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山頂上歡呼,有的甚至叫嚣道下面的快點吧,更多的就對着山下面呼喚,把聲音放大丢下去,讓聲音回蕩在山際裏,一遍一遍,比誰的更響亮更持久。
她第一次爬山,第一次在山頂,看着山下面恢宏的氣勢,心胸也頓時開闊起來,終于體驗到了什麽叫作“登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古詩詞太唯美,太準确了,她自顧自欣喜不已,剛剛被老師發現的小擔心一下子也忘記了。
爬了三個多小時,大家陸陸續續都到達了山頂,這時天也快黑了,老師便領着所有人到了一間矮小的平房,那是她事先訂好的民宿。
房東是當地人,只有三間房,但是每間房都很大,房間設施也很簡單,只有一張超級大床,基本就是給爬山的游客提供休息的。
晚飯是露天吃的,趁着天黑下去之前,搭兩張大桌子在外面,菜很簡單,都是從山底下人工挑上來的,那時候沒有裝索道,只能靠步行,所以,都吃的很幹淨,沒有一點浪費。
吃完了飯,天也已經全黑了,山裏的天黑起來還真快,大家都回房間玩了起來,山上別的沒有,牌管夠,于是幾個幾個一起,都坐到床上打起了牌。
林帥宇被羅晶晶還有趙明他們幾個拉去湊了一桌拖拉機。
曉鏡有些貪戀山裏的月色,一個人悄悄走了出來,外面有點冷,但是空氣很清新,在那麽高的海拔上,月亮也比平時近了許多,月光灑在地上讓風景也更加柔美。
遠處的瀑布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像個美人在饒有興致地高歌,林子裏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不絕于耳,這竹林也湊熱鬧似的過來伴奏了。
曉鏡有點舍不得走了,剛想坐下來好好享受這感覺,這時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一句喊聲:“有蛇!”
曉鏡在鄉下是見過蛇的,她也知道山上的蛇這時候出洞的也都不是善類,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不能動,越是慌亂的時候越要鎮定。
她開始思考喊聲是從哪裏傳出來的時候,只見一個人影從裏面沖了出來,還一邊叫着她的名字,曉鏡順着光源看清楚了是他的臉,從屋裏跑出來有些慌亂的。
曉鏡趕緊應了一句,他立即朝她的方向過來,曉鏡趕緊說:“你不要動,沒聽到有蛇嗎?”話音剛落就被他一把抱了起來,三兩下就進了屋子。
然後他把她放下來厲聲說道:“不許亂跑。”說完拉着她進了房間,上床的時候,她這才發現他竟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他拉着曉鏡坐他身邊,房間裏很空,其餘的人都不在,曉鏡只覺得自己嗓子眼裏有點哽哽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感動到了,感動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只知道心更加地倒向他。
外面的聲響倒是有些噪雜,似乎都在找哪裏有蛇,但也只一下便都被老師趕了進來,千叮萬囑不準再出門,還叫老板找了結實的棍子頂住了門才算完。
房間一下又聒噪開來,大家又招呼着繼續打牌。
他怕她無聊,轉過頭來低低地問她:“你來不?”
她說:“我不會,”
“我教你,”說完一邊打,一邊跟她說着規則,她卻一點也沒有聽,只看到他的碼牌方式與衆不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行為習慣,而她只想記住他的一切。床上有點硬,曉鏡只覺得腿有點酸,左挪一下右晃一下。
他随手拿起床邊的枕頭遞給她,示意她墊着。
羅晶晶立馬起哄了:“喲,可真會心疼人呀,”
“啊,怎麽了,不服氣呀?”他頂了回去。
“沒有,你想怎麽樣都可以,我喜歡的又不是你。”于是她眼睛偷偷瞄向對面趙明的方向,可是趙明裝作沒聽見,只一味看着手裏自己的牌。曉鏡這會也對羅晶晶有點心疼了。
沒看多一會,可能是爬山太累了,眼皮不知不覺的開始打起架了,曉鏡犯起困來,腳下又正好有個枕頭,她順勢就趴在枕頭上了,也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那覺睡地可香了,果然還是運動鍛煉人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周圍黑乎乎的,安靜得很,看來大家都已經睡下了,身上被壓的重重的,一摸是被子,這被子是哪來的,記得剛睡着的時候什麽都沒有蓋的。
這又是什麽被子啊,似乎有點太重了,借着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兩床,就更加納悶了。她坐起來往左看過去,先是羅晶晶,再過去是剛剛一起打牌的那幾個,他們擠成一團抱在一起,都睡得很沉。
她往右一扭頭就看到他,他也睡着了,蜷縮着腿,靠着牆縮在一邊的角落裏,面向着她,身上只蓋了一件厚棉襖,所以她的身上才有兩床被子。她不禁有點感動地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
月光下看着他溫柔的臉龐,心裏暗暗告訴自己,這輩子為這個男孩做任何一切她都會無怨無悔。
她把自己身上那床被子取下來給他蓋上,動作很輕很輕,生怕把他吵醒。
他動了一下,然後還是醒了過來,醒過來就看到了她,四目相對,他們盡情看着對方好像要把對方融化。
好一會兒,他往近靠了靠,輕輕地問了句:“你喜歡我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她很确定。
他立即一字一頓接道:“我愛你”。
這個字好像更沉重些。
然後他更近了些把她摟進懷裏,小心翼翼的,手輕撫着她的臉龐,從眉頭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嘴唇,情不自禁的,他将自己的唇也貼了上去。
曉鏡開始有點措手不及,可是他很溫柔很溫柔,只感覺自己眼角有一顆淚滑落出來,她知道這是幸福的淚水,終于有一個人陪在她的身邊,好溫暖。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愛着的人正好也愛着自己。
這初吻,多美好啊。
不久,天開始有點蒙蒙亮了,他們倆都沒再睡着,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在他懷裏她擡起頭小聲地問了一句:“為什麽是我?”幸福來得太快,她還有些不敢相信。
他低下頭湊到她耳邊輕聲地說:“我要我們一直在一起。”
然後她安安心心的把臉貼在他的胸前,他也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那個時刻,曉鏡只感覺活着太好了,縱使以前有過多少坎坷,有過多少艱辛都已經微不足道了,為了現在這一刻,這一個懷抱,即便受再多苦難也都無所謂。
不一會兒,天稍微更亮了一點了的時候,班長就開始敲門催大家起來去等待看日出了。
他們也裝着剛醒一樣起床,刷牙洗臉,然後大家都重裝上陣,穿上自己帶的厚棉襖。
因為清晨,山頂上很冷很冷,可是她居然把這麽重要的東西忘記了,剛一出門,她就知道自己犯的這個錯誤有多麽嚴重,刺骨的風把她刮的東倒西歪的,估計等不到看日出,她就要被凍僵了。
這時,就感覺身上突然被什麽壓了一下很重,一看是床被子,一回頭,是王曉剛,他抱了一床房東的被子出來了。
不用說他也沒帶棉襖,他也是農村來的,曉鏡回鄉下奶奶家的時候會經常碰到他同坐一輛車,所以還算熟。
于是,她沒有拒絕,他們倆就一起圍着一床被子往山頂走去,步履蹒跚一路艱難最後才到的。
一到山頂,林帥宇便看見了,他沒有想到她沒有帶棉襖,記得電話裏提醒過她的,他開始被王洛拉着先走了,沒有等到她。
于是他趕緊跑過來,把自己的棉襖脫下了套在她身上,還不忘跟王曉剛說了句謝謝。
王曉剛也是有點莫名其妙的,眼神裏立即又出現了一絲失落。
沒等多久,太陽便不失時機的出來了,剛開始是個小雞蛋黃般的一點點,然後一點點擴大一點點延伸,顏色也漸漸加深,最後變成深紅,直至出現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于是不能再去留戀那抹美麗,是不是美麗的東西都短暫,也因為短暫所以更加美麗,更加迷人,就像愛情。
班長把所有的人召集到一起,站在太陽的前面照相,相片裏,她穿着他的棉襖,長到了大腿處,厚厚的把她包得像個粽子一樣,他身上則很單薄,可能是冷,雙手緊緊插在口袋裏。
但是他們倆的眼睛裏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笑的很燦爛像是要跟剛升起來的太陽比光輝。那個時刻的他們都以為,抓住了那一刻就抓住了永遠,可是“匆匆”兩個字道出了人生的真相,日出匆匆,日落匆匆,青春匆匆,到頭來,人生也不過是太匆匆的一場戲。而這種相片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