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看到明亮的陽光照進屋裏,忽然有種想微笑的沖動。
我有多久沒有笑了?好像從那天和胤祥吵完架後就沒有再笑了,不,我還有無盡的苦笑呢!
初一和胤祥徹底鬧翻,第二天我就搬到別莊,想一個人過日子,可總是有人不讓我安生,比如王妧。
初五那天胤祥帶着王妧到了別莊小住。即使我們不在一個跨院,也免了見面的事情,卻仍然消除不了見面的可能性。
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命運不好。
前些日子京城又下了一場雪,別莊裏還留着厚厚的一層潔白。我換了一身檀色的旗袍,化上有些厚重的妝,想讓失眠了近一周的自己看起來精神些。紫霓那丫頭非逼得我披上玫瑰紫的棉披風,生怕我凍得再害上風寒,本以為綠衣能提醒那個傻丫頭,別莊裏被我引了溫泉,冷不到哪裏去,誰知綠衣根本不領我意,反而跟着紫霓一起勸我。
我沒想到能碰上胤祥,卻知道我這一身打扮和出淤泥而不染的王妧比起來豔俗了不止三分。
果然。
王妧一身冰藍色的旗裝,不施粉黛,連發髻上都簡簡單單的別了一支羊脂白玉簪。柔柔弱弱的她搭着銀白的披風,靠在胤祥懷裏,像是個九天而下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這教我看的有些嫉妒: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一些人,天生一副好皮相,從來不用外物修飾;而像我這般先天不足所以日日畫皮的人,在別人眼裏脂粉氣過重,庸俗不堪,入不得某些人的眼。
看着那兩人你侬我侬坐亭觀雪的景象,我一時沒了所有興致,轉身打算回房給盆栽修枝,誰知王妧仙子眼睛尖得很——
“婢子恭請福晉金安。”
“免了吧,我可擔不起你的禮。”我連頭都懶得回,真真是不想看見胤祥。王妧卻不肯起,“只願福晉原諒婢子當日的莽撞,婢子身邊的那丫頭年幼無知,誤會了福晉,還望福晉大人不記小人過,萬萬不要放在心上。爺那日也是擔心我的身子,求福晉別再賭氣了。”
呵,好一番說辭,連胤祥的情也要一塊求,可是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
“秋桐,你以為你是什麽?主子嗎?一口一個婢子的喊着,你可真把自己當婢子了嗎?說出這些話來也不怕別人笑話!你的那些雜碎事情真不足讓我上心。還有,你什麽東西也敢替十三爺說話?那是我和他的事情,輪不到你管!”即使明知道胤祥就在旁邊,狠毒的話也一句接着一句說出來,怕什麽,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
胤祥上前扶起王妧,狠狠的瞪着我:“桐兒,你這又是何必?和這樣的人說什麽都是瞎的,不必理她。”
“可是……爺……”王妧似有些不甘。我搶下她的話:“呵,也不知道是誰理誰呢!十三爺這就心疼了?你們且慢慢恩愛,妾身就不打擾爺了,不過,一會兒要叫的話也請小聲點,別讓人說着了。”
無視了身後的一切,我緩緩向屋裏走去,那盆盆景倒是真的該剪剪了。
沒過幾天,王妧又自己找上門來,我說不見,她便一直在門口跪着。
程門立雪嗎?王妧你走錯片場了吧。為了防止和胤祥不必要的牽連,我讓她進了屋,她卻又執意獻上一碗茶。
我不是傻子,只端起茶杯意思了一下,她心中縱使不滿,也不能說些什麽,畢竟讓她進來已經很給她面子了。要不是怕這回她病倒在雪地裏,胤祥不會再甩給我一個巴掌,我才懶得費心搭理她,太子二哥可不會次次都英雄救我這個弟妹啊 !
聽王妧用王妙言的感覺說一堆廢話,我除了不耐煩就只剩下不耐煩,一個恨我恨的如此的人忽然化身聖母白蓮花,鬼才相信不會有陰謀。
我以累了為名,打發走了王妧,獨自用了晚膳,一個人看書。
【接作者有話說】
康熙四十三年 丁未大雪
說起“華胥引”,腦子裏條件反射的想起來在那一世看的小說。虐心到不行的故事,每一次翻閱都讓我潸然淚下。最喜歡宋凝和沈岸的故事,她愛了他一輩子,換來的卻是他把她越推越遠,最終只能在夢中完成心願,縱使付出生命。說到底,沒有誰對誰錯,怪只怪命運捉弄,他牽錯了手,雖然沒有愛錯人,卻無法給予她想要的愛情。
所以翻到周邦彥的這首《華胥引》,目光便不自覺地被吸引。
川原澄映,煙月冥濛,去舟如葉。岸足沙平,蒲根水冷留雁唼。
別有孤角吟秋,對曉風嗚軋。紅日三竿,醉頭扶起還怯。
離思相萦,漸看看、鬓絲堪鑷。舞衫歌扇,何人輕憐細閱。
點檢從前恩愛,但鳳箋盈箧,愁剪燈花,夜來和淚雙疊。
纏綿悱恻的相思詞,周郎的筆觸将那幽怨哀婉寫的絲絲入扣。“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看江河滔滔,煙雨蒙蒙,渾然不覺“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寂寞的夜裏,孤枕難眠,回想那些美好的日子裏,歌聲舞影,紅被浪翻。但是再美好也不過是從前的片段,都是華胥一夢,醒來之後皆為虛無。
往事如夢一如煙。
也是在那一世,有一首歌一直很喜歡,是《華胥夢》,忘記是誰唱的了,有一句歌詞卻讓我怎樣都忘不了——
牽手 放手停留回眸擦肩而過
千年時空裏誰為誰蹉跎
如果你我注定悲劇的走一路
誰為我們拉開序幕
愛情是人世間最玄妙的情感,它能讓人享受一生中最浪漫的美好的時光,卻也帶給你剜心刺骨的痛。牽手、放手、停留、回眸、然後擦肩而過,然後愛到飛蛾撲火,或者選擇相忘于江湖。
最後的最後,愛情永遠是痛的。
生離死別,我們誰都無法逃脫。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被鎖了 我轉到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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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季節,體內卻好像有一股暖流,在小腹處聚集,我不是未經人事的黃花姑娘,自然能感覺到這是情欲的翻湧。王妧今日送來的茶水我一滴未碰,那又是因為什麽?
心中的困惑和體內的不适翻滾着,我決定要死也做個明白鬼,反正胤祥今日去赴四哥那邊的宴席,不會回來,我就讓月慢去請王妧到後花園的竹林中一見。
胤祥一向偏愛南方的翠竹,但北方的天氣卻不适宜竹子的生長,當時和四哥商議如何做的時候,四哥家的侍妾李恬兒提議把溫泉引進竹林,再進行一定的保溫措施,讓京城也能綠竹茂密。
如果在這個地方自殺,也不錯啊。
我随手披上一件披風,一個人向竹林走去,這一年多以來的是是非非,真的到了解決的時候,這也算,我最後能為胤祥做的。
我手裏抓着冰袋,倚着涼涼的竹幹,咬着牙壓下自己的欲望,讓自己的腦袋還能保持清醒。
說實話,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是以一個這樣的狀态去面對這件事情。
不一會兒,耳邊的腳步聲愈發清醒,我握緊拳頭,過長的指甲刺入手掌,傳來的痛削弱了逐漸占上風的情欲。
“不知福晉叫婢子過來有何要事?”
“攤牌。”我說的輕描淡寫,“王妧你不用瞞了,我今天就是想和你把話說開了,反正我也要死了不是嗎?”
王妧聽到我這麽說,并無太大驚訝,淡淡的笑了笑道:“死?那不是太放過你了嗎?要讓你死的話就給你孔雀膽了。”
“所以……”我偏了偏頭,“你下了春藥?”
“對,但準确的說,是蠱,歡情薄,你應該聽說過吧。”
“歡情薄,你到還真看得起我,這麽珍貴的子母蠱下給我!”女子嫌棄男子的抛棄,便在最後一次歡愛時為男子種下此蠱,從此,男子只有和此女歡愛才能感覺到歡愉,和其他女人只有無限的痛苦,同樣的這個女人,也只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王妧這一計真是霸道啊。“那麽你是準備把我扔到青樓妓館,還是賣給武大郎?”我問。
“老實說,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你明天早上一定會身敗名裂,這就夠了。”
“能讓我做個明白鬼麽?這蠱是怎麽下的?”我攤手問她。
“蠱在茶杯壁上,算是水珠一樣的東西,只要一碰就進了你的體內。”
“好算計!”我不禁想為她鼓掌,給了我這榆木腦袋,打死也想不出來。“彼此彼此,你當初不也爬上了十三爺的床?”
說起那件事,我笑着嘆了口氣王妧,我算計了很多,只是因為我喜歡胤祥,我要得到他,那麽你呢?你做了這麽多究竟是為了什麽?!”我不懂,我真的看不懂什麽是她要的。
“我早就不知道我要什麽了,從我成為王妧開始,我就不知道我要什麽。”
“你瘋了?”我挑眉,“不過是穿越而已,你的打擊就這麽大?”
聽到穿越兩個字,王妧的臉色霎時間改變:“你怎麽知道我是穿越來的?莫非……?”
我咬着下唇,點點頭。
“難怪,只可惜我一直沒看出來。我穿越來就是王妙言同父異母的妹妹,她是朵沒什麽腦子的白蓮花,正好給我當槍使。”
“你們倆都是南方人,當初怎麽會路過山東,遇上我和胤祥?”我好奇。
“那當然是我安排的,為了多拉一個備胎。王妙言很漂亮沒錯,但我不敢保證皇上能看上她。我記得小說裏有寫十三爺去祭泰山,就去碰碰運氣。”
“別告訴我那幫劫匪也是你的人?不然誰會沒事幹在飛刀上塗春藥!”
這回王妧搖搖頭,“不是我,十三爺只是王妙言的備胎,不值得為此失了清白。”
“那太好了,省的我欠你人情。不過也要多謝你呢!要不是你帶着王妙言四處閑逛惹人耳目,她也不會遇刺,胤祥也不會為她擋那一刀,我也不會有機會成為她的女人,更不會……”我垂手輕撫過平坦的小腹,不自覺有些哀愁,“但,你也是殺了我孩子的兇手,這點毋庸置疑。”
王妧皺眉:“我真的不知道你當時懷孕了,讓你流産不在我的計劃內,對此我真的很抱歉。”
我沉下臉色:“你的道歉換不會我的孩子,而且如果你有一絲歉意的話也不會跑到十三皇子府,你我也不會如此相見!”
“那又不是我決定的!”她争辯:“王妙言不争氣,死了,丢下一片大好前程,我怎麽能忍心這麽多年的心血付之一旦!但我本意是到雍王爺那裏的,畢竟跟了他我将來睥睨天下的可能更大一點,倒是太子卻把我送到這裏,不過沒關系,十三爺在我的扶持下,也能做到那個位置,我也可以成為女帝!”
女帝?這女人的胃口可真夠大的,看穿越小說看多了吧!
“所以第一步就是把我拉下來,你當嫡妃,這樣你和你接近權利的中心?可你想過沒有,你的身世背景是不可能的!”要真這麽想那也太天真了吧!
“怎麽不可能?憑爺現在對我的寵愛,認個義父擡個旗有什麽難的?指不定我就是你妹妹,另一個兆佳氏了。”王妧一臉的高傲,還有幻想的美好,我不由得笑出了聲:“哈哈,去哪裏去找你這麽蠢的女人?不知道小說都是騙人的嗎?我縱使有背景都用了這麽多年才走到胤祥身邊,你怎麽可能那麽的輕而易舉?!”我大笑。
“哼!可是你馬上就身敗名裂了不是嗎?一會兒就會有一個身患花柳病的男人來找你歡愛,我讓你生不如死!”
“你就是個瘋子!”我罵道。
“那也是個成功的瘋子!”
“別忘了你在誰的地盤,就算我現在身中情蠱,我也能幹掉你!”
“可馬上這裏就不是你的地盤了,別忘了,我身後還有太子呢!”
她的得意的嘴臉讓我想一把撕爛她的臉,可身體卻越來越熱,我甚至感覺到一股股的春水淋濕了我的裙子。
“太子……你真的以為二哥站在你那一邊?事到如今告訴你,你能成為歌女是你的本事,把你帶進毓慶宮送到十三府,就是我的本事了。今天的事情,也在我預料之中,只可惜我算錯了,我以為你會給我毒藥,沒想到是春藥,看來我真的要和你用不一樣的死法死了。”我看着她,笑着輕嘆一聲。
“你什麽意思?”她有些恐懼的問。
“沒什麽意思……”我身體內的熱潮讓我不得不褪去披風和外衣,寒風讓我清醒一點。“就是說,今天是你中毒第一百天,百日散今日毒發,你必死無疑。而我,只能自殺了。”
“百日散?你什麽時候下的?”
“你進毓慶宮的第一天,二哥下的,再加上日日一碗避孕湯,你怎麽可能不死?”我估計錯了我自己,我竟然還是敢下手殺她,我果然心狠手辣。
“呃……啊……”王妧伏在地上,腹中的痛瞬間讓她無法言語,“難怪這些日子腹痛難忍,我只當是生理期,沒想到竟然是毒藥,凝淳,你夠狠的!”
“不狠怎麽當十三嫡妃?還有,後面那個看了半個晚上戲的人,出來幫忙收個屍吧!記得是兩具棺木。”後面一句話,我沖着王媛身後的林中喊。
“是……誰……?”王妧咬着牙問。
我拔下簪子,在自己身上比劃比劃,“十三爺。”啧啧啧,要在哪裏刺下去才不會太疼?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故意的?”我點點頭,不然呢?去哪裏找這麽好的機會告白?“那他……知道了多少?”
“全部。”清亮醇厚的嗓音響起,換來王妧無奈的笑。她倒在地上,雙眸緊密,面色泛青,竟是一動也不動了。情蠱的作用下,我的腿軟得沒有一點力氣,只能半爬着到了她身邊——
她死了。
我腦袋中的那一根弦終于斷了,擡頭看着胤祥,微笑着說:“我完成了,終于可以放開你了。”
胤祥沒有多看王妧一眼,反而上前,想要抱我,我趕忙伸手攔住,“不要!你離我遠一點,我現在見男人就想上,你滾的遠一點!”
他仿佛沒聽見一般,一再朝我靠近,有些微濁的呼吸和我的皮膚相觸,心裏像有小蟲在蝕咬,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他。
僅剩的一點點理智告訴我,我不能。“愛新覺羅胤祥,你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你是我的嫡福晉,我要你不應該嗎?”他的眸色泛着些紅,令我不敢直視。
“這是歡情薄,而且我有反應,說明我不是處子之身!”我推據着他。
“我剛剛聽到了。” 他很認真的說,然後一把把我抱起。我灼熱的皮膚貼上他的冰涼,有一種想更加靠近的沖動,但是“我不能剝奪你碰別的女人的機會!更何況你我恩斷意決,我不要再和你牽扯。”
“那些都不是問題,這些事情可以以後再談。”他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抱着我大步向我的屋子走去。
毫無意外,我看見了關柱,他搭上我的脈搏,對胤祥說:“是歡情薄的蠱沒錯,現在解蠱必然是來不及了。還有半個時辰,如果再沒有精氣喂住蠱蟲,七姐肯定要痛苦至死。”
“你放心,把你七姐交給我。”胤祥義正言辭。
關柱背着手笑了,“如果你心中沒有我七姐卻和她在一起,我想我七姐情願死去,所以……”
“我心悅她,再不負她。”胤祥放我在床上,對關柱起誓。
“那我就不打擾了。”關柱轉身向門口走去,順手關上房門。
看着胤祥一步步走近,我額上的汗珠湧出更多,身下的裙子泥濘得不成樣子,一股一股的熱浪翻滾着,比剛才更加霸道,蠶食着我所剩無幾的理智。“胤祥,不要……不要讓我恨你……”我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我知道我已經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但我不希望胤祥後悔,和他決裂的痛苦,比蠱蟲更難受的千倍百倍。
“愛也好,恨也罷,都與爺無關。”胤祥翻身坐上床鋪,單手把我摟在懷裏,吻上我的唇。
冰涼的觸覺讓我不自覺的回應着他的吻。他的唇舌一路向下,劃過我的耳垂、脖頸,用牙齒撕咬開衣服的盤扣,另一只手探入內裙,脫下最我貼身的衣物。
一陣涼意襲來,我恍然發現自己已經衣不蔽體,胤祥亦是如此,他沒有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解開了肚兜的每一條帶子。
“胤祥……”我呢喃着,如他對我那般,用唇一寸寸的膜拜他的身體。
“凝凝,我在……”說話間他的長指率先開始進攻,然後便是他親自上陣。
在歡情薄的作用下,他順利的開始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進攻,我給予他的,是我全部的熱情。
如果說他是一汪海,那麽我情願溺死在他的懷抱裏。
肌膚的糾纏交錯,火花崩濺在兩具身體之間,一路蔓延。
他的動作不夠溫柔,帶着人類最原始的野蠻和沖動,卻是我愛極了的。我們身體無限的靠近,甚至拼接成為一體,靈魂也逐漸合二為一,血潮湧動之間,我感受的到這次雲雨中雜糅着的愛意。
用我全部,來回報你的愛。
迷離之間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淪陷在他身下,他的齒啃噬着我的鎖骨,有些微痛的留下斑駁的痕跡。我反手勾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的後頸,撫摸着他密色的脊背,口中吐出細碎的喘息和對他每一個動作的回應……
芙蓉錦,夢裏長,一晌貪歡華胥引;春風弄,金釵亂,雲雨巫山枉斷腸。
紅印山痕春色微,珊瑚枕上見花飛,煙鬟缭亂香雲濕,疑向襄王夢裏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