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曉鏡都把自己悶在家裏,她是煩擾的,不止是因為聚會,也是因為終于要去見他,他們是相識的,再怎麽強裝無動于衷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七上八下着渾沌地過了那幾日,終于到了聚會這天,她早早地就出了門,她知道,越是晚到的越是聚集太多人的目光,所以,她做早到的那批。
聽了蘇致霖的話,沒多想,曉鏡來到車庫,車庫裏果然還停着那輛寶馬,是蘇致霖上次回國的時候買給她的,一直沒有用過被厚厚的車罩子罩着,她掀開了罩子,取出鑰匙打開車門,導航将她迅速地帶到了約定地點。
停好車,她就看見羅晶晶在門口煲電話粥,不用說,正在奪命CALL呢,羅晶晶也看見她了,也直招手示意她過去,湊近了些,她小聲地告訴她一句“二樓”便又開始大聲得對着電話那頭喊到:“你別廢話了,反正遲到的罰酒三杯,你看着辦吧。”然後手指指着裏面,示意她進去。
曉鏡便點點頭,徑直走了進去,這是個五星級的飯店,裏面空間很大,處處都透着一股高端大氣的氣派,大廳的落差高度就至少三層樓那麽高,大廳的面積也不言而喻,這倒顯得人渺小,也正和她意,她此刻正希望大家忽略她這個小小的人,能當不存在就當不存在都可以。
到了二樓,她不知道往哪邊走,就見服務員在不遠的門邊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她便過去了,裏面真就坐了幾個人,她一眼就認出了王洛,他和兩三個女孩子坐在一起。
曉鏡觀察了一下王洛,王洛見她也挺熱情,招呼她過去坐,她坐過去的時候,瞄到了他手裏牽着另一個女孩,這個女孩不是他們的同學,比他們要小,也是嬌小的身材娃娃臉,跟他倒是很相配。
曉鏡便對着那女孩笑笑算是打招呼,那女孩也不認生微笑回應,立即問起王洛來:“你這同學,我怎麽沒見過?”
“啊,她剛回國的。”王洛利落回到。
“哇,好羨慕啊。”說完,像曉鏡投來直白的目光,絲毫不修飾。
王洛一敲她的腦袋:“羨慕什麽,再羨慕把你賣到國外去,讓你去端盤子。”
只見那女孩立即雙手緊緊箍着王洛的手臂撒嬌地說:“那你還不心疼死,”又接着說,“我不去,我舍不得你。”
王洛一副驕傲的樣子,看來很受用。
“你倆別在這肉麻了,要肉麻回家肉麻去,瞧你們這膩歪樣的,想刺激誰啊?”說話的是剛進來的李小斌,他倒是變了不少,別的不說,啤酒肚都出來了。聽話音難道還沒結婚,确實單身,只見王洛老婆說道:“誰要你眼光那麽高,談了好幾個都吹了,不是身材不好,就是長相不滿意,你活該。”看來他們的關系很熟絡了。
沒多久,陸陸續續進來了一批人了,跟着黎玥也進來了,她出落得愈發俊俏标致了,連女人看上一眼都有點不舍得挪開目光,就更別說男人了。
只見她膚色白潤光滑,頭發柔順飄逸,甚至都可以去做洗發水的廣告了,眼鏡取掉了以後,眼睛凸顯了出來,像極了精靈一般很有神,原來她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大不小,是那麽的可愛。
跟在她屁股後面是一位恭謙有禮的男士,一身筆挺的西裝,對她愛護有加。他們進來也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似乎也是畢業後第一次露面,掀起了一個小小的□□,很多女生都圍着她打量,熱絡地聊了起來。
只聽到身邊人小聲議論着,說他們是在一個肯德基裏面認識的,那男的偶然一見到黎玥,就愛上了,于是,天天到那店裏等,直到一個多月以後,重新遇見,才得以機會認識。所以,也是個半帶傳奇的故事了,大家也都聊得很有勁。
不知道是不是聽了羅晶晶的話,曉鏡總覺得她那股氣勢總避不開刻意的嫌疑。
一會兒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曉鏡自顧自呆在一個角落裏,也很少有人注意到。只是,沒多久,她偶然發現到有一個熟悉的面孔在跟王洛說着什麽,時不時還看過她一眼,她自然記得他是黃琦,那時候班上因為他們席卷的那場暴風雨,着實讓她擔驚受怕了好一陣。
曾經以為他們是勇敢的,卻沒想到正是那勇敢害得他們最後以那麽悲慘的方式結束,結果并不出奇,就是家長和老師雙方幹預,在那個不容許有一絲反判的特殊時期,那青春的熾烈不可能被放任,結果他們徹底輸了,輸到最後相見也都只能低着頭裝作不相識。
具體的起因,曉鏡不是很清楚,只記得他們帶頭跟班上那幾對去郊區玩了一天,不知怎麽被老師知道了,拿着那幾個女孩子當早戀開刀,個個都被她教訓得淚流滿面,路過辦公室那一剎,親眼瞧見她們的憔悴模樣,瞧見班主任有些猙獰的臉。
曉鏡總感覺自己會是那下一個上“斷頭臺”的人,卻沒想到直到畢業她也沒有找過曉鏡。曉鏡曾經有一絲不太真實的幸運感,後來才知道根本沒有幸運之說,而是他那教育局局長的媽媽早就知道了,可是她卻出其不意地放任了。
黃琦的目光還在繼續追,冷冷地讓曉鏡感到有點不寒而栗,不似那麽善意。直到黃子潔也到了,他才徹底從這邊撤了去,往男生堆裏擠。曉鏡不奇怪,早就在他們各自的空間裏看到了另外的人,他們早已勞燕分飛,如今各自有各自的幸福,只是想不到見面還是不免尴尬。
緊接着進門的是吳小慧和張然,他們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只見他們十指緊扣的手和一臉的溫馨甜蜜就可以知道,他們是班上唯一的一對。
所有人都對他們歡呼起來,不僅僅是愛情,還因為他們即将要來到的愛情的果實,她凸起的肚子在向大家彰顯他們的幸福。所有人在他們進門的一刻都為他們撒上了花瓣,真是比走紅毯的明星都要受追捧些。
最後是鐘興琴,她匆匆忙忙地踏着約定的時間進門,一邊還看着手表說我沒遲到啊,一邊笑笑着朝曉鏡這邊走過來。
說話間,便都三三兩兩地落定了,服務員也已經把菜都上好了,大家圍着坐了好幾桌,廳也夠大,原本就是個婚宴的地兒,大家都坐好了,鐘興琴拉着曉鏡坐到了一旁,羅晶晶這時也進來了,估計是差不多都到齊了,她在用手點呀點的,眼光掃到趙明也很迅速不做任何停留。
接着羅晶晶便交待着有幾個是沒有來的,本就不熟,曉鏡也沒用心聽,只知道一個是在國外上班,一個是在家坐月子不能來,還有幾個是沒有通知到的,可能也像她以前一樣不常聯系的吧。
可是,她早就觀察過了,他也沒到,卻沒有人提他,是的,他總是不出現,卻又總是在她周圍人的嘴裏出現。她也總是會像現在一樣輕易就被他擾得心神不寧。
只見大家都已經端好了杯,羅晶晶高呼為了這次十周年的聚會碰杯,曉鏡也趕緊端了起來,大家喝完這杯團聚酒以後便坐了下來,然後就熱鬧得聊開了。
同學之間還是容易聊起來的,親人,愛人與朋友之間,朋友是最不用忌諱言語的,所以更加暢快些,于是乎,廳裏一下便成了夏天的魚塘,一陣聒噪。
大家聊得起勁,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也不知道是誰,領着大夥兒往最敏感的話題上面談了,錢權,确實也是有吸引力的話題,又掀起了一個小□□,話題備受追捧,大家都加入了進來,好似誰賺錢多,誰就能力非凡,也備受同學之間的仰慕。
這個時代,優質生活來源于物質,所以,人人都被逼的俗不可奈了。只見聊得火熱,大家竟比來比去的,有人羨慕那兜售醫療器械的某某,某某卻說還是當官的某某更好,都是他們巴結的對象。
有人甚至直接提議大家說說自己做的什麽,只要聽做什麽就可以知道一切了,于是大家脖子上好似都挂上了一塊牌子,牌子上是各人的标價,有的很受羨慕,停頓的時間也會長一些,讨論也激烈一些。
到那對班上唯一的一對那裏的時候,只聽到他們月光族一說便無人接話,只有曉鏡羨慕,她看了他們許久,可是無奈的是在大衆眼裏,愛情在金錢面前還是□□裸的敗下陣來,這個悲哀的時代,大家話題裏最感興趣的就是你買的房多少錢一個平方了,都不得不為那一磚一瓦拼盡所有。
繼續百無聊賴地聽着他們講些不痛不癢的話,只覺得什麽都好像與她無關,她還不懂職場,五年前回到美國以後,倒是上了大學,也是中文專業,在外國學中文,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業餘課倒是一大堆,什麽水粉,油畫,計算機,聲樂,反正所有有的沒的,都亂打一竿子,只要不讓自己那麽閑下來就行。
當然最舒服最享受的就是在圖書館裏抱着一本小說或者詩集,從那優美的文字中洗滌自己的心靈,也會跟随着那裏面一個個故事哭泣或者悲傷,然後觸發了自己心靈最深處的時候,也會在心底和他對對話。
畢業的時候,有公司給她抛來過橄榄枝,但是她欣賞外國人那句話,坐在辦公室裏做些你不感興趣的事情就是一個機器人,會失去自我。而且,她也一直惦記着小時候想做老師的夢想。所以,她拒絕了,取而代之的是去參加CBEST考試。
只是幾個月前剛失敗了一次,顯然她英文還有待提高,但是蘇致霖繼續鼓勵她,她很感激蘇致霖,他可以讓她随心所欲,不用為三鬥米折腰。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一點在美國來說很重要,很多人都不得不為生活而放棄自己的初衷。甚至就像他們說的,去刷盤子。
不知什麽時候,也不在是誰突然就道出了她開寶馬來這的事情,這一下,她便成了衆人眼裏的焦點了,她倒沒想到,心裏直後悔不已,想解釋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說,就聽到他們談開了,女人似乎不那麽容易成功,何況是她這種小女人,大家胡亂猜度了起來。
所以那話果然不是那麽欽佩,反倒恭維地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只見黃琦端了一杯透明液體朝她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你們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曉鏡現在可是我們這裏首屈一指的有錢,除了今天給我們做東的林帥宇就是她了。沒見那進口的寶馬跑車,你們有幾個買得起的?”
說到林帥宇名字的時候,他特意看着她,好像要盯出點什麽來,盯地她難受起來了,旁邊有人小聲議論,林帥宇怎麽那麽有錢啊,只聽到別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人家朝裏有人好發財之類的話。
黃琦卻什麽都不理睬,還是看着她繼續說:“所以說,你們要敬曉鏡一杯,讓她以後多點撥點撥你們,指不定哪天也給你們介紹一個富甲。”說完,他一邊胡亂指了幾個女孩子,一邊把手裏的杯子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