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卓來找顧明瀾,并不是為了和顧明瀾争吵,這三年的時間裏他被蝕骨的思念折磨夠了,他不過是想挽回自己曾經造成的錯誤,哪怕是被顧明瀾覺得下三濫和卑鄙,也在所不惜。
蕭卓高大的身子微微俯下,靠近顧明瀾,近在咫尺的臉依舊是那麽的俊美,一如初見時可以令顧明瀾怦然心動。
只是如今的心動裏,已經摻雜了許多的苦澀和抗拒,她刻意地挪開視線,等待着蕭卓的回答。
蕭卓說:“看清楚了嗎?這不是跟我借的錢,是跟地下錢莊借的,我不過是個牽線人。”
地下錢莊?
顧明瀾再次抓起那張紙仔細地看了一遍,臉色煞白,蕭卓竟然找地下錢莊的人給向美香借錢?這是想害死向美香嗎?
顧明瀾的手都顫抖了起來,眼底的驚恐和擔憂随着激動而流露:“高利貸會害死人的你不知道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地下錢莊說白了就是黑社會,利滾利随時能讓一個人走入絕境,向美香十賭九輸,以後遲早會落在那群錢莊的人手裏,到時候光是利息顧明瀾就還不清了,更別提本錢。
想起蕭卓這惡劣的做法,顧明瀾的心一陣揪痛,自己曾經為了這個男人挖心掏肺,不顧一切地付出,可是最後別人卻一再地逼她走入絕路。
“我可以讓這張借條成為廢紙,很簡單的事情,不是嗎?”
蕭卓卻不以為然,擺平這些事情是小事一樁,可是擺平眼前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太艱難也太重要了,當初顧明瀾有多愛他,如今就會有多麽地厭惡他,他做好了做一個無恥小人的準備。
“什麽意思?”
顧明瀾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身子,如同風中的一片孱弱樹葉,三年不見,她消瘦了許多。
蕭卓壓下想要擁抱顧明瀾的沖動,啞着嗓子緩緩說道:“做我的保姆怎麽樣?”
顧明瀾不懂蕭卓這又是什麽意思,她将身上的外套再次收緊,語氣狐疑:“說清楚,這算是什麽條件?”
“家裏的廚師我辭退了,做的菜沒你做的好吃,所以,你可以幫我做飯做家務,抵債。”蕭卓說。
而顧明瀾的臉已經随着蕭卓說的話而晦暗了下來,再回去蕭家嗎?
當初她為了蕭卓努力學習做飯菜,記着蕭卓愛吃的每一道菜肴,還天真地覺得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能為心愛的人洗手作羹湯。
只是這些默默的付出,最後在另一個女人那裏成為了可笑的話柄。
往事浮現,顧明瀾覺得心裏難受極了,那麽深刻的感情,那麽傻傻的付出過。
別說三年,哪怕是三十年她也無法忘記那時候的幸福,和最後的痛苦。
“不同意?”
蕭卓語氣危險:“那麽你們可以想想過兩天怎麽應付錢莊的人,還債的日期就是兩天後。”
蕭卓的話無疑是給了顧明瀾當頭一棒,兩天的時間,兩天的時間她什麽都做不了!
而蕭卓見她遲遲沒有反應,已經拿出了手機,似乎要打電話給錢莊的人。
顧明瀾心中對自己的母親即使再多的不滿和埋怨,終究也是不忍心看着她被高利貸壓垮,躲債度日,她一急之下伸手便去搶蕭卓的手機。
蕭卓比顧明瀾高許多,舉起手之後顧明瀾便拿他沒轍了,穿着高跟鞋又無法跳起來搶,手機沒搶到,人倒是因為不穩而撲在了蕭卓的懷裏。
男人結實而灼熱的胸膛,仿佛燙手一般,讓顧明瀾臉一紅連忙站穩往後退了一步,而蕭卓卻因為她剛才的觸碰而難以自持地覺得渾身都燥熱起來。
“不要打電話。”
顧明瀾的語氣忽然就軟了,為了向美香,她別無他法。
“那麽你考慮得怎麽樣?”
蕭卓反問,他其實根本沒有撥通任何電話,向美香是顧明瀾的死穴,也是顧明瀾唯一的牽挂,所以拿向美香當籌碼絕不會錯。
顧明瀾咬着下唇,皓齒仿佛要将櫻唇咬出血了一般,這無意識的舉動讓蕭卓有種欲火焚身的感覺。
他三年不盡女色了,而且此時面對着的是自己想了三年都不敢去見面的女人,他的反應實在很正常,只是此時他不敢再輕舉妄動,怕吓到顧明瀾。
“要做多久?”
顧明瀾艱難地做出了決定,她剛重新找到工作,并無積蓄,也沒有那麽魄力去應對追債的人。
也許在尊嚴和金錢面前,她不得不屈服,否則換來的只有無盡的折磨。
蕭卓原本逐漸平靜的眼眸因為顧明瀾的問題而露出一絲笑意,他的聲音很獨特,有種略微沙啞卻誘人的感覺:“一年怎麽樣?”
以向美香欠的錢來說,做一年的保姆已經算是極高的工資了。
顧明瀾卻猶豫了起來,她還要在蕭家呆一年嗎?
她低垂着頭思考,而後意外地選擇了拒絕,她好不容易脫離了蕭家,終于想要開始新的生活,所以不願意再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讓自己飽受回憶的折磨。
“給我一點時間,我籌錢會還掉的。”
顧明瀾一雙美眸裏閃動着堅決,言語幹脆,還有兩天時間,不管怎麽樣先試試籌錢,總好過回到蕭家去。
“籌錢?呵呵,找誰籌?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麽?”蕭卓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以及深藏的嫉妒。
他原以為顧明瀾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曾經顧明瀾為了向美香一次次地妥協,沒有理由會拒絕,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是顧明瀾有了其他的靠山。
顧明瀾對于蕭卓一而再地提起送她回來的男人感到有些心煩。
不是從來都不管她的事嗎?不是從來都不擔心她離開的嗎?為什麽現在又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顧明瀾冷冷地說:“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錢我會還,所以保姆的話還請你重新——”
“只要你。”
蕭卓卻霸道地打斷顧明瀾的話:“我們在一起那麽久,已經沒有其他人比你更了解我的飲食習慣和作息時間,明瀾,你準備放棄你的母親嗎?”
顧明瀾愕然,她從未想過放棄向美香,蕭卓這表面看起來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可是實際上的威脅意思顯而易見。
是在警告她嗎?
如果籌不到錢,那麽她和向美香在錢莊的人手下逃脫的幾率能有多大?她不敢保證。
“這三年從未想起我?”
蕭卓卻步步緊逼,他不是傻子,顧明瀾眼底流露的痛苦越是強烈,就越是證明她還沒有放下,他除了欣喜之外更多的是不解:“為什麽不肯承認你沒有放下?”
顧明瀾的心因為蕭卓的無情揭穿而變得難堪起來,臉上的神情更是難看。
蕭卓明知道以前的她是多麽傻,也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選擇了離開。
那一幕幕相處的畫面,都像一根根無形的針在紮着她的心,這些話,這些質問,難道不可笑嗎?
為了蕭卓,顧明瀾從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傻姑娘,變成了一個什麽都會的優雅女人。
只為能配得上蕭卓,為了讓他開心,讓他有家的感覺,然而付出越多,就讓結果變得越諷刺。
她想起了董貞貞的臉,冷冷的嘲諷挂在那張精致到令人窒息的臉上,告訴她,蕭卓只是把她當成了替代品。
所以後來蕭卓簽署離婚協議時,才會那麽爽快吧?蕭卓難道不知道在那個時候,那個愛他的顧明瀾已經死了嗎?
顧明瀾不願意回想這些往事,可是蕭卓卻似乎故意将她拖入那回憶的漩渦裏。
她無力地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柔弱的身子裹在大大的外套裏,聲音有氣無力:“不要說了。”
“嗯。不說了。”
蕭卓見顧明瀾似乎看起來很痛苦,他于心不忍,即使再迫切地想要顧明瀾回到他的身邊,也終究無法狠心讓她受太多痛苦。
他沉默地看着顧明瀾,顧明瀾沉默了半晌之後緩緩擡頭:“一年是嗎?我們可不可以約法三章?”
“可以。”
蕭卓爽快地同意了,只要顧明瀾能留在他身邊,約法三章又如何?
顧明瀾找來了紙筆,思索再三之後寫下了自己的要求。
她最怕的就是再次被困住,失去了自由,所以內容無非是各有各的空間,雙方無權幹涉私人事情,以及自己的工作。
蕭卓看完內容之後,只是深深地看了顧明瀾一眼,顧明瀾別開視線,等他簽完名字以後才回眸,将紙收了起來。
既然顧明瀾已經答應了提議,自然是要跟蕭卓回蕭家住下,才能照料好蕭家的大小事務。
顧明瀾回到自己的卧室換了一件衣服,正在準備收拾行李時,蕭卓卻走了進來,他牽着顧明瀾的手往外走,顧明瀾的力氣哪裏敵得過蕭卓,只能任由蕭卓帶走。
“你的衣服我都留在家裏,什麽都不用帶,就像回家一樣吧。”
蕭卓将顧明瀾塞上了車裏,然後又不容拒絕地替顧明瀾系好了安全帶。
顧明瀾被蕭卓的話噎得一時無話可說,只是蕭家早已經不是她的家了,她這次回去不過是為了還債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