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辭 — 第 98 章 ☆、世事微啓

“我沒有找東西……”又跟王誼解釋,“剛才起風了,我就跟至圖進來查看,可一點着蠟燭這火就突然燒起來啦。”

王誼雙眸忽暗,纾饒也覺得有蹊跷。

“難道有人故意縱火?今日有誰進過書房?”

看守的二人立即跪答:“回公公,屬下一直守在院外,在公主進來之前沒有旁人進來過,除了方才被吹開的窗戶也沒有聽見任何異響。”

珅兒也想不出故意縱火的理由,見王誼起身走到桌前,也跟了上去。

桌上冒着濃濃灰煙,他看向窗子前打翻的燈油,油漬還在,方才的大火并未引燃到那。

他在另一側桌角摸了把煙灰,竟嗅到了油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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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蹊跷的大火只燒毀了一些書籍,再無損毀別的物品,所以也無人再懷疑這場火是故意為之。

可王誼心中清明,那人要毀掉的正是他所編撰的書,目的只為激怒自己……

珅兒站在柳樹下,不敢去亭下打擾王誼,昨日若不是她大意,也不會毀了王誼的心血之作。

衿若趴在石桌上,同是看着珅兒苦悶着。之後又在院中走來走去,走去走來,直到突來的一陣香味兒引出了她的饞象。方才午膳她就沒吃飽,珅兒吃的更少,不如去找些好吃的來,沒準兒會讓珅兒心情好一些。

…………

禾翡來到膳房,看見祉幸正在煎藥。

“夫人是照料驸馬的,這些粗活盡可交給下人們。”

祉幸微笑:“這藥也是為驸馬所煎,理應我來做,公主恩賜我錦衣玉食,我怎能不盡心服侍呢。”

禾翡滿意看着這個女子,真是個知恩善純的人。

“對啦,姑娘今日怎麽也到這膳房來啦?”

“公主今日心緒不佳,奴婢怕那些人再有差錯惹公主不悅。”她從侍女手中接過茶水,“奴婢先告退啦。”

祉幸笑送她離開,又忙起了手上之事。待一切備好,就端着藥罐與碗碟離開了膳房。

“欸、啊……啊!”

“啊——”

祉幸剛跨出大門就撞上了大步而來的衿若,衿若趕忙閃躲開,可她卻慌亂的雙手不穩,向後踉跄兩步,托盤上的碗也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衿若一見祉幸,心下覺得不好意思,看見地上碎了的碗,趕緊到膳房重新拿了一個給她。

祉幸見她擱下碗轉身就走,雖有些奇怪,也只低身說了句:“多謝姑娘。”

她走後,衿若捂上自己的臉,懊惱的找尋着吃的。

…………

庭院繁枝濃密,日光灑下一層光芒,精致的布下了一場幻境,厚厚的枝層分離了烈日,只落一地金鱗斑駁,時隐時現,潋滟如河。

透過枝葉的間隙,可看到院中悠閑有序的侍女,石桌旁深思的女子,和一個孩童般四處跑跳的女子。

“珅兒你教教我嘛。”

珅兒回神,放下绫絹扇接過衿若遞來的石子,一看才知是玉棋子,也不知她從哪兒找出來的。

珅兒又見她無力丢出一顆,打在樹上只是讓樹葉微微晃動。

“你還是去湖邊玩兒吧。”

衿若欣喜:“是嗎!我這功力已經能打魚了嗎?”

誰料她說:“湖水渾濁,也看不見打着沒打着,不至于讓你太沮喪。”

衿若撅起嘴巴又飛出一顆……

“對啦,昨日忘了問你,我睡過的床榻還在嗎?”

珅兒聽了拿起扇面用玉柄敲她的頭。

衿若卻捂着頭笑:“這頭發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珅兒搖頭嘆氣,走到了湖邊,今日她莫名的心慌不安……

心事重重之時,手裏的絲絹突然滑掉進湖裏,她無意識的彎身去撿,手一碰到水面就縮了回來,這水好似冰涼。

衿若聽到她的抽氣聲追過去:“魚咬你啦?”

珅兒看着自己的手,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

衿若看了眼什麽都尋不見的湖面,擔憂她:“你這毛病是不是又加重啦,怎麽連水都不敢碰啦?”

她的話讓珅兒更心慌,而後突聽纾饒慌張跑過來。

“公主!驸馬突然心痛發熱,似乎病得很重,您快去看看吧!”

珅兒大驚,大步跑去寝房。

衿若不明所以,也迷糊的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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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誼的臉色比前幾次昏厥時要陰沉,而且滿頭大汗。

“怎麽會這樣?”

祉幸跪在一旁,驚怯淚目。

“……驸馬突然氣息不穩,又疼痛難忍,此刻是疼暈過去啦。”

她撫上王誼的臉,那溫度似要灼傷她的手。

“禦醫呢,禦醫!”

“老奴再去接……”

纾饒匆忙跑出屋裏,恰好禦醫趕到,便立即将他引進來。

禦醫跪在床榻邊診脈,珅兒等的心急如焚,心裏一聲聲祈求他不會有大礙……

卻突然見禦醫臉色大變,幾乎吓去她半條性命。

“他染了什麽病?”

禦醫低頭回禀:“公主,驸馬并不是突染惡疾,而是中了劇毒!”

珅兒的心血一瞬凝結,憂心霎時化作戾駭。

“什麽毒……你還不快解!”

“是是,微臣這就配藥。”

他慌忙打開藥箱……

珅兒卻驚詫在“中毒”二字上,握緊的拳頭隐隐顫動。

藥湯一勺勺喂下也不見王誼醒來,珅兒急得落淚,纾饒看着越發揪心。

突的,王誼終于吐出了腹中的穢物,後又吐出黑血,珅兒捧着他的臉大聲呼喊,可他卻又一次暈了過去。

“毒解了嗎?”

“回公主,微臣已盡力逼出驸馬體內還未消解的毒素,可此毒十分劇烈,那些已經滲入驸馬五髒六腑的,微臣……已無能為力。”

珅兒狠狠抓起他肩上的衣衫:“那些毒會如何害他?”

“會……會慢慢蝕灼驸馬的髒器與心血,直至全部毀壞,衰盡而死。”

珅兒全身褪去了溫熱,慢慢松開禦醫,手卻顫抖的難以自持,她看着手心裏的鮮血,雙眸的靈光先一步死去。

“衰盡是何意。”

那禦醫冒死說出:“驸馬所剩時日……只怕不足一月……”

“混賬東西!不準胡言——”

她瘋狂喊着将藥品扔向禦醫,崩潰之音久久回蕩在屋內,宛若一場寒潮令所有人膽寒。

她望着滿屋悚惶跪地的侍從,一把揪起纾饒:“再去找禦醫,一定有人能救他,快去——”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

盛怒與痛哀引得心口一陣陣發疼,淚水鋪面也無知覺。她憑什麽相信,好好的王誼就要突然與自己永訣。

衿若心傷依偎在紅柱後,她看見王誼的脆弱,更感同珅兒碎落的心血,只能默默陪着她一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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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得知了此事立即派人追查兇手,并下令所有禦醫前去驸馬府,卻無奈,結果已無法更改。

夜像漆了冷霜,掉落的寒氣浸透了整座府邸。

寝房裏明窗敞着,紅燭燃着,卻只映出珅兒的無神。

衿若一直在她身旁陪伴,卻不見她開口說一字。

珅兒想着自己苦苦盼得王誼歸來,發誓再不會猜忌他,甘願傾心相随他此生此世。為何她已悔改,也受了分離之苦,還是落得如此凄涼之果。

王誼醒來,她該如何說……

“公主。”

纾饒走進來,珅兒沒有精力理會,纾饒深知她身心俱疲,無奈還是要告訴她真相,便輕揮拂塵讓惠羁進來。

“啓禀公主,驸馬所中之毒臣已驗清,是野葛與黃芪相克所致。”

這一語驚了陪伴在側的衿若。

珅兒卻覺得奇怪:“黃芪?”

“回公主,野葛乃是劇毒,而黃芪專克怒症燥症之人,輔助了毒性加劇,所以對驸馬之害才會如此厲害。”

“究竟是誰!”恨怒之下的珅兒眼睑都在顫動,可下一瞬又傷涼不止,“究竟是誰……”

怒裂之聲吓得衿若心快跳了出來,她不自控地握緊手心,稍稍背身過去,滿眸驚亂。

今日……是她親手将那碗中的黃芪倒出,遞給了祉幸……

滿屋悲怆之氣,直到門外傳來聲音才将壓抑打破。

纾饒前去屋外,聽了來人之語立即禀告珅兒:“公主,下毒之人已經找到啦。”

一語喚醒了傷心人,珅兒剎時寒意湧起,她擦掉淚痕慢慢起身。

“帶我去。”

二人走後,衿若崩潰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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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裏燈燭明亮,卻只令人感覺陰森難立足。

珅兒側身坐于中央,無言無色。

一聲慘叫劃碎了夜裏的谧幽,祉幸被大力扔進屋裏。

她忍着雙腿的疼痛,惶恐擡起頭張望,待看到珅兒後,努力跪好。

“拜見長公主。”

珅兒一直沒有回頭,是在猜測那該死之人是誰,可這聲音……幾乎令她将自己的手心握斷。

“不是你……”

低弱的輕語旁人幾乎聽不到,唯獨衿若與祉幸将每一字都聽了真切。

“不是妾身!”祉幸矢口否認,“公主,妾身進府後一心一意侍奉驸馬,公主與驸馬也從未苛待過妾身,妾身怎會恩将仇報毒/殺驸馬呢!請公主一定要明察。”

“大膽東西!錦衣衛已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你還敢抵賴。說,為何要毒害驸馬!”

“沒有……”她哭的委屈:“公主切勿相信他們說的,驸馬的藥一直都是妾身送去,怎麽今日突然就有了毒物,妾身又怎麽會愚笨到在自己煎的藥中下毒?一定是有人陷害,公主為妾身做主啊!”

“賤婦還不承認!”纾饒命錦衣衛呈上證物。

祉幸看着眼前的紅豆與蘇合香,眼色僵直。

“這兩株盆栽都是驸馬珍愛之物,妾身悉心養着只是為讨驸馬歡心,與什麽物證何幹。”

“還嘴硬!這蘇合香你故意放在暗中培養,待長出毒菇就與紅豆混合制成劇毒。你還不招供,如此歹毒的行徑究竟是誰人指使!”

祉幸擡眸力争:“什麽劇毒?妾身從未見此樹長出別的東西,更沒心思研制那些複雜的毒物,這都是別人利用妾身技藝不精順勢誣陷,公主一……”

她突然語止,而後恍然瞪向珅兒身旁的衿若——

“對……是她!驸馬今日盛藥的碗是她拿給妾身的,毒一定是她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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