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回到了駐地,張良吩咐張義留下來照顧韓成,他決定去四處遠游,回到原來的生活。
大家一再挽留,可張良已經去意已決。他知道項家是不可能再待的,項羽對他偏見頗深,且他目光短淺,大男子主義太強,最重要的是,他不會接受給一個喜歡自己夫人的人當謀士的。
他要去尋找禮賢下士之人,推翻暴秦的方法有很多個,韓成留在項家不僅可以被庇護,還可以認識更多有識之士,而這些都是兮月公主鋪墊的。
想到兮月公主,他心都疼了,他想過給她一世安穩,卻換來了一生奔波。他接受了兮月公主是王後的身份,但是他還是愛她,他絕對不會讓兮月公主再受苦,他要逆了這天下,他要挑戰這蒼穹。命運給予他們坎坷,他偏偏要踏平坎坷,與兮月公主攜手一生。
風漸漸大了,落日餘晖裏,張良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沙丘宮裏,兮月公主一步一步的踏進嬴政的寝宮,那裏面就算是魑魅魍魉,她都要用最傲然的姿态面對。
宮門打開,有些晃眼的燈火中,半躺在床上的嬴政已經不再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帝王,他的頭發已經染上了白霜,瘦骨嶙峋的樣子,頹廢如狗。
嬴政看着兮月公主激動的伸出枯瘦的手說:“你快過來,讓我看看。”
兮月公主暗暗的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嬴政:“其他人給我退下。”
趙高嗤笑,果然還是心心念念這個女人,真是愚蠢。
嬴政:“舍得回來了?你的事趙高都說了。怎麽樣?還想謀反嗎?誰給你的膽子。”
兮月公主:“這只是誤會,我們怎麽敢。”
嬴政:“你敢杳無音信這麽多年,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咳咳咳……”
兮月公主:“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你不仁,以我為刍狗。我怎能不逃?!”
嬴政:“朕是天下的主宰,你的人生只能由朕來決定!”
兮月公主:“不,你這個瘋子,你只是想決定另一個人的人生,或者你是想決定你自己的人生。”
嬴政:“你大膽!”他把床頭的茶具全部掃落在地上,兮月公主緊張的退開,
嬴政:“哈哈哈,不是很硬氣嗎?怎麽還是和蝼蟻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兮月公主:“……”她看着嬴政黑青的臉因為咳嗽變成紫紅色,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她重新為他倒水遞給他。
嬴政看着兮月公主服軟,還是接過了水,其實從兮月公主的記憶裏,嬴政從未傷害過她,除了把她推入地獄裏受折磨外,只要她有難,嬴政都會幫她,甚至在某些事裏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也就是嬴政把她推進地獄,兮月公主才感到無邊的恐懼,為了私欲把一個人變成沒有希望的傀儡,變成一個和他一樣殘酷的人,多傷人。
嬴政終于停止了咳嗽,可卻像風燭殘年一樣,沒有一點人氣。
嬴政:“朕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過去的很多事,夢到了非來接朕。
他說他不恨朕,他很想朕,要帶朕去沒有危險的世界,哪裏只有朕和他,一起快樂的生活。”
兮月公主看着嬴政迷醉的樣子,她見過暴怒的嬴政,冷漠的嬴政,傲世天下的嬴政,而這幅樣子是她第一次見,這個樣子與其說是迷醉,不如說是幸福。
嬴政:“朕知道,朕一直在追尋的長生不老,只是因為覺得非已經是神仙了,朕要和他一起享受萬壽無疆,可到頭來,還是朕一個人的無邊寂寥。”
兮月公主:“你只是自私,你想要的東西太多了。”
嬴政:“呵呵,不錯。朕想得到的很多,朕想要父親的看重,朕想要母親的疼愛,真想要大臣的尊敬,朕想要非一直伴我左右,朕想要天下百姓愛戴我。
可惜,父親不曾看朕一眼,母親禍亂後宮,大臣視朕為暴君,非被朕害死,百姓唾棄朕,你看朕多可悲。”
兮月公主:“那些都是你咎由自取,你父母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殘暴不就是你的态度嗎?”
嬴政:“是啊,所以朕要他們怕朕,恨朕,臣服于朕。”
兮月公主:“瘋子!”
嬴政:“哈哈哈,好久不見,你膽子變大了。”
兮月公主:“我今天來了,就沒想過全身而退,無論什麽後果,我都會承擔。”
嬴政:“咳咳,非也說過這話,朕沒看錯你,你不僅和他像,還有他大義凜然的性格。”
兮月公主:“你錯了,這不是大義凜然,這只是對你恨之入骨。”
嬴政沒說話,而是劇烈的咳嗽起來,“嘔”他把血吐在了被子上,兮月公主看不下去,只能幫他擦幹淨,
嬴政擺擺手說:“上天還是眷顧了朕一次,讓朕在死前再看你一眼。”
兮月公主:“那上天真是待你不薄。”
嬴政:“你把竹簡和筆拿來。”
兮月公主把竹簡鋪開,筆交給他,嬴政提筆寫着,他說:“朕給你講個故事吧。”
沒等兮月公主回答,他就自顧自的說起來。
嬴政:“朕出生在趙國,那時候朕父親只是秦國給趙國的一個質子,朕的母親是呂不韋送給朕父親的舞姬。
誰都知道呂不韋和朕母親的關系,但朕父親那時候急切需要呂不韋的幫助,他欣然接受娶了朕母親,後來有了朕。
朕出生後,過着在趙國寄人籬下的日子,朕以為只要朕努力學習,朕的父親就會誇贊朕。
可是朕想錯了,朕的父親他心裏只有自己,他甚至懷疑朕不是他的親兒子。朕沒了他的愛,那朕想母親要是愛朕就好了,可是朕又錯了。
她連丈夫的寵愛都得不到,怎麽又會有時間愛朕,所以朕的童年都是一個人在生活,朕只能叫趙政,朕連大秦的嬴姓都不配得到。
後來在呂不韋的幫助下,朕的父親做了華陽夫人的養子,他得到了機會回國,他帶着姬妾逃跑了,在趙高父親的護送下。
後來時局穩定,朕終于和母親回到了秦國,那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朕在努力适應,後來朕的父王繼位,朕那秦莊襄王父親短命,朕十三歲就繼位了,因為朕還是個孩子,大權全部由朕母後和呂不韋掌管。
朕那是時唯一能做主的一件事就是封趙高官職,哈哈哈,他父親對的是朕父王忠心耿耿,而不是對朕。他們趙家欠朕的,所以朕讓趙高變成朕的貼身奴才,把他變成一個閹人,哈哈哈。
所有人都知道,朕只是個傀儡皇帝,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朕韬光養晦,做母後的乖兒子,讓她憐愛朕。可朕想錯了,她和呂不韋搞在了一起,那時候的羞恥讓朕一輩子都忘不了,朕還要迫不得已拜呂不韋為義父。
可能後來呂不韋滿足不了朕母後了,他偷偷送了一個美男子——嫪毐給朕母後,之後呂不韋更加身份顯赫。
朕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成長,他們都笑朕是傀儡皇帝,嘲笑朕母親的淫,亂。母後和嫪毐夜夜笙歌,呂不韋更是公然把男人帶到宮裏讓朕母親挑選。
有時朕會去找母後商量國事,他們每次都會小心翼翼的掩藏,他們以為朕不知道,可朕什麽都知道。朕厭惡女人,她們對朕來說就變成了工具,後宮裏無論她們鬥得多兇,跟朕一點關系都沒有。
終于朕過了弱冠之年,無論呂不韋和朕母後多不舍王權,它都落在了朕手上,朕終于把這些年韬光養晦的東西用上了,朕親自把所有負朕的人推向地獄。
朕慢慢替換朝中的勢力,重用李斯和尉缭等人,慢慢削弱呂不韋的勢力,你知道嗎?朕的每一步都不能錯,一旦錯了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朕在抓他們的把柄,他們也在抓朕的過失,終于有一天,嫪毐和人起争執說是朕的假父,朕其實不憤怒,連羞恥都沒有,從小到大,這些話朕聽多了,習慣了。
朕下令把嫪毐行車裂之邢。
然後去朕母後的宮殿質問她,哈哈哈,你知道朕發現了什麽嗎?她給嫪毐生了兩個孩子。那是什麽?朕的弟弟嗎?可笑啊,朕當場殺了這兩個孩子,把母後遷到雍城,讓她面壁思過。除非到黃泉之下,不然永不相見。最後她郁郁而終了。
天下人說朕殘暴,說朕狼心狗肺,朕已經不在乎了,他們種如是因,結如是果。
呂不韋的勢力太大,朕暫時無法動他,只能命他遷到巴蜀,他知道朕總有一天要對他不利,于是飲鸩自殺。
朕肅清了所有對朕不利的勢力,成為了秦王政,朕俯瞰着天下,可朕卻開心不起來了。
你知道嗎?朕最開心的時候是什麽時候嗎?”
兮月公主有所感觸,她說:“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