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時推開門時,徐魏文還抓着我的手腕。
這個場面有些許尴尬,江欲時沒察覺似的跨步走進來,把一杯奶茶放在我桌子上,一聲不響地去了廁所。
徐魏文說:“別鬧了行不行。”
“我想我說得很清楚了徐魏文,我們分手了,你也別鬧了。”我很累。
“難道你說喜歡我只是在騙我?”徐魏文壓低聲音,不斷逼近我,“你只是一時興起,也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否則為什麽這麽輕易就說分手?我給你機會,你得到後就不想要了嗎?”
他永遠都不會理解我,我在他心中就是這種人。
“我不想要了。”我看着他說。
徐魏文忽然沉聲:“這是你能決定的事?鐘恙,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接受你的身體。”
浴室門響,徐魏文放開了我,我忽然覺得有些可悲。說真的我都不知道我們在談戀愛,徐魏文讓我瞞着,不要告訴別人,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系,談個戀愛跟搞地下情似的。
江欲時用香皂洗幹淨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從我和徐魏文中間穿過時面不改色。
成客也剛好回來,電話裏還在聊着,不知道是和哪個學姐,笑得一臉燦爛。
“誰買的?”我指着奶茶問江欲時。
“新店活動,買一送一。”江欲時頓了頓,“做了一杯全糖,我不愛喝。”
“謝了。”我喝了一口,确實蠻甜,我喜歡甜的。
成客挂了電話哼着小調去上廁所,忽然又沖回來指着我惡狠狠道:“說一萬遍了鐘恙,別在廁所抽煙!”
“哦。”我看了江欲時一眼,江欲時沒事人一樣。
我總覺得他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麽。
晚自習去得早,江欲時坐在靠窗的位置自習,那邊人很少,我們說什麽也比較方便。我坐到他身邊開門見山就問:“中午聽到什麽了?”
他也很坦誠:“差不多。”
“哦。”我卡住,一時想不起來那會兒說過些什麽了,“我……”
“其實我早知道。”江欲時用筆蓋抵着下巴,眼睛沒看我,“腰,腿,大腿內側靠近膝彎位置上的痣,辨識度很高。”
“你!”我掐着他後脖子,震驚,“你他媽?不是,你為什麽知道?江欲時!”
“你很漂亮,對不對?鐘恙,你很漂亮。”
我愣愣看着江欲時,企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玩笑的意思,或者說他慣用的嘲諷表情,很可惜沒有。他回過頭看我的時候表情十分真摯,像是發自內心的贊嘆。
……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奇怪的贊美。沒有人會說我漂亮,更沒有人會說我的身體漂亮,我知道它是不正常的,但我能接受自己,如此,我也做不到評論它漂亮。徐魏文更不會。
可江欲時說這話時毫無心理負擔。
“你太沒有防備了,很容易被騙。”江欲時用筆杆抵在鼻尖上,“我永遠不會騙你。”
我永遠不會騙你。
以前的我會相信這句話,不管誰說我都信。現在不敢信,哪怕江欲時說我也不敢信。
我無法判斷他是不是第二個徐魏文,我也沒有再多的喜歡給他,長時間的單戀會耗盡一個人對戀愛的向往以及熱情。
江欲時接着說:“你可以選擇相信我,也可以選擇不信。”
“要是我不信呢?”我猶豫着說。
“我可以證明。”
我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很重地上下滑動。
他站起身,抓着我的手把我拖進衛生間,完全沒有一絲遲疑,我驚呆,只能被他拖着走,反應過來已經在廁所隔間裏。
“不是,你幹什麽?”我小聲問。這邊上晚自習的班級不多,廁所人也少,但還是有人的,我倆貿然闖進同一個隔間真的很可疑。
“我能抱你一下麽。”江欲時伸手過來。
我沒回答,他就一直等着。
我只好點點頭。
江欲時習慣用的那款香水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味道我也不知道,我的鼻子好像失靈了,什麽也聞不出,但那個就是江欲時的味道……說不出的味道,跟他在校醫院搭在我身上的外套一樣。
這是我第一次距離他這麽近,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心跳得挺快,但這或許是正常反應,沒有人能在這樣一個擁抱裏還能維持平靜。江欲時的胳膊不斷收緊、收緊,原本還能勉強支撐着的和平表象被打破,他将臉埋在我頸窩裏,呼吸頻率快慢完全能讓我捕捉,他似乎在吸收某種快感,堆積在一起。這種快感讓他的身體有些微戰栗,滾燙的氣息無序、真實、難耐,喘息。
理智的隐忍使他沒有做出什麽別的動作,可我還是知道,他情動了。沒有親吻,沒有直接的身體觸碰,沒有性暗示。他在抱着我的時候,欲望達到了巅峰。
這是他的證明。
而我推不開他。
以前我總愛睡在宿舍裏,現在徐魏文在宿舍我就不想回去,能拖多久拖多久,已經在托人幫我打聽租房的事情了,我相信這種難熬的日子也不會太久。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曾經喜歡徐魏文是真實的,他不喜歡我我也會喜歡他,可他不喜歡我還要和我在一起,還要試探我,還要騙我,那就要當做另一件事來處理。
我從來不怕單戀,但是我怕被騙。
我很怕被騙。
成客跟徐魏文的關系不怎麽樣,之前有點矛盾一直沒解決,他不大喜歡徐魏文但也不會在明面上表現出來。不說江欲時應該也知道我和徐魏文的關系,就說他自己那個性格也不會沒事找徐魏文說話,我更別提。所以徐魏文在我們宿舍裏像個透明人,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挑起話題。
江欲時有種很奇怪的本事,那就是不管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不出十分鐘他就好像能忘記,然後又和以前一樣的态度對我,和我說話。這讓我覺得我很大驚小怪,按理說他喜歡我,還在我面前展現出他強行忍耐的欲望,我們的關系應該會有所變化,可沒有。他照常損我,我照常怼他,只是我明白他不像表面那麽單純無害。
要搬出去住這件事我沒告訴任何人,向輔導員那邊提交了申請,還沒批下來,房子也沒找好,學校附近性價比高的真的很少,我看了幾間都不滿意,這事兒就一直拖着。
那天我在宿舍陽臺接了個房東的電話,是約時間看房,等我挂斷時成客正從浴室出來,一見我就唠:“小羊你要搬出去住?你找什麽房子啊,那誰誰,江欲時家就很近,你找他幫忙。”
“我……”沒想到宿舍還有人。
正說着,江欲時從外面回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封成客的口,他已經兩三步踏進宿舍裏,朝江欲時嚷嚷:“小羊要找個學校附近的房子,你幫他看看性價,要不你給他找一間。”
江欲時看着我,我看着地板。
江欲時的家在學校附近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何況他知道我要搬出去的話一定會聯想到一些別的,不管對不對,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我家空房間多,你要住的話。”江欲時說,“下午帶你去看。”
“那個房租你……”
“你先住着吧,我看你挺急的。”江欲時說。
我哪裏急了,他怎麽能看出來了,猜的吧。
他這麽提了,我也沒推拒,住哪兒不是住的,何況其他地方的安全問題還有待考察,我又實在是,挺急的。
而且我也不是不付錢。
下午上完課江欲時帶我去他家裏,他家沒人,只有定期來做清潔的阿姨,他說他爸媽都在外地工作,一年上頭回不來幾次的,讓我安心。我很安心。
還不用我買被子啥的,直接拎包入住。
江欲時還會做飯,我都不知道,做得還挺好吃,然後我倆攤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我踹了他一腳:“你怎麽還不去學校,我一會兒收拾房間。”
江欲時看我一眼。
“這我家,你趕我?”
“得,江少爺您慢着點兒,我先上去收拾一間房。不過我睡哪兒啊?”
江欲時拿着遙控板按按按個不停:“二樓最裏間,靠右的。”
我依言打開那個房間門,愣住,又關上。跑回來站在樓梯口吼:“江欲時,那他媽是你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