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 白袍,或灰煙
埃德蒙不知道他這番話對斐洛亞毫無用處。
對斐洛亞而言,在他的世界裏,只有殺了有益或者殺了無益的區別。
因而現在的埃德蒙對他來說,不過是毫無利用價值的棋子,其存在只會妨礙大局。
斐洛亞無所動容,高高揚起劍,準備給他一個酣暢淋漓的死亡,以作報恩。
埃德蒙沒想到他如此冷血無情,連忙側身躲過迎頭劈下來的一劍,憤恨道:“斐洛亞!你難道不在意你的父親嗎?你忘了他還在我那裏做人質?”
他見斐洛亞怔住,以為自己的話奏效了,忙松了口氣,趁熱打鐵提出交換條件:“只要你放過我,我保證他安然無恙。”
他的話一出,船上的士兵紛紛扭頭看斐洛亞,臉上驚疑不定,紛紛露出猜忌的神色。
“我沒有父親。”斐洛亞冷冷說:“也根本不認識你。”
他說完,一劍刺穿埃德蒙的胸口。埃德蒙不可置信地雙目圓瞪,嘶啞地喘着氣:“你!……你竟然……”
斐洛亞神色如常,他一把抽出長劍,血頓時沿着劍鋒淌出。埃德蒙掙紮了幾下,頭往海裏噗通一栽,脫力的肉身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繼續前進!”斐洛亞冷聲命令,越過埃德蒙的屍體,帶着船隊往岸上去。
一上岸,手持火焰的他們簡直勢如破竹,如被神助,經行之處無人可擋。
北風帶着咆哮的烈火撲向敵軍,毒煙四起,混雜着皮肉被烤焦的臭味。兩軍在這可怕的氣味中拼死搏殺,詛咒着,咆哮着,血流不止的屍體倒了一地,又被洶湧的火焰吞噬,焦化成灰炭。
濃黑的青煙飄動,帶着屍臭的腥甜,順風撲到宮門上的克麗特臉前,她捂着鼻子避開,轉過頭,吩咐信使去勸降埃吉斯。
她不恨他,況且也沒有必要對他斬盡殺絕。
她這位可憐的情夫頑抗了一陣,終于松口,遞來了投降的口信。
克麗特非常滿意,她走下宮門的臺階,準備去見埃吉斯,沒料到奧佩娅突然給她送來一個壞消息——
“王子逃走了,我們完全找不到他……”
“不是讓你們提前行動,将他扣在王宮裏嗎?”她滿面怒容地呵斥:“怎麽讓他逃跑了?”
“王子殿下可能早有準備。”奧佩娅吞吞吐吐說:“我們趕到的時候,他根本不在卧室裏。”
克麗特沒再責備她,她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手腳止不住發軟,撐着石欄急促喘氣。
她感到一陣恐怖的眩暈,俄瑞斯逃跑了——和前世一模一樣,他會到別的城邦隐姓埋名生活,然後集結軍隊一舉反叛。
等他歸來之日,就是她的死期将至之時!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再一次上演。
她一定要把王位坐穩,誰也不能把它奪走……埃吉斯不能,俄瑞斯更不能!
“你們先把埃吉斯扣押到王宮。”她急匆匆沿着石階下去:“俄瑞斯現在應該還在阿爾戈斯,我一定會找到這條漏網之魚!”
俄瑞斯确實沒有離開阿爾戈斯。
他半夜被門外的兵器喧嚣驚醒,警覺地鑽入床底下、無人所知的密道——這條密道專為可能被刺殺的王儲所設,通往赫拉神廟、祭司卡爾卡斯那裏。俄瑞斯潛到裏面,打算趁其不備殺出一條血路,再去營救母親。
一牆之隔,昏暗的空氣中,彌漫着嗆鼻的灰塵。他屏息靜聽,有人在高聲說話。
“王後吩咐過,立刻殺死王子,如果殺不了,就把他關到牢獄看守,在外宣告他的死訊。”
“不論如何,從今天起,不能讓他公開出現在城邦。”
“你們聽見了嗎?還不快點搜!”
屋內傳來翻箱倒箧的粗魯聲響,那些他收藏的紙卷、他刻過但沒送出去的她的木雕,還有陶瓶與鮮花,所有那些美好的事物全部倒墜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士兵們踹倒桌椅,不耐煩吐出髒話:“那臭小子跑哪去了?”
所有這些聲響,全都無一遺漏傳到他耳中。
少年蜷縮着修長的身軀,躲在暗道裏麻木地聽着,忽然感覺手背微濕,漆黑的視野他無從識別,只能低頭,聞到淚水的鹹味。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手臂、肩膀……全身上下都在不自覺地發抖。
“不如把這間屋子燒了吧,他藏在裏面也會死。”
“王後會不會怪罪我們?”有人遲疑。
“殺不死他才會怪罪我們。”
“那放火吧。”男人嘟囔着:“看不把這小子燒死。”
“快點!”有人興奮地催促:“王後說了,殺死他,我們能分一整箱金子!”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屋內人盡退去。火焰燃動的畢剝聲響起,還有松脂燃燒淡淡的香味。不過随後,這股清香立刻被刺鼻的濃煙取代,悶熱地湧到他鼻間。
他似乎覺察不到熱與痛苦,視線空洞地望着眼前黑暗,盡管眼眶已被熏紅,一塵不染的白袍染上烏煙的灰色。
等到紛騰的赤焰閃到眼前,他才面無表情擦幹滿臉的水液,用髒兮兮的衣袖捂住口鼻,沿着密道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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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黑化值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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