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在地上的大夫身顫如篩糠,額間滲入密密細汗,擡起袖子拭汗間,小心翼翼的窺向躺在床榻上
的宮岚婉,對上宮岚婉滿含警告的眼神,身子又抖了抖,慌忙點頭如蒜搗:“這……表小姐原本就一身
寒毒,內宮偏寒,如今又種蛇毒,這銀環蛇毒陰寒至極,對于表小姐無疑是雪上加霜,以至于……以至
于……”
後面的話大夫沒有說出來,但是大家都明白。在屋內的奴婢們都不禁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這位表小姐
,要知道女子無法生育,日後根本無法找到好人家,因為在男人眼裏,女人原本就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況且,這位表小姐原本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幼靠着侯府長大,雖說夫人帶她視如己出,終是寄人籬
下,沒有娘家本錢,本就不易找到門當戶對王孫貴族,如今又攤上了這樣的疾病,恐怕日後只能嫁去做
小……
“小姐,小姐,我可憐的小姐……”一旁的彤兒接到宮岚婉的眼神示意,立刻悲痛的哭泣起來,“
小姐怎麽這麽可憐……嗚嗚嗚……要是夫人和老爺泉下有知,不知道會怎麽難過……”
“夠了!”老夫人被一連串的事情打擊的不行,這會兒聽到哭哭啼啼的聲音就心煩,又聽到彤兒提
及死去的妹妹,想起妹妹為救下自己和年幼的兒子,不惜帶着自己的兒子假扮,雙雙慘死于亂軍之下,
心口就莫名的一陣鈍痛。
老夫人一聲怒吼,下的滿堂噤聲,看着一個個提心吊膽的丫鬟,她心煩的揮揮手:“你們全部都下
去,我有事對婉兒說。”
所有的丫鬟紛紛的福身,齊齊的退下。
老夫人由郭嬷嬷攙扶着走到宮岚婉的床榻前,坐到床沿,輕輕的執起宮岚婉因為隐忍而死死揪着絲
被的手,目光柔和中帶着憐惜,含着濕意看着泫然欲泣的宮岚婉:“姨母的婉兒啊……苦了你了,想哭
就哭出來吧!”
宮岚婉緊緊的咬着唇,盈滿淚水的杏目迷蒙的看着老夫人,一顆顆淚珠無聲而又迅速的滑過眼角,
可就是沒有哭出聲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這般模樣更加讓老夫人雄不已,控制不住的落下眼淚,卻是拿起絲絹輕輕的為宮岚婉擦拭。
宮岚婉看着這般的老夫人,眼底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雄,立即用手背胡亂的抹去臉上的眼淚,對着
老夫人展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細若蚊子:“姨母,婉兒不難過,你也不要難過。這樣也很好,
婉兒就可以一輩子不嫁人,侍奉在姨母身邊盡孝道,只盼姨母莫要嫌棄婉兒就好。”
“胡說什麽?”老夫人啐了一口,憐愛的看着她,“哪兒有女兒家不嫁人的?”
“婉兒就不嫁,就要賴着姨母一輩子!”宮岚婉挂着淚水的小臉凄迷一笑,偏偏做出那種撒嬌的小
女兒嬌态。
老夫人看了又是雄又是自責,輕輕拍了拍宮岚婉的手:“婉兒你放心,把你嫁出去,姨母也舍不得
,你要是不覺得委屈,就給旭兒做側室吧,我自幼看着你長得,你對旭兒的情意姨母看在眼裏,這事兒
有姨母在,絕不會委屈你,名義上你是側室,可姨母不會讓你比她少上一分。”
“姨母……”宮岚婉聞言,眼淚再一次朦胧了眼,臉上多了一分羞怯與擔憂,“可是表哥他……還
有表嫂……”
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宮岚婉擔心的是什麽,于是寬慰道:“你表哥他打小就護着你,疼着你,這會兒
更是為了你連命都豁出去了,且你為他……昨個兒要不是你及時為他吸了毒,姨母這會兒恐怕是要辦喪
了,累得自個兒留了一身毒!”此刻的老夫人完全忘記了最後真正救她兒子的人是誰,心裏只有宮岚婉
為自個兒兒子做的一切,“至于你表嫂哪兒就不要擔心,她要是識大體就該親自跟我開口,讓旭兒納了
你!要不是你,此刻她早就是一個寡婦!”
“姨母……婉兒一定會好好侍奉您!”宮岚婉激動的抓着老夫人的手,眼淚有樸索樸索的落下。
老夫人不忍看着這張酷似妹妹的小臉淚眼盈盈,于是道:“婉兒什麽都不要多想,一切有姨母在,
等你調養好身子,做個美美的新嫁娘,姨母還等着你的媳婦茶!”說完,拍拍她的手,将宮岚婉的手放
進絲被中。
宮岚婉很會察言觀色,立刻順勢乖巧的說:“姨母快回去好生休息,要是傷着身子,婉兒就罪過了
!”
“好孩子!”老夫人欣慰的贊揚了一句,然後讓郭嬷嬷扶着往外走。
老夫人離開宮岚婉的院子後,沒有立即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踟蹰了片刻,轉身朝着楚淡墨的院子走
去。
郭嬷嬷一看就知道老夫人的用意,于是立刻上前對老夫人道:“夫人,少夫人才進門不足一月,您
就去提納側室,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怎麽看待侯府,怎麽看待您,又怎麽看待表小姐!”
老夫人止了腳步,想來片刻後放棄去找楚淡墨,只是看着楚淡墨的院落,低語語句:“但願她識大
體!”
躬身給老夫人讓路的郭嬷嬷看着老夫人的背影,無奈稻息:再識大體的女人都無法容忍,夫人您是
過來人,又何苦把自己的不欲強逼給自己的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