,此時夜幕降臨,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卻是他心癢疼痛萬分的開始。
腳步聲慢慢傳來,他從劇痛裏回神,警惕的轉身抓住來人,“誰?”
蘇牧手裏拿着的文件夾啪一下掉在地上。
他怔怔看了她一眼,這才緩緩放開她的皓腕,松弛了所有神經,坐進了一邊的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