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鏡這才恍然大悟,好像上次聚會聽吳小慧說過是這個時候生,于是她也被那突如其來的喜事沖到了,忘記了這個地方的不愉快,原來這裏也是可以有喜樂的,這就是人生。生老病死之後又有新的生命降臨,交替進行,将生命重新演繹。
聽着他們說着一通高興的話。
“那張然現在笑颠了。”
“廢話,你有你也笑。”
“本人的革命尚在進行中啊。”
“這好像是咱班上最早生孩子的了。”
……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她想起了什麽,又一臉疑惑地轉向羅晶晶,羅晶晶也一直看着她,也知道她想問什麽就跟她說着:“我們在醫院門口碰到了林帥宇,他告訴我們你在這的。”
原來,是這樣,他還沒走嗎。
羅晶晶拉着他們出去了,不要太吵到曉鏡,他們便都出門了。
只有王洛還是沒有走,他沒有動身的意思,曉鏡察覺他似乎是有話要說,而且不是輕松的話題,她也靜默以待。
只見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房間也徹底靜谧了下來,他開口了:“曉鏡,不管你現在怎麽樣,我只知道,有人比你更難受,所以,我還是忍不住要說,林帥宇那個人,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随便對待的,在你決定之前至少應該想想,會不會傷害到他,人的心沒有你想象的堅強。”
他越說越激動,語調越來越高了:“不說別的,就拿現在來說,他那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而且,你根本想象不到,當初你走了以後,他是有多慘,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當初,他決定轉來我們學校的時候,也是為了你才轉的。
為此,他放棄了原校區的體校隊名額,你知道那意味着放棄了什麽嗎?放棄的是高考加分20分的格外優待,他後面的努力也是你親眼所見的。他對你的付出遠比你想象的要多,你對待他就不能仁慈一點嗎?再這樣下去,連我也會讨厭你的。”他義憤填膺地說了一通,說完氣憤地出了門。
曉鏡還沒回過神來,她被那突然的一下,吓到了,她有點經受不住,腦袋後面也有股熱流直往上湧,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那一場深深付出的愛戀,那付出的一方不是她一個人,沒想到他也是付出地如此徹底,那絕不是一場利用。
她曾經被那話語中傷過,也深深地恨過,可是年月久了些,她慢慢成熟了一些,也越來越懷疑當初的怨怼,總是有不同的想法突然間就冒出來,于是她服從自己的內心,将心裏的風慢慢吹向他的那一邊,久了,她自己也就只當沒聽過那利用的話了。
只是內心的疑慮沒有消除,她總覺得那是一個刺在心裏,雖然很細微卻也揮之不去,現在這根刺拔除了,她只覺得自己錯太多了。
突然室外飄灑的細碎雨聲打斷了她,她一個激靈就下了床,剛剛還渾身癱軟的樣子,現在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奔就下了樓,她看到外面下雨了,聽他們說,他還在大門外面,她要去找他。
下樓的瞬間,透過那高大的落地玻璃,就一眼看到了他,他就站在大門外的草坪裏,淋在雨裏,一副魂魄不在的樣子,看上去那樣憔悴,惹人心疼。
她沖了出去,也不管那雨肆意打在了哪裏,也不管那到底是雨還是她的淚,她急速的沖到了他的身後,一把抱住了他,他一個踉跄,驚喜地轉過身來,接着他皺起眉頭略帶責備語氣說道:“你瘋了嗎?你還在生病呢。”
她卻不去理會,只貼上自己的吻,他眼裏閃現了一絲狂喜,把她摟到了胸前,反客為主貪婪地享受了一瞬,只一瞬,便用力地壓制住自己,挪開了些,只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小心着涼了。”說完便把她抱了起來,進了門。
她盡情地看着他,統統一切都不去管了,也許在這場戀愛裏,她自始至終像他說的一樣,她唯獨缺乏的就是對他的信任,可能自己太過軟弱,太過卑謙,遺失了很多美好,也給他帶來了這種種傷害。
此刻,她只想,讓它吧,讓一切該來的都來吧。
“我不想讓你再離開我了,明天跟我回家好嗎?”回到病房裏,他小心地給她擦拭着頭發,怕她加重感冒。
她也聽出來了什麽意思,沒再說話。
這時候,就聽見門外有一陣腳步聲格外響亮,接着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近了,她的門也被重重地推開了,那一身白大褂的人形色慌張地一個沖進來,又伴着一句:“啊哦,對不起。”她又折返了回去。
曉鏡笑了,來人是鐘興琴,他起身問道:“想吃什麽?”
“随便吧。”曉鏡回答。
他與門邊的她一個點頭致意便走開了。
接着鐘興琴一臉驚訝地重新進門來,“你怎麽病了,都住這了也不來找我?”說着她掏出她那聽診器,在她胸前比弄了一翻,又拿起她床頭的單子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後眉頭散開,笑着說道:“還好。”
她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在她旁邊坐了下來,說道:“我看,是他太在乎你了,住這麽高級的病房。”
她的眼睛指了一圈,這是她不能理解的,在她看來好浪費。她轉念又說道:“當初你們就不該分開,你看,到頭來還不是在一起。”
“你真幸福。看他對你那緊張樣。真的,你該珍惜他。”這是好朋友發自肺腑的,曾經她期待聽到的,現在都實現了,那感覺好圓滿。
“你呢?跟那個老師處得還好嗎?”最近她也是太忙,自己焦頭爛額的,也沒顧得上找她。
“還好,就那樣處着吧。”她回答得很鎮定,但是最後一絲笑容還是沒有遮蓋過去。曉鏡瞧出來了,也跟着安慰得笑了。
第二天,他們終于可以出院了,臨走之前,她拉着他一起去看看吳小慧,打聽着走到了吳小慧的門口,透過那門上的小小格子框,只見裏面的人都悠然地睡着了,包括那小床上的小可愛。
曉鏡看呆了,那便是幸福的現場說法,還沒感動夠。誰知他在背後冒出來一句:“這麽喜歡嗎?你想有也可以有啊。”
于是,他越靠越近,臉也越湊越近,近到緊緊挨着彼此,還能聽見各自的心跳聲,她只覺得自己的好快,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被他拉了起來,被他帶動着奔跑了起來,曉鏡覺得那好像多年前的那個月夜,未待說出口,只跟着他匆匆地上車,路上也是沉默的,那氛圍好像有什麽事急不可耐似得,總不肯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
又回到了那個大別墅,沒有來得及溫熱場景,又被他急急拉上了樓,進到卧室,耳後便傳來了關門聲,剛想回頭,又被他直直地拉了過去,一把被推到在床上,壓了上來,頭也越來越靠下,只惹得她趕緊閉上了眼睛。
卻等了半晌,怎麽都沒有動靜,他笑了出來,接着只在她耳邊傳來一句:“來日方長。”
他起身走了,交待了一句,“好幾天沒去公司了,我去一趟,你睡一會,晚上我們出去吃。”
便傳來了關門聲。
曉鏡這才回過神來,她也笑了。
曉鏡走進浴室洗了個澡,很舒服,她打開衣櫥想找一件寬大的衣服套上,卻發現他的衣服躲進了旁邊的角落,那一排排一落落挂着的,都是女人的衣服,她吓了一跳,仔細看來,才發現都是她喜歡的素雅顏色,而且也是她的尺碼,她又一次被他捧着,讓她感覺好甜蜜啊。
感動的眼淚憋住了,這時,蘇芷萦的電話卻打了過來,她說:“曉鏡,咱們今天晚上三個人聚在一起吃個飯吧,散夥飯。”
曉鏡的眼淚便化成了傷感的眼淚,直奪眶而出了。蘇芷萦又接着說:“這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一種散夥飯了,你終于找到了你的幸福,我跟哥哥都為你高興,咱們今天好好慶祝一番。”
曉鏡的眼淚始終像止不住的珠子,傾瀉而下。
晚上,她第一個到約好的地方,蘇致霖和蘇芷萦一起進來的時候,她總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睛,他們卻是異常高調的,都一人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貼近她:“祝福你。”
那三個字透過耳背傳過來,情深意切,字字肺腑,她的眼淚還是一個沒注意,流了下來,三個人就那樣擁在一起哭了一場。
“好了,別哭了,你應該高興,你終于找到了你的幸福,這才是真正的你。”
蘇芷萦替她抹去了那眼淚,“你知道嗎?那天你生病了,林帥宇到咱們家帶走你的時候,我們都吓到了,你說,你怎麽就什麽都不說出來呢,一個人撐着多辛苦啊。”
“但是,當時,我是很難過的,不相信你就要那樣離開我了,雖然在醫院裏,你昏睡的時候,林帥宇很真誠地把你們之間的事都告訴我們了,當時也被他感動到了,可是,回家以後,還是很悲傷,因為我們曾經那麽緊緊地守在一起相依為命過,總是為那逃不掉的而終究要散的宴席傷悲。還是哥哥安慰我,說應該為你的幸福高興。”
曉鏡擦幹眼淚,充滿柔情的看了一眼蘇致霖,蘇致霖起身擁抱住她:“傻瓜,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想要給你的是什麽嗎,就是你笑。只要你幸福就好,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以後只要你想我了,我巴不得你多回來看看。”
他的眼神裏還是有一絲不願表露的黯淡,被曉鏡捕捉到了,如果不是這次生病,他把一起都說出來了的話,她這輩子也不會開口說要離開的話。
“怎麽是你呢?應該是我們,你還有我啊。”蘇芷萦看着蘇致霖,滿心真誠地說。
“你不也要嫁人嗎?我的好妹妹。”蘇致霖轉身對着她說了起來。
“我才不嫁呢。”她卻低下頭若有所思。
蘇致霖又拍了一下她的頭說:“傻瓜,你不嫁人,難道總待字閨中嗎?那嫁不出去,我就要愁死了。”
蘇致霖接着說:“好了,不要這樣沉痛的氣氛了,曉鏡可以和自己愛的人破鏡重圓那是多麽值得高興的事情啊。咱們幹杯吧,好好替她慶祝慶祝。”
曉鏡觀察到,蘇芷萦卻沒有笑,她略自沉思,似乎打定了什麽主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