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
可惜狂風吹落後,殷紅片片點莓苔。”
突然,一陣清澈的聲音傳來,仿如空谷幽蘭,酥軟人心,對着這滿院子桃花,吟了一首詩。
江婳聞聲拿着手裏這幾株剛摘下來的桃花往院中小路跑去,聽下步子後,只見一位身着淡藍色裙衫,腰束黃色串珠線帶,帶尾長墜纖纖流蘇的女子幽幽的看向桃林,清眉潔目督見一紫色女子手握桃花站在面前,立即行了個常禮,說道:“姐姐好,我叫樂雙,家父乃太醫院大太醫,這兒就是鴛桃宮了吧,看姐姐這身裝束,一定就是江小姐吧!”
“憐兒給江小姐行禮。”随着樂雙,她身邊的丫鬟也朝江婳機靈的低了低步子。
江婳傻傻一愣,好容易才回過神來,原來這就是劉公公口中所說的樂雙小姐,真是長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模樣,但怎麽就吟了這麽一首傷春的詩呢!
她忙上前,點了點頭,瞧着她的樣子,喜笑顏開,說着:“都是姑娘,就不必那麽拘束,來來來,趕快進來,我一個人還真悶了。”
剛說完,她便看了看樂雙身後,也是一個丫鬟随從,便覺更加親切,笑着将裏頭的若兒大聲喚出,幫着樂雙将東西收拾了,整理出一間幹淨的房間來。
江婳将摘下來的桃花插置在剛為樂雙準備好的房內花瓶中,笑着說:“這是新房子,還未有人住過呢,看着也舒服些,只是少了些溫暖,不過,插上些花,也許心情會好些。”
方才聞聽樂雙吟了那一首詩,她便猜想,一定是離家憂傷,見了這滿院的桃花,連興致都沒有了,于是,發揚風格,将剛摘的桃花插在她房中,暖暖氣氛。
将花插好,她便跟着樂雙坐在床榻之上,問道:“我今年十六,不知樂小姐多大,興許還比我大些,該喚姐姐的應該是我才對,姐姐長得可真美,就像,池塘中潔白的荷花一樣。”
聽見這樣一陣好誇,樂雙謙虛笑着,這才開口,“姐姐貧了,妹妹剛過十五,姐姐生得也很美麗。”
“我的房間就在隔壁,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姐姐,”一聽這樂雙比自己小,江婳立馬就壯了膽子,一副大姐姐的模樣,拍拍胸膛,話音一落,随即轉了性子,附耳悄悄問道:“妹妹喜不喜歡放風筝?”
聽了她的話,樂雙張大雙眼,仔細的搖了搖頭,問道:“什麽是風筝?”
江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不知道風筝?就是那種牽着一根線,在天上飛的紙風筝啊。”
樂雙表示沒見過的搖搖頭,“我從小在府上長大,娘都不讓我碰那些外面來的東西,這是我第一次出門。”說到這裏,她的腦中閃過爹娘的模樣,不由得傷心了起來。
聽她這一番陳述,江婳才知道,這張美麗臉龐上所散發出與世隔絕的仙味是如何養成的了。
“好了好了,沒見過沒關系,今天姐姐就帶你去見識見識,去玩一玩好不好?”生怕氣氛一個不對,她就哭了,江婳趕緊怡悅一笑,見她點了點頭,說着就拉起她往外去。
從房中翻騰出在家帶出來的蝴蝶風筝,歡快的跑到院子去,站在順風之處,将風筝一抛,便小步迎着風筝的飛向邊放線邊跑着,直到風筝穩在空中,才放慢了放線的速度,将線轉交到樂雙的手裏,“來,慢慢的放。”
對于從來都沒見識過風筝的樂雙來說,這可真是一次別樣的經歷,僅憑一根細細的長絲線,就可以将一面那麽大的風筝給放到天上去,還不掉下來,真是既神奇又好玩。
“姐姐,沒想到世間還有這麽有趣的東西,能告訴妹妹,這風筝是怎麽做的麽?”樂雙在江婳的指點下将風筝禦得老高老高,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江婳同樂雙一起看着那仿佛就要飛到雲裏去的風筝,沒想到她竟問出這麽個問題,江婳思索了一會兒,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府裏的奶媽送給我的,是我最喜歡的一個風筝,只知道,只要有風,它就會飛得很高很漂亮。”
這時,若兒和憐兒正坐在長廊邊上,看着桃花林邊的兩個笑得天真無邪的身影,憐兒不由感嘆道:“我從沒見過小姐笑得這樣好看,起初,還以為小姐是不會笑的。”
“我家小姐就常常笑,也許是你家小姐放不開吧!瞧,她們多開心。”若兒邊說,雙腿還臨空蕩了蕩,舉頭望着藍天白雲。
晴空萬裏,朝陽無限,晃眼間,夜幕悄臨。
江婳在宮中的第一個不眠夜就這麽靜悄悄的過去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還有空氣中不熟悉的味道,都令她輾轉反側,一夜未安。
一早,若兒便來到了她的房中,正準備侍奉主子起床。
“小姐!”剛進門的若兒小臉突然一陣黑一陣白的定神在珠簾前,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看着珠簾內那淺紅色床榻之上坐起的身影,窗子都是緊閉着的,屋外的陽光也不是很足,因此,遠遠望去,卻是一道小小的黑影驚悚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嗯,若兒。”從床上傳來一聲慵懶的悶哼,裏頭的江婳連着伸了好幾個懶腰。
聽着是自家小姐的聲音,若兒也就緩了緩心,掀開珠簾,走了進去,輕碎道:“小姐怎麽這麽早就起身了,一聲不吭的,可吓着奴婢了。”
若兒為她拿好鞋子後就扶着她坐到床邊,“哎呀,小姐,是不是昨夜沒有睡好,眼圈都黑了,”她看着江婳的眼睛,驚訝道。
“真的嗎?”一聽若兒這樣說,她立即精神抖擻的撐了撐眼皮,連鞋都沒穿就蹬蹬蹬的跑到梳妝臺前。
看着鏡中的自己,她差點沒暈過去。
原本一張精致的面容竟硬生生的被兩團黑漆漆的東西給遮得別說清秀了,簡直不忍去看,這還怎麽見人嘛!劉公公說今天可是要見太後的呀,可不是要丢大糗?
“姐姐,起了沒?”門是敞開着的,樂雙禮貌的敲了敲門框,叮叮兩聲脆響後她便跨步走了進來,江婳就像小鼠見了貓一般竄到床上将自己整個身子都塞進被窩裏,歪着頭急忙忙就躺下了。
哼,她才不要別人看見她這幅模樣,太丢人了。
卻不料,睡下的時候沒掌握好分寸,一不小心,頭磕到床邊上的木頭上,啊的一聲慘叫,忍住痛後唧唧哼哼的緊緊埋住頭,順道用身子蹭了蹭床邊的若兒,剛想提醒若兒莫将這醜事說與人聽,不料剛進門的樂雙聽屋裏有慘叫聲,就加快了步子匆匆走了進來。
“樂雙……小姐。”若兒忙起身,朝樂雙拘了拘禮,偷眼瞄着床上的主子,盡量穩住臉上即将扭曲的表情,很快又說:“我家小姐說,她想再睡會。”
樂雙被若兒攔在床邊不遠,她點了點頭,又不安心的往裏看去,只見床上之人全身上下都被被子包裹,簇成一團圓圓大大的形狀,令人很難想象床上這人是在睡覺,而且那團又圓又大的球狀物體正在瑟瑟發顫。
“姐姐昨夜睡的不安穩?方才我聽裏面一聲慘叫,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樂雙連連問道。
“……”若兒苦思冥想着,終于開口道:“回樂小姐的話,我家主子本就喜歡賴床,再加上昨夜睡得很香,所以,這會兒,還是不要吵醒主子好,至于樂小姐說的那一聲慘叫,奴婢卻沒有聽見,也許是聽錯了,請樂小姐先在院子裏轉轉,待會兒就讓奴婢喚醒主子。”
“你……确定,姐姐昨夜睡得很香?”樂雙不可置信的看着床榻之上那個包裹得像個刺猬般的東西,心想,若是每夜這樣睡着,是挺暖和,可,這樣真的……可睡得香?
雖然心中懷疑,但她天生單純,往往都是別人說什麽,便信什麽的。
若兒見她一直都盯着床上看,便也随着樂雙的視線轉頭一看,瞬間目瞪口僵。
天哪,小姐啊小姐,奴婢在這邊絞盡腦汁為你擋風遮雨,你好歹也做戲做得像一點,這樣将身子滾成個球一樣就罷了,還這麽明顯的顫顫抖抖的,不被發現也難啊!
再說,這樣睡着,真的一點也不舒服啊!
可誰又了解此時此刻被悶在被子裏江婳的心情,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我不要變醜,我不要變醜,我不要變醜……
她記得從前大娘說過,女人最大的資本就是容貌,每個女人的容貌都不一樣,那是因為每個女人都有着自己無法替代的美,如果失去了這份美,那便沒有了價值,就得不到男人的心,女子要嫁人就變得難了,就算是嫁的出去,也是嫁個醜老公。
所以,她才對自己即将變醜這麽在意,一在意,一緊張,就控制不住的出冷汗了,自然而然的全身發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