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即将到來,然而大梁的皇宮卻沒有絲毫的喜慶,恍如冬日的天氣一般,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陰霾
。一切都只因為,大靖的鐵騎已經在半個月沖破了梁國的第二道防線,如今已經直逼翰城,再拿下沛、
覃兩線,變會直逼梁國梁都。而梁國的後方,大批草原部落的強兵開始渾水摸魚。原本納蘭延偷襲梁國
被呼卓大汗知道後,最初是雷霆大怒,雖然他們在草原上稱霸,可是由于苛刻的生存環境,他們根本就
沒有足夠的糧草與足夠好的軍備,對上中原強國那是不堪一擊,尤其是在大梁正大勝大靖之時,呼卓大
汗唯恐避之不及,畢竟誰都知道,大梁與大靖中的一方便是這片大地的心霸主,若是大梁勝了,納蘭延
這般做就是将呼卓部落懸在了大刀之下。可如今形勢不同了,大靖明顯會是即将勝利的那一方,他們出
兵,不僅能在大亂之時撈到不少好處,而且對大靖也有相助之功,更能在草原上豎立更大的威望,何樂
而不為。而随着呼卓部落的進攻,其他比較有實力的部落同樣想到了這一點兒,紛紛不甘落後的出兵大
梁,一時間,大梁可謂四邊唱歌。可是,在這樣的迫在眉睫的時刻,在大梁文武百官都急得如同熱鍋上
的螞蟻時,梁國如今的掌權人梁玉熙卻是充耳不聞,任憑朝臣長跪宮門而不見,任憑奏章如流水湧來而
不批。可是誰又曾想到,梁太子的不批不朝,全然是因為他此刻并不在宮中。“墨兒果然妙手回春,短
短的七日便能讓我行走如常。”梁都一座寬敞卻簡單的四合院。院子裏,梁玉熙一身天青錦袍被玄色的
貂裘覆蓋,站在仍然覆蓋着薄薄一層碎雪的蒼松,回頭看着自己在雪地裏留下的一竄足印,心中的激動
難以言喻。已經是十七年沒有落地了,他幾乎都忘記了如何行走,真沒有想到他還能再用這雙腳行路。
“其實你的筋脈并沒有斷,并且膝骨中有活肉長出,真正讓你無法行走的乃是你體內的毒素,只要毒轉
移出雙腳,便可以試着行走。”楚淡墨站在開始融雪的回廊屋檐下,看着梁玉熙的喜形于色,心中也莫
名的跟着高興。可轉眼一想到明日便是年三十,眼前這個風姿卓越的男子生命正在一點點無可挽留的流
逝,眼神不由得一暗。盡管她與他站在對立的兩房,他們也應該算得上是敵人,可是他們之間總是萦繞
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她對他莫名的依賴于心疼。梁玉熙擡頭正好看見楚淡墨楚淡墨眼中一閃
而過的黯然,聰明如他,又怎麽會看不出楚淡墨的心意,唇角柔和的揚起:“墨兒,你可知今兒是什麽
日子?”楚淡墨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略略的思索了一番後搖頭,她确實不知道今日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二十五年的今日,便是我降生的日子。”梁玉熙伸手抓住蒼松的一枝,微微的擡起頭,将有些空茫
的目光投向灰蒙蒙的蒼穹,目光深遠的好似穿過了雲層,穿過了歷史的歲月,看到那一個自己呱呱墜地
的雪夜,那個他厄運開始的夜晚。“你不是……”“也是我與生父生母終身分離的日子。”楚淡墨正待
疑惑他的生辰,梁玉熙後面的一句話便給了她解釋。又是一段宮闱秘史!楚淡墨心底悠悠的一嘆。其實
從梁玉熙對梁後出手的那一刻起,楚淡墨就隐隐的猜到了,只是她不是一個喜歡窺探別人秘密的人,所
有她沒有想去探查其中緣由的**。但是如果他願意傾訴,她卻是願意認真的傾聽。“我甚至不是大梁之
人。”梁玉熙看到楚淡墨細心聆聽的模樣,會心一笑,悠悠的嘆了這一句話後便不再多言。兩人就這樣
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矗立在院子內。不知道何時起,點點細小的飛雪又開始飄揚。透過細碎的雪花
,楚淡墨看着她輕淺的呼吸,噴出淡淡的薄煙,低頭拿起擱在走廊下的油紙傘,撐開傘,踩着柔軟的雪
花,一步步的走近他:“飛雪了,回屋子去吧,你的身子受不得寒。”當泛着淺黃色的油紙傘覆蓋過頭
頂,梁玉熙回頭,伸出白皙得透明的手握住楚淡墨執傘的手:“墨兒,我想騎馬雪中踏青。”“不行!
”楚淡墨斷然拒絕,“你的腿才剛剛能行走,不能太操之過急,否則只會适得其反,你若當真想騎馬,
等過些時日,筋骨更活絡了再去。”“過些日子……”梁玉苦澀一笑,“墨兒認為我還能等到那一日?
”楚淡墨聞言心口一窒,張了張口,聲音卻淹沒在風中,看着他殷切又渴望的目光,楚淡墨靜默了片刻
颔首:“好,我們去騎馬。”雪,細碎的彈跳飛舞着,茫茫的山原與浩浩的草坪覆蓋着一層厚厚得雪被
,一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天地似乎連成了一色,而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被那一層厚雪所壓蓋
一般沉靜。故而,那猝然響起的馬蹄聲,格外的響了,幾乎成了草原上唯一的聲音。馬背上一青一白兩
抹身影十分的鮮明與奪目。“可高興了?”楚淡墨勒住缰繩,迎着點點碎雪轉過頭看着她身後,與她共
騎的梁玉熙。“墨兒,再往前行。”梁玉熙看到近在咫尺的容顏,目光有些的恍然。他聽聶嘯提及過,
他的妹妹與她的娘親有着五分的容似,八分的神似。曾經見過娘親的他,已經模糊了她的容顏,印象深
刻卻是娘親那素潔淡雅的微笑。“今日已是極限,你不能再經風霜,我們得回去。”恰好飛雪竄入楚淡
墨的眼簾,在那一眨眼之下,她沒有看到梁玉熙那一瞬間的恍然,睜開眼睛後,她語氣強硬的說道。梁
玉熙看着板着臉的楚淡墨,唇角一彎,大手擡起,趁着楚淡墨不備狠狠的打在馬臀上,惹得馬兒一聲長
嘶,吃痛後狠命的朝着前方躍起。“你——”楚淡墨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身子一歪,好在梁玉熙眼疾手
快的扶住她,順便從她手中搶過缰繩。揮着馬鞭踏着飛雪,迎着寒風疾馳而去。“墨兒,讓最後我放縱
一次可好?”帶着懇求的語氣在寒風中消散。不知道奔馳了多久,不知道翻過了幾座小山,不知道楚淡
墨出聲呵斥了幾次。也許是終于累了,梁玉熙勒住缰繩,停下來。“你瘋了!”馬一停下,楚淡墨就忍
不住回頭呵斥。可是嬌小的肩膀一重,梁玉熙沒有反駁,而是疲憊的粗喘着氣,努力的呼吸着新鮮的空
氣,洋溢着一抹無比滿足的笑容看着楚淡墨,楚淡墨見此心頭一驚,立刻反手執起梁玉熙的手,扣上他
的脈門,确定他只是因為過于疲憊而心脈紊亂後,才松了一口氣。“墨兒,我們在這兒休息一日可好?
”不等楚淡墨再開口責備,終于順過氣的梁玉熙先一步開口。楚淡墨看着額間已經滲出密密細汗的梁玉
熙,看到他握着缰繩的手微微的顫抖,臉色浮現一股不正常的潮紅,知道若再不避寒,他必然要染上風
寒。回頭看着他們正好停在一戶農戶屋前,楚淡墨也就沒有在數落他,于是翻身下馬,伸手給他。梁玉
熙搭着楚淡墨的手有些吃力的下馬,剛一下馬,腿一軟,若不是楚淡墨攙扶着,幾乎踉跄摔倒,故而他
低頭看着自己有些虛弱無力的雙腿,苦澀的搖頭道:“果然是常年沒有用過,如今已經不聽使喚了。”
“我們進去吧。”楚淡墨盡量将身子貼近梁玉熙,讓他把自己身上的重力全部放在她的身上。“還是我
來吧。”清潤的聲音沖破風霜,在楚淡墨的耳邊響起,随後身上一輕,梁玉熙已經不再依靠着她。楚淡
墨驚愕的擡起頭,迎着細碎的雪花,看到那一張傾世絕雅的容顏,看着他與梁玉熙眼神的交彙,心中疑
雲重重。“你們是否早就約好了?”楚淡墨還是忍不住問一個明明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若不是約好,
眼前這個男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鳳清瀾扶着梁玉熙,兩人齊齊回頭,對她輕淺一笑,都沒有回答
她的問題,而是先她一步,朝着小木屋而去。楚淡墨也只好跟着走進去,在鳳清瀾将梁玉熙扶着半躺上
熱炕後,為梁玉熙針灸了一次,直到梁玉熙在她加了催眠的藥物下沉睡後才離開。一出內屋,将看到坐
在堂內的鳳清瀾。鳳清瀾好似知道楚淡墨出來了,端起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推到桌邊;“喝杯熱茶暖身。
”楚淡墨也沒有猶豫,上前落在在鳳清瀾的身邊,端起香茶輕抿了一口:“你們到底要做什麽?”“嘗
嘗獵戶農夫的生活。”鳳清瀾爾雅一笑,半真半假的看着楚淡墨。楚淡墨眉心如同碧波漣漪一皺,此時
才看到鳳清瀾并沒有身着一身價值連城的錦衣華服,而是一身白布夾襖,粗糙的面料與楚淡墨身上的形
成了鮮明的對比,饒是如此,依然半分不損他高雅華貴的氣韻。像他這般氣勢先聲奪人之人,若不是刻
意的去關注,根本沒有會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着,只因他那一身氣質,生來便是讓人覺得高高在上的存在
。“你又在搞什麽鬼主意?”楚淡墨眼神古怪的看着鳳清瀾。鳳清瀾卻是淺淺一笑不語,起身拉起楚淡
墨的手,朝着木屋的一端而去,出奇的楚淡墨也沒有掙紮,由着他拉着,跟着他。鳳清瀾将楚淡墨拉進
了廚房,廚房內只有最簡單的竈爐,一些新鮮的肉放在砧板上,還有些蔬菜瓜果。“這是……”楚淡墨
心頭有點慌,一股不好的預感籠罩下來,嘴角微微的抽搐,看着鳳清瀾。鳳清瀾雙臂環胸,斜靠在廚房
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楚淡墨那有些錯亂閃躲的眼神:“墨兒,申時已過,外邊大雪紛飛,玉熙身子孱
弱,已經不宜勞頓,所以,今兒我們恐怕要在這兒過夜,至于這晚膳……墨兒,我期待你大顯身手。”
楚淡墨聞言,臉色僵了,透過廚房的小窗看到外面,雖然沒有鳳清瀾說的大雪紛飛,可是也确實加大了
,而且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梁玉熙的身子,正如鳳清瀾所言,已經不堪奔波。可是……看着這些生肉蔬菜
,她頭疼!叫她治病救人,沒有問題;叫她撫琴作畫,也可以,可是要讓她洗手做羹……這就無疑是大
姑娘上花轎頭一遭,試問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能做出什麽?“我不會!”楚淡墨很幹脆的回答,也
一點兒也不覺得不會做飯洗衣時丢臉的事情。“那可怎麽辦?”鳳清瀾劍眉一挑,故作苦惱的說道,“
墨兒不會,我也不會,難道要将玉熙叫起來,問問他會不會?”“你怎麽不會?”楚淡墨蹙眉道,“懸
崖底下那段時間,不都是你包攬的一日三餐。”“哦?是麽?”鳳清瀾疑惑的看着楚淡墨,“我為何不
記得了。”“你——”楚淡墨惡狠狠的等着一臉無辜的鳳清瀾,知道他是故意的,明明就會,卻偏偏裝
作不會,就是要看她出糗。“哼!”楚淡墨看着鳳清瀾絲毫不為她的怒視所動,反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深邃漆黑的鳳目中充滿着戲谑。不僅冷哼一身,不願去看他。“呵呵……”第一次看到楚淡墨這份小
女兒姿态,鳳清瀾的笑聲從胸腔中傳出來,笑聲中充滿着愉悅。緩緩的走上前,趁着她生氣不備,将她
嬌小的身子圈住,如同一個哄小妻子歡心的丈夫,讨好的說道,“墨兒,我錯了,你莫生氣可好?”“
你放開我。”楚淡墨怒目而視,推拒着鳳清瀾。鳳清瀾倒也聽話,松開了她的腰身,只是握着她一雙柔
荑,認真的看着楚淡墨:“墨兒,今兒我卻不能代你之手,我和玉熙都等着吃一頓你親手所做的飯。”
說完,輕輕的在楚淡墨的雙手落下一吻,“不過我可以給墨兒打下手。”然而送了楚淡墨的手,繞道竈
爐之後,找到材引,升起火來。手,确實是楚淡墨動的,可是楚淡墨幾乎就只動了手,鳳清瀾在一旁指
點着她,鳳清瀾怎麽說她便怎麽做。鳳清瀾一停口,她就跟着停手。坐在爐竈的後面,鳳清瀾一邊添材
火控制着火候,一邊将視線越過竈頭,看着忙碌的楚淡墨,心底升起一股濃稠的甜蜜,将他的一顆心緊
緊的包裹着。茲茲的火在燃燒,這一刻鳳清瀾不禁想,若是一人如此,也何嘗不是一種甜蜜與別樣的幸
福。他可以每日上山打獵,她竟這樣靜靜的在家操持家活兒,晚間他們一起做飯,他生火,她做飯;飯
後,若是夏日,他可以帶着她一同上山,看看夕陽看看星空;若是冬日,他可以陪着她一起談詩作畫暢
談心事。別別扭扭的楚淡墨終于還是在鳳清瀾的鼎力相助下,用了整整一個半時辰将她人生的第一頓飯
做出來了,色香倒是俱全,楚淡墨看到不由得第一次隐隐有了得意之感,那種快樂的感覺比之她救下十
個人都要來的自豪。鳳清瀾看着楚淡墨綻出從未有過的笑容,心裏也是一陣滿足。陪着她一起将飯菜端
到內堂,布置好碗筷,正打算去叫梁玉熙時,梁玉熙已經掀了簾子走了出來。“墨兒做的?很香!”梁
玉熙被這股香味所誘惑,有些詫異自己的妹妹竟然有這般好的廚藝,畢竟他可是把她十五年的人生徹查
了個底,對她在了解不過,從未進過廚房。所以,有些懷疑的看着鳳清瀾。“我絕沒有插手。”鳳清瀾
立刻表明立場,“全是墨兒親手做的。”他只是動了口而已。“是清瀾從旁指點,否則我可不會做飯。
”楚淡墨的性子就是:做了就是做了,沒有做也沒有做。所以她承了鳳清瀾的情,可是沒有搶了鳳清瀾
的那一份攻擊。“不管誰做的,先用膳吧!忙活了半天,我可是饑腸辘辘了。”鳳清瀾摸了摸鼻子,主
動盛飯,而後先落座,拿起筷子,對着站着的楚淡墨和梁玉熙道。兩人也都是真的已經餓了,也就沒有
多言,跟着坐下拿起筷子就動手。“這紅燒鹵肉啊,可是我的最愛。”梁玉熙伸手夾起一塊紅燒鹿肉,
對楚淡墨笑了笑。“我還是喜歡糖醋魚。”鳳清瀾也同時夾起一片魚肉。當最愛的美食放入口中,兩個
同樣風華絕大的男子,吃過無數山珍海味的皇親貴族,含在唇邊的笑一僵,當然,也僅僅是那麽一僵,
随後面不改色的細嚼慢咽,從容的将口中的美食吞下。“味道獨特。”梁玉熙點頭道。“與衆不同。”
鳳清瀾颔首道。“真的嗎?”楚淡墨雙手托着下颚,懷中忐忑的心期待的看着楚淡墨,第一次,楚淡墨
聽到被人誇獎有了興奮的感覺,随後放心的拿起筷子就往那紅燒鹿肉下去。“女兒家少吃鹿肉,對身子
不好。”梁玉熙當下楚淡墨的筷子,将那一盤鹿肉移到自己的面前。楚淡墨看了看他,作為醫者,她自
然知道鹿肉多食确然對女兒家的身子不好,可是少食反而有益處,然而看到梁玉熙獨占的架勢,也不跟
他計較,筷子轉了一個方向朝着糖醋魚而去。“你……”視線一轉過去,楚淡墨就看到空空如也的盤子
,除了殘留的醬汁外,整條魚都不見了,一轉頭,才看到整條魚都在鳳清瀾的碗裏,她詫異的看着鳳清
瀾。鳳清瀾則是依然從容而道:“一不小心就夾多了。”楚淡墨嘴角抽搐,這個一不小心也太一不小心
了吧?整條魚難道就沒有看到?她一向猜不透鳳清瀾想什麽,此時也難得去想,不給她吃這個,她吃其
他。夾起一顆翠豔欲滴的青菜,緩緩地放入檀口之中,兩個男人萬分緊張的看着她,在颦眉時,兩個男
人的心不禁提了起來,然後楚淡墨只是蹙了蹙眉,而後有些不滿意的說道:“清淡了點兒。”鳳清瀾和
梁玉熙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梁玉熙道:“清淡點好,對身子好!”鳳清瀾也道:“我便是喜歡吃清淡
點的東西!”楚淡墨心口一暖,猛然就覺得那是一家人圍着一個桌子共用晚膳,從來沒有的一股滿足與
溫馨萦繞在心間。這是他渴望多年的感覺,突然擁有了,又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甜外的酸!“墨兒,快
用膳吧!”輕易的捕捉到楚淡墨眼中異樣的情緒,梁玉熙将一片雞肉夾到楚淡墨的碗裏,柔聲輕語道,
“天冷,涼得快!”楚淡墨擡眸,天色已暗,屋內紅燭搖曳,楚淡墨透過搖動的燭光,看着兩張俊美無
比的容顏,發自內心的一笑,點點頭,将梁玉熙夾給她的雞肉放到口裏,可是笑容離開凝固了!看了因
為她配合而放心,準備低頭用膳的兩人一眼,忍不住就側身低頭吐出來。“墨兒,怎麽了?”兩個人異
口同聲的問道。楚淡墨倒了一杯茶,喝下後,才苦着臉道:“好酸!我一是把白醋當成了粉水!”兩人
聞言,眼神并沒有什麽異樣,楚淡墨見此,猛然想到了什麽,繞開梁玉熙,夾起一快紅燒鹿肉,肉剛剛
碰到舌尖就被她再次吐了出來:“好鹹。”而後又在鳳清瀾來不及阻止之時,從他碗裏搶了一片魚肉:
“好甜!”擡起頭苦惱的看着兩人:“我把鹽和糖認反了!”“是我考慮不周,明知你第一次做飯,我
卻忘了在調料罐子上标明。”鳳清瀾倒了一杯茶水給她,柔聲的安慰。楚淡墨被打擊了,剛剛那一點成
就感徹底消失殆盡,臉上也是沒有掩飾的挫敗之色。“墨兒,凡是出之你手,于我們而言都勝過人間珍
馐百倍。”梁玉熙看到楚淡墨滿臉抑郁,于是寬慰道,“人無完人,況且這是你第一次做,已經勝過常
人!”“根本就無法下咽!”楚淡墨挂起一張苦瓜臉嘆道。“你們不準再吃,這才是真的對身子不好!
”說着就要去收拾碗筷。“墨兒忍心我們餓肚子?”鳳清瀾面露可憐之色,漆黑的鳳目幽幽的看着楚淡
墨!“我再去做!”楚淡墨低聲道。那輕輕地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不用了,墨兒!”梁玉熙知道楚淡
墨不會再讓他們吃這些,可是他并不舍得再讓她勞碌一場,能夠吃上她親手所做的東西,他已經無憾。
于是折中到,“墨兒,這兩碟素菜還好。這湯也不錯,我們就莫要太挑剔,湊合着用吧!”“玉熙說得
對,墨兒,夜已經深了。今兒就這樣可好?”鳳清瀾自然也舍不得楚淡墨再動手,故而也出聲道。楚淡
墨看着兩人猶豫着,畢竟天色真的不早了,而且備受打擊的她也不敢保證她能夠做出比這次好的東西來
,最後掙紮了片刻後,還是接受了兩人的建議!于是乎,從小錦衣玉食的三人第一次吃了清湯淡水,真
的算是一頓粗茶淡飯。不過,卻也是三人終其一生無法忘懷的一頓飯!吃了飯後,鳳清瀾沏了一壺香茶
,楚淡墨升起了一個火盆,三人到小木屋外的茅草涼亭內促膝長談,沒有猜忌,沒有防備,也沒有顧及
,真正的暢所欲言。“墨兒,你……可願認我為兄,喚我一聲哥哥?”當三人言及自己此生最大的遺憾
時,楚淡墨便說了一句:此生無姊妹兄弟!梁玉熙聽後心中沉痛難耐,張口差點就說出了心底埋藏的秘
密,可是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又猛然驚心,到了唇邊的話轉了一個彎便變了意思!楚淡墨對梁玉熙突然
的提議心頭莫名其妙的加快了跳動的速度。愣神的看着他,一瞬間她終于明白自己從初見就對他有着一
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什麽!那是一種如父如兄的信任和依戀,盡管這種強烈的感情于她而言來的莫
名,可是她絲毫不排斥,反而為梁玉熙這般提議而隐隐有一種喜悅,那是一種好似親人久別重逢後的喜
悅!所以她沒有拒絕,在他極度渴望的目光下,輕輕的喚了一聲:“哥哥!”一聲期待已久的呼喚,一
聲本以為此生都以為是奢望的呼喚,讓果斷狠絕,殺伐不疑的梁玉熙在那個細雪紛飛的夜晚,在那個山
野林間的小木屋前,在楚淡墨沒有看到的時刻,落下一滴晶瑩的男兒淚。後來他們又談了很久,久到鳳
清瀾放在涼亭內燈籠中的迷藥發揮了藥效,久到楚淡墨以為自己是因為勞累而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鳳
清瀾将昏迷熟睡過去的楚淡墨抱回放中歇下後,再次回到涼亭內,進行了兩個男人間的談話。“大軍估
計明日便會直逼梁都。”火盆中的火已經快眼熄滅了,挂在涼亭四角的燈籠也在寒風中搖擺,搖曳的光
将涼亭照耀的忽明忽暗,也讓站在涼亭口的鳳清瀾神色晦暗不明。“我知道……咳咳咳……知道了……
咳咳咳……”梁玉熙的話沒有說完,一陣強烈的咳嗽聲便再也壓抑不住的響起。拿出雪白的錦帕掩口咳
嗽起來,當終于緩過勁兒來後,雪白的錦帕在搖晃的燭火中,多了一塊深黑的印記!“一切按計劃行事
吧。”“你……還是告知墨兒真相吧!”鳳清瀾看到這般模樣的梁玉熙,俊雅的容顏少有的動容,“紙
終究是保不住火,若是墨兒有朝一日真的知道了真相,只會更加的痛不欲生,這不是我所願見到的。”
“以你今時今日的能力,要将此時掩埋難道不是輕而易舉的?”梁玉熙擦掉唇角殘留的黑色血跡,擡起
頭,透過搖擺不定的光線看着他。“知道此事,對墨兒而言并不是最好的結果,也許我扼殺了她知道的
權力,但是我只想給她最好的一切,也許我是自私,可是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說着,将目光移開
,沒有落點的看向遠方,沉默了片刻他帶着解脫的與沉痛的聲音再度響起,“明日一切都将會結束的,
我的痛苦,你的謀劃,都将結束,但願蒼天能夠憐憫,讓我和墨兒能夠共度一個年關。”“會的,一切
都已經安排妥當,你……不會有事!”鳳清瀾安慰的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蒼白,因為盡管他不通醫理,
他也能看出梁玉熙的身體只怕是……“明日就帶着墨兒離開吧,我不會将她再待會那個地方,以後……
墨兒就交給你了。”梁玉熙有些疲倦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目光炯炯的看着鳳清瀾,“你應當知道
墨兒為何離開諸葛府。”“我不會給墨兒任何離開我的理由。”鳳清瀾同樣鄭重的回視着梁玉熙,許下
了他一生最看重的沉默。“你要知道你答應了什麽?”梁玉熙道,“你要走的路,維持這個承諾将會難
于征戰天下。”“若是天下人阻,我便傾覆天下;若是蒼天阻,我便逆天而行。”寒風中她的話依然是
那樣輕輕淡淡,可是那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自有一股讓人不得不深信的威嚴。“我以江山陪嫁,将我
的妹妹托付于你”梁玉熙笑了,笑的放心,笑得欣慰。“我要的唯有墨兒的心,墨兒的人!”鳳清瀾絲
毫不為所動。“我相信,墨兒想要的,唯有你能給。”細小的飛雪還在飄旋,寒風中,兩個可以翻手為
雲覆手為雨的男人,在那一刻為了同樣在乎的女人,達成了一個協議,一個颠覆了大梁,統一中原的協
議。------題外話------今天又傳晚了,偶身體好後,就訂一個固定的時間傳文,還得讓
親們等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