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林如海回了林府, 林黛玉繼續留在別院陪伴沐沅與水顏,父女倆雖然都在揚州, 卻也算變相的分離。
水顏因着水靖的離開, 很是傷心的哭了幾日,林黛玉陪着勸慰, 因也聯想到了林如海,不免也哭了起來。
沐沅頭大, 水顏哭就罷了, 林黛玉竟也跟着一起掉眼淚。不過水顏哭的時候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看起來慘不忍睹,林黛玉卻是梨花帶雨, 我見猶憐。
只是相差兩歲,怎麽就差別這麽大呢?
沐沅好不感慨。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兩個小姑娘給哄開心了,哭多了總是不好。
沐沅私以為, 讓兩個小姑娘不哭的最好辦法就是轉移她們的注意力, 因此便将她們打扮成小公子的模樣, 帶着她們出去四處玩樂。
水顏最是喜歡逛街。院子再大也沒有揚州城大, 更何況城裏還有很多院子裏沒有的東西。
而林黛玉卻是第一次到街上。雖然出過一趟遠門, 但她幾乎都是在船上和馬車上渡過的。船上還好些, 能倚着窗戶欣賞江上的風景, 但坐馬車的時候, 她卻只敢斜着眼睛從露着縫隙的窗戶偷看外面。
馬車剛進城,水顏就急忙忙掀了車簾,不住的東張西望, 還不忘吆喝林黛玉一起,“姐姐,外面可熱鬧了,你快過來看。”
林黛玉其實很想看,只是覺得這樣不符合規矩,于是按耐住了好奇心,害羞的搖了搖頭。
沐沅笑道:“瞧你這猴急的,以前不是經常帶你出來逛街的嗎?”
水顏不滿,嘟着嘴巴道:“揚州城我是第一次來呢!”
沐沅好笑道:“你總是有理。”又看向林黛玉,“玉兒,你不去看看?”
林黛玉乖巧道:“我在這裏陪王妃,不是,陪夫人就好。”
“我這有什麽可陪的。”沐沅笑道,“你去陪顏兒吧,有你看着,這猴兒也能老實點。”
“我才不是猴子,我要當威風的大老虎!”水顏說着張大嘴巴“嗷嗚”一聲。
沐沅被逗樂了,把水顏抱進懷裏狠狠親了兩口,“顏兒,你怎麽這麽可樂呢?”
林黛玉也是眉眼彎彎,掩口而笑。
水顏掙紮,氣道:“娘,你嘲笑我,我不要理你了!”沐沅沒用力氣,因此她很容易就掙脫了出來,然後拽着林黛玉的手說道,“姐姐,娘壞,我們不要理她了。我們把窗戶占了,不讓娘看外面的熱鬧,哼!”
林黛玉詢問的看向沐沅,沐沅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林黛玉便和水顏兩個小腦袋貼在一起朝窗外看去。
沐沅看着指着外面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水顏,無聲的笑的前仰後合。真想提醒她,窗戶有兩個呢!她們占了一個,她還可以用另一個窗戶去瞧熱鬧。
林黛玉雖然自小在揚州城長大,但揚州城是個什麽樣子的她還真不知道。都說京城繁華,她倒覺得揚州也不差,不過,京城是什麽樣的她其實也不清楚……
下了馬車,水顏就拉着林黛玉左瞧右看,見什麽都覺得稀奇,林黛玉也是大開眼界,很快就放開了小孩性子,興奮起來。兩人手裏拿着糖葫蘆,每個鋪子和攤子都不放過,很快,跟着她們的下人手裏都捧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沐沅也不阻攔,笑眯眯的跟在兩人身後。
水顏和林黛玉雖是小公子打扮,但明眼人仔細看就知道是小姑娘。不過兩人年紀都不大,即便長得都很漂亮,也沒人時不時的把目光移到她們身上。倒是沐沅和四月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只是她們身邊人高馬大的侍衛們一直用兇狠的目光向周圍掃射,那些人又忙不疊的把視線收回來,低着頭縮着身子恨不得當縮頭烏龜。
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美色雖然在前,但命更重要。
胸口碎大石、頂碗爬高凳子、舞劍舞刀……
看的人眼花缭亂,熱血沸騰。
水顏蹦蹦跳跳的不斷鼓掌叫好,一張小臉激動的通紅,嗓子都要喊啞了。
林黛玉還是第一次見,看到興奮處,不覺随着周圍人拍手叫好。
剛喊一聲,林黛玉就發現自己的失了态,紅着臉向兩邊瞅瞅,見沒人注意到她——其實她的聲音不大,直接淹沒在了衆人的叫好聲中——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又試探的喊了一聲“好”,同時用眼角的餘光去瞄周圍的人,見還是沒有人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如此兩三次後,她總算放下心來,不再壓抑自己的性子,雖然沒有像水顏一般蹦跳,卻也時不時的叫好,小臉同樣興奮的通紅。
這一日下來,林黛玉和水顏都玩的痛快,但也疲憊,上了馬車沒多久水顏就枕在沐沅懷裏呼呼大睡起來,林黛玉雖然還沒有睡着,但腦袋卻像小雞琢米般一點一點的。
“困了就睡吧!”沐沅摸了摸林黛玉的小腦袋。
在外人并且是身份尊貴的人面前睡覺是很不沒有規矩的,因此林黛玉抿嘴笑了笑,“臣女只是有些累了,倒不太困,等回了房間再睡。”
“你這孩子,就是想的多。”沐沅讓林黛玉做到自己身邊來,伸出胳膊将她攬在自己的身側,讓她的頭靠着自己,“規矩是給外人看的,這裏都是自己人,放肆一些也是無礙的,不必太拘着自己。睡吧,等到了地方我再喊你。”
林黛玉羞澀的靠在沐沅的身上,很溫暖,很窩心,有一種母親的感覺。她以前也曾窩在母親的懷裏,享受着寵愛,只是在母親生病以後就沒再有過了。她尤記着母親憔悴的躺在床上,整個人很瘦,她幾乎不敢碰她,仿佛輕輕的一碰,母親的骨頭就會斷掉。母親很辛苦,很難受,說幾句話都要喘的很厲害,但她還是同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有許多話她聽不清也記不住了,但她記得母親的眼神,滿是不舍、心疼還有歉意。
她知道,母親是不舍她,是心疼她這麽小就要沒了母親,是為讓她幼年失母而感到抱歉。其實當父親說不想再續娶的時候,她是松了一口氣的。她不是怕繼母虐待她,而是怕繼母對她太好,好到讓她忘記了母親。
可是現在,她的心裏有一種久違的踏實的感覺,原來她隐隐排斥的同時,內心深處還是渴望着母愛。
王妃不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還是賈敏,所以她是可以享受這份寵愛的吧……
在動作娴熟輕柔有節奏的拍打下,林黛玉慢慢的睡着了。
經過這一次,林黛玉對沐沅真正有了些依賴。而且她留意到,沐沅對待她和水顏的态度是一樣的,沒有被區別對待。這讓她不再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倒是真的融入了進去。
沐沅憐惜林黛玉年幼離家,因此每到林如海沐休的時候都會讓她回去與父親聚一聚,水顏有時候也會跟着一起去,姐妹倆在林府住一晚,第二日再回來。
林府上下也習慣多了一位顏小姐,雖然不知道她的來頭,但看老爺和小姐鄭重的模樣,他們自然都小心翼翼的侍奉。
林如海初時還對水顏的駕臨有些緊張,怕她在自己這裏出了什麽事,但幾次過後,也就習以為常了。反正這裏可是他的家,應該沒有哪個不要命的盜賊找上門來。而且府裏的下人也都是有規矩的,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得罪水顏。
只是他放心的好像有點早了。
林如海看着周圍的黑衣人欲哭無淚,若是小郡主在他這裏出了事,估計只有滅九族才能平息瑞親王的怒氣了。
林黛玉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不讓它滾出來,甚至還顫着聲音安慰懷裏的水顏道:“顏兒,別怕,姐姐在這裏,姐姐會保護你的。”
“姐姐,你哭了。”水顏仰着脖子睜大眼睛看着林黛玉說道。
林黛玉皺皺鼻子,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姐姐沒哭,姐姐一點也不害怕。”仿佛這樣說着,她就真不怕似的。
水顏踮起腳跟,伸出小胖手拍拍林黛玉的肩膀,用帶着小奶音的聲音說道:“姐姐放心,他們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衆,傷不到我們的。”
為首的黑衣人本還有些遲疑。他的命令是将林如海解決掉,只是沒想到情報出了錯誤,明明該是林如海一人獨處的,現在卻有這麽多人在場,其中還包括兩個小姑娘。若是将他們都殺了,鬧出的動靜就大了,但若是什麽都不做的離開,林如海一定會加強防範,他們下次可就不容易得手了。
正猶豫着,‘烏合之衆’的話語傳了過來,為首的黑衣人氣樂了。真是人小膽大,估計連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都不知道。既是如此,他就給她上死前的最後一課。
“動手!”為首的黑衣人一揮手,其他黑衣人立即沖了上來。
“朔月姐姐!殘月姐姐!珍珠!寶珠!”水顏忙喊道。
沐沅不放心水顏在外,便派了四月中的朔月和殘月跟着保護她。而珍珠和寶珠則是水顏身邊侍候的大丫鬟。
她四人聞言腳尖一點,跳了起來。跳起的同時,右手在腰間一抽,一把軟劍赫然出現在了她們手上。
雪雁紫鵑和另兩個年紀小的丫鬟還待在原地,只是她們看着這兩個丫鬟手中的軟劍,臉上原有的恐慌變成了呆滞。
那些黑衣人見四個嬌滴滴的姑娘拿着劍向他們沖過來,都很不以為然,以為她們四個不過是來送死的。只是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花,脖子上一痛,溫熱的血液瞬間噴湧而出。
朔月四人身法快若鬼魅,出手狠辣果斷,招招致命,不多時就殺了他們許多人。
為首的黑衣人見自己帶來的二十多人只剩下不到幾人,心中大駭。知道今日是完不成任務了,為首的黑衣人也不戀戰,帶着剩下的幾人離開。
朔月四人沒有追過去,而是留在了原地。
林伯目瞪口呆,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林如海震驚的同時心裏卻有些了然。瑞親王身邊的人怎麽可能是普通人,既然這樣,那跟在王妃和小郡主身邊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而林黛玉,看着一地的屍體與尤在緩緩蔓延的鮮血,吓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謝謝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