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 黃沙漫漫,入眼的盡是斷壁殘垣, 偶爾的幾顆綠樹,也是萎靡不振的伸展着枝幹, 在這片荒涼而貧瘠的土地上茍延殘喘。
沒有景色可看, 水靖便與文東延下棋打發時間,一連輸了幾局,他也沒了下棋的興致,便靠在軟墊上昏昏欲睡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一随行的侍衛禀報道:“主子, 前面有情況。”
水靖阖着的眼睛緩緩睜開, 懶洋洋的問道:“什麽情況?”
正在擺棋譜的文東延放下手裏的書, 掀開厚重的車簾, 原本被隔絕的聲音立即傳了進來。
遠處殺氣慘叫聲連天,飛揚的塵土中, 似有數十人厮殺在一起。
“是一群流寇在襲擊一支商隊。”侍衛警惕的說道。
“主子要怎麽做?”文東延将車簾交給小厮, 饒有興趣的問道。
“不知道我們在趕路嗎?”水靖悠悠道,“這是唯一的官道吧!”
侍衛心領神會, 帶着一些人去幫忙,其餘人留在原地保護水靖。
不多時, 侍衛們回來,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個長相敦厚的少年, 看裝扮,應該是那個商隊的主人家。
少年可能被吓的不輕,一張臉蒼白沒有半點血色,抖着嘴唇說道:“多謝恩公出手相助,否則,我們所有人今日都要命喪在這裏了。”
水靖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緩緩開口道:“十兩銀子。”
少年怔了一下,一臉疑惑的看着水靖,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水靖也不做聲,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少年頓時緊張起來,開始仔細的琢磨,但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緣由,總不可能是救他們的酬勞吧,那這十兩銀子也太便宜了。
少年又小心的看了水靖一眼,心裏莫名一顫,趕忙從身上掏出十兩銀子遞給一旁的侍衛。
水靖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切記防人之心不可無。”
少年愣住了,待回過神來再要問時,車簾已經放下。
侍衛做了個“請”的姿勢,少年只好走到一旁,呆呆的看着馬車自眼前緩緩離開。
“主子,剛才那群流寇的身手不簡單,恐怕不是普通的流寇。”侍衛小聲的說道。
水靖“嗯”了一聲。
文東延笑道:“主子不派人保護那年輕人嗎?”
“爺又不是開善堂的。”水靖頓了一下,又說道,“他到家以前應該不會再遇到危險,估計想害他的人也沒想到這次會失手。至于回了家以後……反正爺提醒過他了,就看他自己的能耐了。”
“提醒啊……”文東延轉動着手中的棋子,慢吞吞的說道,“這次的十兩銀子賺得倒是容易,不過還是要恭喜主子又有私房錢了。”
不久前才被沒收了私房錢的水靖:“……”
“少爺!少爺!”
焦急的聲音終于喚醒少年的神智,他揉了揉額頭,道:“趙叔,怎麽樣了?”
“都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東西倒沒有壞多少,只是……”趙叔的臉上露出悲痛的神色,“老周他們都死了,咱們就剩下不到十個人了……”
少年垂下眼簾,沉聲道:“先找最近的義莊安置他們,以後再接他們回家厚葬吧!”
趙叔聞言點了點頭,“對了,少爺,剛才救咱們的是什麽人?這救命的大恩,咱們總要報答人家。”
少年一聽,立刻懊惱道:“怎麽辦,我剛才忘了請教了!”
趙叔愣了,“少爺不是已經呆了好一會兒嗎?那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給了十兩銀子然後得了一句話……少年想到那句話突然手腳冰涼起來。難道那些流寇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要害他,而害他的那些人還是……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趙叔見少年臉色不對,以為他是為沒有問恩人名字的事愧疚,忙安慰道:“少爺不必內疚。老奴剛才看了恩人的馬車,那馬車制材上好,透着一股低調的奢華,那些下人們也個個身手不凡,想來馬車的主人應該非富即貴,估計咱們也幫不上什麽忙。若以後有緣再見的話,咱們再好生感謝便是。”
而不遠的邊關,也有人滿懷感恩之情。
“翠芳啊,俺們可得好好謝謝你大姑。不管大牛和兩個娃能不能救回來,這個恩俺們都是欠了,俺們就一定要報答人家。”穿着深藍色粗麻衣的瞎了一只眼的老妪抓着一年輕婦人的手殷殷囑咐道。
徐翠芳點點頭,道:“娘,俺曉得的。您放心,俺就是豁出這條命也會報答大姑的。”
徐氏欣慰的笑了笑,卻因為瞎了的眼看起來尤為悚人,“記得就好,記得就好。你大姑剛來的時候你還懷疑人家,你這孩子多疑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徐翠芳頓時尴尬起來。
她男人和兩個娃都生的是不知名的命,這病就是金山銀山也不一定能治的好,更別說她家裏窮的也就能勉強能混頓飯吃。雖然有村民們集資幫她男人和兩個娃治病,但大家家裏境況也都差不多,哪有這麽多閑錢。
剛開始城裏的大夫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開了些藥,沒想到吃了幾副倒真見了效,大牛和娃們雖然還不省人事,但卻不說胡話了,只是之後就再沒起色過。大夫和陪她一起來的村民都讓她放棄,準備棺材等着辦後事,但那是她的男人還有孩子,哪能這麽輕易的就放棄。
已經放棄的村民将消息帶回村子,她娘徐氏聽說了,也收拾包裹進了城。之後她們一家便住在個破廟裏,白天徐翠芳出去做零工,徐氏就照顧病人、煎藥喂飯什麽的。如此沒過多久,就遇到了這個所謂的大姑。
這大姑是從外地來的,來這裏尋親戚,經過破廟的時候就進去歇了腳,然後就與她娘攀談了起來,這一攀談起來,才知道要找的人就是她爹。什麽幼年遇到馬匪失散、爹娘臨死前的囑咐、多方打聽終于打探到了消息雲雲。
徐翠芳總覺得這也太巧合了些,就把自己的疑惑說給了她娘聽,問她娘有沒有聽她爹說過親人的事情。然後徐氏反問了一句“騙她們有什麽好處?”,她也就沒話說了。
要說貪財的話,她家不僅沒錢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要說人的話,她家還有三個生死未知的病人;要說貪色的話,她雖然年輕,但長得也就勉強能看,賣都賣不了幾個錢。
這麽一想,徐翠芳也就消除了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姑的懷疑。
之後大姑又是給她們租房,又是請大夫抓藥,不讓她為錢財上的事操心,讓她可以專心的照顧大牛和兩個娃,徐翠芳真的是感激不已。即便徐氏不說,她也會牢牢記得這份恩情的。
徐氏和徐翠芳母女口中的大姑素娘此時正在發愁,大牛和兩個孩子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新送來的保命丸也逐漸的不管用,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她家主子到底什麽時候才來啊?
又是幾日的光景,大夫們都說沒了指望,徐氏和徐翠芳哭的死去活來,就在這痛哭聲中,一身疲憊的水靖總算趕到了。
素娘趕忙将水靖等人請了進去,為了不吓着徐氏母女,水靖只帶了萬離和文東延兩人過去,當然,暗中保護的暗衛沒有算在其中。
“嫂子,翠芳。快看我帶誰來了。”
徐氏母女泣不成聲的看過去,見是三個不認識的人,也沒有那心思去打招呼。
“這是我特地從外面請來的神醫,他們若是也沒有辦法的話,大牛和兩個孩子恐怕就真的要……”
素娘說的含蓄,徐氏母女卻聽到了話外的意思,就是大牛和兩個孩子還有救活的希望,當即給水靖三人跪了下來,砰砰的磕頭,不住的哭求。
素娘等人忙上去将她們拉起來,說神醫治病需要安靜,她們先出去避一下,晚一刻大牛和兩個孩子就多一分危險。
徐氏母女一聽忙不疊的退出了房間。素娘總算松了一口氣,也恭敬的退了出去。
“去吧,神醫。”水靖看着萬離說道。
文東延笑道:“沒辦法,這種時候,主子您的神算名號總沒有神醫來的管用。”
水靖冷哼了一聲,踱了過去。
早就對離奇病症好奇不已的萬離已經開始了把脈。
水靖則細細的觀察大牛的面相,“這人山岳無昏暗,而且有川字紋,當為将相。”
文東延皺了下眉頭,“曾是将軍?這般年紀就是将軍的話,不是有大才就是有背景。”
“應該是有背景吧……”水靖喃喃道,“爺覺得他有點面熟,好像以前見過似的。”
“您見過,什麽時候?”
“應該很久以前了吧,但又想不起來……”
“是在京城見的還是京城以外?”文東延決定一點一點的縮小範圍。
“……好像是京城……”
“京城,将軍……”文東延思索着,“京城的武将雖然不少,但年紀不大、在五年甚至更早以前就做過将軍甚至上過戰場的應該沒有多少……”
“……不會吧……”水靖像是想起了什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好像還真的有些像……”
“主子這麽快就想起他是誰了?”文東延詫異。
水靖動了動嘴唇,艱難的說道,“如果爺沒記錯,他應該姓史……”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有猜出來的嗎???
謝謝小天使 淇紙 的地雷哦!麽麽麽麽!
謝謝以下小天使送的營養液哦!麽麽麽麽!
讀者“你家的喵叫你回去鏟屎”
讀者“時憐自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