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 初夏,與甜杏
一切盡在預料與計劃之中。
底下顫抖痙攣的身軀逐漸平息,變成一具僵冷的屍首。斐洛亞沒有取出插在他背上的短劍,而是從尼庫斯被褥下挑出那封本應交給艾德蒙的信,借燭火察看半晌,立刻站起身。
事不宜遲,他需要馬上去王宮。
已至深夜,寝殿的燈只餘一盞镂空銅燈獨亮,在女人單薄的睡袍上落下月桂形狀的影子。克麗特準備熄燈睡覺,卻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吧。”她不免疑惑,這麽晚誰還過來?
門外是氣喘籲籲的奧佩娅,她扶着門檻,焦急地說:“有個叫斐洛亞的士兵通過阿娜昂克找您,說事關重大,想和您當面談談。”
“斐洛亞……”她在唇齒間咀嚼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忽然想起,這不是安德羅招供出來的人嗎?
她還沒有采取行動,以防打草驚蛇,沒想到他倒先過來找她了。
克麗特挑挑眉,眼裏燃着濃厚的興味:“叫他過來。”
斐洛亞無聲走入通向寝宮的庭院,初夏夜晚少見的烏雲壓頂,沒有月亮,濃稠的夜色将一切背光之物卷入到陰暗,只能倚賴牆上的火炬照明。
侍女帶他走到王後的寝殿,向兩側拉開門。他踏過門檻,聽到門闩拉上的聲音。
他擡頭,看到坐在金榻上的女人,幾次見面都強勢高傲的她,此刻斂去一身鋒芒,側靠在橄榄木窗臺邊,手裏揮着一把絢爛多姿的孔雀羽扇,輕輕扇着風。
這裏空氣很香,他聞出玫瑰和松脂的味道。
“原來你就是斐洛亞。”她似乎記得他,臉上看不出好奇以外的其他神情:“有什麽事嗎?”
斐洛亞捏不準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盲目坦白是死路一條,但如果她知道,不坦白反而成為罪責。
于是他選擇遞上尼庫斯偷偷寫的那封信:“我希望您能看看這個。”
克麗特接過,敞開蒼黃的莎草紙,掃攬了一遍內容。她的臉映在枝蔓交錯的桂葉影裏,毫不意外的神情讓他推斷,她早已知曉一切。
他決定賭一把,徑自開口說:“我曾是他們中的一員,但現在,我決定服膺于您。”
“哦?”她合上信紙,似笑非笑望着他:“你為什麽認為,我會願意接受一個叛徒?”
“背叛至少曾經信仰或服從過,但我從未給他們做過事。”斐洛亞全然沒有被她的話吓到,依舊不緩不慢地說:“而且我能為您所用,譬如向他們傳遞您想透露的消息,又或者,找到其他可能潛伏的眼線。”
“這聽起來的确很吸引人。”她唇邊帶着輕柔的笑意,從桌上揀起一枚夏季初黃的杏子,悠閑地靠在榻上品嘗。
他猜她在拖延時間思索,也在試探他的反應,不過他并非輕舉妄動的急躁之人。兩人在緘默中等待那枚黃杏在齒間破開,甜蜜的果肉汁水流溢,最後被她貪婪地吞吃入喉,只剩下百無一用的果核。
終于,她開口問:“為什麽選擇我,而不是埃吉斯?”
斐洛亞知道自己賭贏了,他在長袍中緊握的拳頭松弛下來,平淡回複:“因為我不想站在注定會輸的那一方,這毫無意義,也沒有回報。”
她笑了,翠眸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在燭火下顯得十分甜蜜。
他不解其意,審慎地站在原地,看她從榻上下來,繞過桌案,走到他身前。
兩人距離維持在一個不太妥當的程度,很近。他垂下眼睫,禮貌盯着地面,沒有凝視她近在咫尺含着笑意的美麗面龐。
“你怎麽知道我會贏?”她問。
“只是我的猜想和感覺。”他嚴謹回答。
她又不說話了,他用餘光覺察到她正上上下下打量他,身上那股玫瑰和甜杏混雜的女性幽香徘徊在他鼻間,令他十分不适。
為什麽要靠他這麽近?
“不錯。”她淡淡說:“幫我做事,我會犒賞你。”
斐洛亞心裏舒了口氣,準備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不料女人靠得更近,甚至握住他的手腕,低下頭湊過來,輕聲關切:“你上次受傷好了嗎?”
她低下頭的那刻,垂落滿肩的濃密烏發立刻如香雲飄墜到他的手臂,帶來纏綿撩人的觸感和芬芳馥郁的甜香。
斐洛亞當即蹙緊眉,他本就厭惡肢體接觸,和她靠近那種排斥感似乎更加強烈——女人缭繞的發絲和溫軟馨香的肉體令他身上莫名其妙發燙,燒灼起奇怪的火焰,直逼到喉口,催生出一陣又一陣的煩悶躁動。
他不喜歡這種自控喪失的感覺,迅速抽回手,音色漸漸低啞:“謝謝您的關心,已經痊愈了。”
“那就好。”她不介意他疏遠的舉止,微笑擡起頭,将長發挽到肩後,露出睡袍間精致而細膩的鎖骨,仰頭望向他。
男孩依舊目不斜視,垂眸盯着華麗鋪張的羊毛地毯,眉眼冷冽。
可兩人吐息如游絲交錯,織成一張濕潤細膩的蛛網,飄蕩流動在肢體之間。
“明天再來王宮一趟。”她說:“還有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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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可以吃掉小斐了哈哈,殘忍又純情的小狗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