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離睜大細眼看着水靖, 一臉狐疑,似乎在考慮水靖的“王霸”之氣, 是不是真的可以治病。
水靖一副“爺信你才有鬼”的架勢,沖文東延翻了個白眼, 轉身離開。
在這裏坐了一晚, 他要回客棧舒舒服服躺着睡覺。
文東延緊跟在後面,“您別不相信。那跛足道士和癞頭和尚本就來歷不明,當年忠義親王性情大變,您也說忠義親王有可能中了巫蠱之術。史侯爺和兩個孩子突然害了重病,還是怪病,若不是中毒, 就只有魇魔可以說的通了。”
“那就去找和尚道士去。”水靖馬上接口道。
“現在不是有爺嗎?”
“那什麽王八……王霸之氣的, 爺就從沒聽過。”水靖不甩, “也許他們之前只是病情反複, 現在才開始好轉了!不過既然你說他們是中了魇術,就叫素娘找大師給他們做個法事。爺就不信他們離了爺還活不下去了。”
素娘的效率很高, 當日就找了雲州城香火最旺盛的寺廟, 請了一群和尚圍着大牛和兩個孩子轉圈唱經。唱經結束,又請和尚們留下來徹夜祈福。儀式十分的隆重, 但到了第二日,大牛和兩個孩子身體又開始滾燙起來。
萬離已經相當淡定了。這事兒涉及鬼神之力, 他是大夫,又不是跳大神的,自然對大牛他們的怪病沒有辦法。不過他還是來了興趣, 想要研究巫蠱之術到底是怎麽害人法,怎麽會把一個好好的身體健康的人給弄死呢?
素娘見和尚不頂用,又去請道觀的道士在香案前燒符念咒。如此折騰了一日,第三天又請了雲州城所有的神婆來跳大神,也不怕她們信奉的神仙有沖突……
如此将所有知道的正道的歪門邪道的都給大牛和兩個孩子用上了,但是他們的病情還是一天天惡化了下去……
聽了來人的彙報,文東延搖了搖頭,看向水靖,慢悠悠道:“您現在相信我說了的吧?”
水靖有些氣悶。前兩日他還很有底氣的說不信,現在說相信,豈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文東延又道:“您若還不去的話,可就要真的給他們收屍了,如此一來,線索可就斷了一個。”
“去,爺去還不成嗎?”水靖郁郁的站起來,不情不願的朝外走,還不忘唠叨道,“那些和尚、道士還有神婆真是沒用,這麽多人連個病都看不好,也不知道是怎麽混到現在的!”
文東延悶笑道:“這不是變相說明主子您比他們厲害嘛!做了多年的神算,總會有些神力。神算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還神力,那他是不是還可以飛升成仙?
水靖丢了個白眼給他,不再說話。
水靖坐鎮後,大牛和兩個孩子果然一日好過一日,只辛苦了他,每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水靖想着,再這樣下去,就該輪到他一病不起了。
好在沒過多久,大牛和兩個孩子便漸漸醒了,直叫餓了,衆人總算放下心來。
大牛默默吃完了稀粥,面色複雜的看着徐翠芳,欲言又止。
徐翠芳沒有注意到,只抹着眼淚說道:“孩子他爹,你和兩個娃總算是醒了,你們若出了事,俺都不曉得怎麽活下去。”
大牛嘴皮動了動,醞釀了半天才問道:“小牛和鳳兒還好吧?”
徐翠芳點點頭,“俺剛剛去看過了,娘已經喂了兩個娃的飯,他們吃了飯就睡了。萬大夫說這是正常的,這場病讓兩個孩子身體虧損太大,多睡睡才能養好身子。孩子他爹,你要不要也休息會兒?”
大牛搖了搖頭,“不了,想跟你說一會兒話。這段時間辛苦你和娘了。”
徐翠芳聞言又落下淚來,“只要你和兩個娃都好好的,別說累,就是要俺的命都行。都是那殺千刀的狗道士!”她一想起來就氣的肝疼,不由破口大罵起來,“天劈腦子五鬼分屍的沒良心的王八羔子!也不知那心肺是狼的還是狗的,好心給他一碗水喝,他不感謝也就罷了,偏偏咒你和兩個娃早死早超生!黑心的肝子!早知道就給他碗裏加點東西,毒死了他也免得再禍害人家!”
大牛皺着雙眉問道:“你說害我和娃的是那個道士?”
徐翠芳點頭,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樣全都倒了出來。
“俺說你和娃們的病怎麽都治不好的,原來是那狗道士暗中做了手腳。幸好大姑請來了高人,要不俺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大牛拍了拍徐翠芳的背,安慰道:“才一段時間沒見,你怎麽就變成淚人了。以前你可是說過得,誰敢欺負你,你就拿着菜刀找他算賬。誰想讓你流眼淚,你就讓他流血……”
徐翠芳破涕為笑,“俺哪有這麽兇!不過你和娃們要真出了事,俺真的會砍死那個王八羔子的狗道士!”
大牛看了徐翠芳半晌,硬着頭皮小聲說道:“翠芳,我有話想跟你說……”
“說什麽?”
看着徐翠芳的笑臉,大牛幾次張嘴都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最終嘆了一口氣,道:“沒什麽,就是想跟你說謝謝。”
徐翠芳笑道:“俺們都老夫老妻了,說啥子謝的。俺是你婆娘,這不都是俺該做的嗎?”
大牛和兩個孩子醒了以後再沒出現病症反複的情形,水靖終于可以解脫回去客棧休息。長途跋涉外加守着三個病人多日,他可是累慘了,在床上足足睡了三天,中間都沒有醒過,連叫都叫不醒,吓得文東延還以為他怎麽了,忙讓萬離過來看一看,知道他是體力透支單純的睡着了才放下心來。
水靖一直睡到自然醒,醒來後肚子餓的咕咕叫,幸好廚房一直備着飯菜,沒讓他等多久。
見水靖大口大口的吃饅頭,全然不複以往優雅的模樣,文東延笑着說道:“您慢點吃,這裏又沒人跟你搶,小心別噎着。”
水靖白了他一眼,“你餓三天試試,說不定吃相還不如爺呢!”
文東延好脾氣道:“是是是,爺您這次辛苦了。不過人總算都救回來了,您也沒白辛苦,等回京還有一場好戲可以看!”
水靖驚訝:“在爺睡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他不是失憶了嗎?怎麽确定他是史瞿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文東延微微一笑,“這場病,應該讓史侯爺恢複記憶了。”
水靖一聽,忙放下碗筷道:“這種事你怎麽不早說,立刻傳信過去,爺要見他。”
大牛因為在床上躺了許久,腿腳有些不利索,只能在徐翠芳的攙扶下勉強的走幾步路。
水靖見他氣色比之前又好了許多,雖然臉頰仍是瘦的凹陷進去,但卻顯得格外堅毅,一雙眼睛也異常的明亮銳利。
徐翠芳正想扶着大牛跪下感謝,大牛卻已經拱手而鞠道:“在下已經聽了賤內之言,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徐翠芳愣了,眨眨眼睛,疑惑大牛說話怎麽文绉绉的,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水靖笑道:“史侯恢複記憶了果然不一樣,哪裏還像個鄉野農夫?倒是和以前差不多了。瞧把你媳婦都給驚呆了。”
大牛聞言吃驚的擡起頭,仔細端詳水靖,不過幾眼就心頭一跳,跪在地上磕頭道:“臣史瞿參見瑞親王,給王爺請安。”
徐翠芳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水靖,腦子裏一片混亂。
大牛,現在應該叫史瞿了,見他妻子還傻愣愣的站着,忙将她拽過來跪下,又對水靖緊張道:“臣賤內一鄉野村婦,不懂規矩,還望王爺見諒。”
“放心,本王一早便知道,不會怪罪史夫人的。”水靖笑道,“倒是史侯,好像還沒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史夫人啊,這樣可不好,總不能讓史夫人一直被蒙在鼓裏吧。”
史瞿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臣一直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史侯難道想一輩子待在這裏?別忘了,京城裏可還有你的家人呢!若是史侯不好開口,不如本王幫你向史夫人解釋如何?”
“多謝王爺,只是臣想親自告訴賤內……”
“告訴俺什麽?你想告訴俺什麽?”徐翠芳激動的抓着史瞿的衣服,“他們為什麽叫你史侯?你不是叫大牛嗎?”
“翠芳,你別激動,別激動。”史瞿忙安撫道,“這件事我待會兒再跟你解釋,不可以在王爺跟前失儀。”
“俺不懂什麽失儀不失儀的!俺只要你現在就說!”徐翠芳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炸開了,無所謂有沒有外人在場,反正在這裏的人好像都知道,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史侯,你就趕快告訴史夫人吧!當我們這些人不在就是。”
水靖可沒打算退出去把房間讓給他們訴訴話語。辛苦了這麽長時間,總要有些回報他心裏才能舒服些。雖然也可以在事後讓暗衛彙報,但哪有現場來的精彩。
史瞿沒有辦法,只好嘆了一口氣,開口道:“翠芳,你先冷靜一下,慢慢聽我說,我本名史瞿,是尚書令史公的嫡長孫,後來襲了家裏世襲的保齡侯,所以王爺才會稱呼我為史侯。六年前邊境戰亂,我帶軍打贏了仗,在追逐殘軍的時候不小心和手下人分開了,又不巧受到殘軍的埋伏受了重傷。我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就想回軍營,誰知道不小心跌下了山崖,然後被一個老農救了回去。我醒來之後就失去了記憶,那老農夫妻的兒子正巧也死在了戰亂,就認了我做兒子,還把他們兒子的名字給了我。我在那裏住了幾個月,那個村子又受到了流寇的襲擊,村子毀了,就我和幾個人逃了出來。之後我就四處流浪想要尋找記憶,後來就到了徐家村……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徐翠芳呆了好久,才喃喃道:“你怎麽從來沒有告訴過俺你曾經失過憶,後來你怎麽又不尋找記憶了?”
史瞿尴尬道:“那不是和你成親了嗎?我總不能讓你跟着我四處奔波!”
水靖覺得那句“那不是和你成親了嗎”應該換成“那不是喜歡上你了嗎?”才合理點,要不怎麽會同意成親。
水靖又好奇的打量徐翠芳,圓圓的臉,皮膚有些黑而且有些粗糙,應該是經常吃風沙和在太陽下暴曬的緣故,除了性子不錯外,真不知道史瞿瞧上她哪裏了。
徐翠芳聽見史瞿為了她才放棄尋找記憶,不覺有些臉紅,也不生氣了,只小聲問道:“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麽瞞着俺的?對了你家裏人都還在嗎?”她有點擔憂,若是公公婆婆還在的話,會不會不喜歡她這個鄉野媳婦。
“我爹娘都已經亡故了,下面有兩個弟弟,還有……”史瞿微微扭頭,不敢看徐翠芳的眼睛,“我還有……妻子和幾個妾,離開家的時候,我妻子已經有了身孕……”
徐翠芳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愣當場。
遙遠的揚州,林如海也跟遭了雷劈似的,看着眼前的一群黑衣人。
林黛玉也是怕的不行,身體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卻咬着牙伸出手将水顏緊緊護在自己的懷裏。
他們的周圍,只有林伯和幾個丫鬟,連半個小厮都沒有。
見這些黑衣人拿着光閃閃的大刀逼近,林如海冷靜下來,高呼道:“來人!”
可惜,沒半個人來。
林伯遲鈍的大腦終于反應過來,見幾個丫鬟已經護在林黛玉和水顏的身前,自己趕忙護在林如海的身前,喊道:“老爺快走,有老奴擋着他們,您和小姐們快逃!”
林如海:“……”
這些黑衣人把他們圍了一圈,連個空隙都沒有,除了鑽地上天,就沒有路可走了。但是,無亂是鑽地還是上天,他都不會,所以你是讓他往哪裏逃啊!
作者有話要說: 水靖:爺最愛看戲,還是直播比較有感覺。
文東延:您明明是愛八卦……
今天出了點小狀況,感謝大家等這麽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