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人隐私被赤裸裸的攤在眼前,汪競東的反應可想而知。
他很憤怒,非常的憤怒,俊俏臉龐乍青乍白,兩只眼睛似是要噴出火,掄緊的拳頭青筋暴突。
然而憤怒到了極點後,他卻又像是一只被打敗的野獸,既頹喪又洩氣,悶着聲久久不語。
「你想怎麽樣?」他問,低落的語氣不複往日舞臺上的意氣風發。
「你希望我怎麽樣?」劉克瑾反問。
「這難道是我想你怎樣,你就會怎樣的嗎?」他頓了下,繼而又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說:「我們都不是笨蛋,把話敞開來說吧!就算是以此作為要脅,逼我就範,你總得讓我曉得該怎麽配合不是嗎?」
「聽你的意思,還有別人用隐私來逼你就範,對不對?」劉克瑾沒漏聽關鍵字。
汪競東倏然斂容,回避劉克瑾的眼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好,那我簡單的問,既然你衷情的對像是個男性,為什麽當李小姐跳出來指控你對她始亂終棄,甚至逼迫她堕胎的時候,你卻悶不吭聲,由着她抹黑你,半點也不為自己辯駁?」
「然後把心愛的人拉出來暴露在大家批判的嚴厲目光之下嗎?」汪競東情緒激動,眼眶泛紅,「劉大記者,你有喜歡的人嗎?倘若有天你站在我的立場,請問你會把你心愛的人推出來受死嗎?」
「不會。」劉克瑾不假思索回答,「但我也不會傻傻站着挨打。沒有人喜歡看着心愛的人陷入為難,自己卻無能為力毫無作為。你不喜歡,對方同樣也不會喜歡。再者,這種消極作為連你自己都護不住,是還能保護得了誰?」
「既然都說無能為力了,不喜歡又能如何?」
「是誰?在背後指使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你得罪的究竟是怎樣的人?你應該不至于傻到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汪競東猛地擡起頭,瞬也不瞬的看着劉克瑾,咽了咽口水,靜默不語。
「汪競東,你給我醒過來好不好,這整件事明擺着就是有人在針對你,你以為你一直保持緘默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嗎?這件事的殺傷力絕對可以毀掉你這些年在流行樂壇上的所有努力!」
「那也只能如此了……」他無奈而絕望。
「什麽叫做那也只能如此?!你忘了當初你在簽約記者會上說過什麽了嗎?那個把音樂當成生命的大男孩去哪裏了?」劉克瑾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你……」
「你人生第一場簽約記者會,我就站在臺下,不要把我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汪競東摧毀好嗎?」
汪競東別過臉去,雙肩微微顫抖,「可是……他已經毀了,汪競東已經毀了……」
「怎麽回事?你說出來,要說出來我才能幫忙你啊!」劉克瑾恨不得搖晃他的肩膀,好把他搖醒。
「不用了,這樣就夠了,真的。」他搖頭笑了笑,「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記得我在簽約記者會上說過的話,我自己……我自己都要不記得了……」又或者,他其實是不敢記得。
「汪競東——」劉克瑾真的很想把這個臭小子吊起來打一頓。
就在兩人的對話陷入僵局時,汪競東的手機響了。
「喂,我是……什麽?!怎麽會……他怎麽會這麽傻……」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痛哭失聲。
劉克瑾見苗頭不對,趕緊把電話一把搶了過來,「抱歉,汪先生現在不适合接聽電話,我是他朋友……在哪家醫院?請問他現在情況穩定嗎?好好好,我們馬上過去。」
她挂了電話,狠狠的把瀕臨崩潰的汪競東拽了起來,「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給我像個男人站起來。走,去醫院。」
說完也不管汪競東願不願意,拽着他一路往外跑。
「你車停哪?」
汪競東還沒來得及回答,劉克瑾已經看見他的藍寶堅尼。
「鑰匙給我。」見他發楞,她又吼,「把鑰匙給我!」
汪競東怯怯的遞了出去。
「上車。」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劉克瑾再度使出蠻力把他塞進車裏,自己跳上駕駛座,發動引擎,火速趕往醫院。
等看到躺在急診室病床上昏迷的男友張易豐,汪競東再也忍不住情緒,大聲痛哭,淚流滿面。
不行!汪競東太醒目了,再這樣下去,待會急診室肯定會被其他聞風而來的媒體同業幾得水洩不通,他們不為人知的戀情屆時也将會被迫曝光。在兩個人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大衆前,絕對不能讓他們被媒體鎖定。
劉克瑾第一時間跑去詢問護理人員,能否立刻将人轉至單人病房靜養,得到的答案是病患人數衆多,病房還要再等等。
問題是,再等下去,媒體同業就都來了啊。
她敲敲腦袋,決定打電話給梵季諾求救。
「我在和愛醫院。」
劉克瑾剛說完這句話,電話那端的梵季諾立刻炸毛了,頻頻問她怎麽了,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她心甜甜之餘,沒忘了簡單扼要的趕緊說明眼下情況,「……總之,我現在急需要一間病房,你有沒有辦法幫忙?拜托拜托,情況很緊急。」
知道她安好,梵季諾冷靜下來,并且很Man的說:「我來安排,待會給你答複。」
十分鐘後,果然來了一名疑似是院方的公關人員,客套表示有病房空出來,現在馬上為他們安排。
費了一番周折,劉克瑾像老媽子般拖着淚眼汪汪的汪競東,一路護送着病人來到單人病房。現在總算安全了,只是很不好意思動用了關系,沖擊了其他人的權利。
「易豐、易豐……你怎麽樣了?」汪競東看見男友醒來,激動地抓着他的手。
劉克瑾想,這兩人勢必有很多話要說,索性好人做到底,「我去買咖啡,你們慢慢說。」
到底是誰?那個掐着汪競東動彈不得的幕後高人究竟是誰?
待在外面仔細思考,劉克瑾灌了一大杯咖啡後,打起精神回到病房。
看見她進了病房,汪競東主動上前,大掌往自己僬悴的臉抹了一把,鼓起勇氣說:「也許你說得對,我不該只是傻傻挨打,這樣根本保護不了什麽,你……可以幫幫我們嗎?」
「我當然願意。但我也必須先告訴你,我是個記者,該報導的我就會報導,但我有我的專業,絕對不會捏造故事渲染誇大,我會堅持持平報導。」
「謝謝。不過真相有點醜惡,我希望你不會被吓到……」汪競東定定的看着她。
他在向她求救,劉克瑾感受到了,她不假思索握住他的手,「再醜惡,我也會跟你們一起面對。我是記者,我有責任把這世界上的醜與惡揭發出來,讓陽光去曝曬它,徹底消毒殺菌。」
汪競東噙着眼淚笑了,躺在病床上虛弱的張易豐嘴角也揚起淡淡的弧度。
汪競東深呼吸後,娓娓道來……
晚上回到家,劉克瑾和梵季諾說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真相确實很醜惡。
原來,汪競東的經紀人就是天殺的幕後黑手——
「你知道嗎?為了把汪競東這棵搖錢樹占為己有,這喪心病狂的混蛋居然偷偷給汪競東喂毒,害汪競東小小年紀就染上毒瘾!而張易豐知道後,因為怕汪競東擺脫不了經紀人的掌控,又礙于他小天王的身分無法接受勒戒,只好在DoubleS透過管道幫汪競東購買毒品。這件事情顯然被警方知道了,才會發生之前大規模的臨檢,我也才會不分青
紅皂白的被帶回警局去。
「還有還有,之前寄來的那些照片也是經紀人一手策劃的,他趁着汪競東吸毒後神智昏潰,讓人拍下這些照片,就是打算日後作為要脅汪競東的籌碼。可他沒想到,汪競東雖沒有跳槽新的唱片公司,卻也堅決不肯再和他簽約,經紀人被激怒了,居然……居然強暴了張易豐,還拍下不堪的照片,真的很可惡!張易豐的家庭很保守,對于他的感
情已經很不諒解,他一方面擔心不雅的照片會被散布出來,又怕自己幫汪競東買毒的事情曝光會拖累汪競東,一時承受不住壓力就做了傻事。」
劉克瑾實在太氣憤了,想到兩個單純的年輕人居然被這樣踐踏欺淩,而那些加害者卻光鮮亮麗的活着,她就氣得直想眼淚。
「周刊出刊那天,這新聞肯定會在娛樂圈投下一枚震撼彈,我會讓人幫他們兩個安排一場記者會,除了揭發經紀人的行為,還必須正式對社會道歉,汪競東和張易豐也要到警局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有坦承面對錯誤,日後汪競東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梵季諾聽她說完,鄭重地給了建議。
「那是當然,他們兩個已經下定決心要面對了,就是……現在你還得再幫一個忙。」劉克瑾豎起一根手指頭,讨好陪笑。
他挑眉,「說吧。」
她像小貓似的趴在他肩膀,軟聲問:「你有沒有認識厲害的律師?我太小咖,怕找公司法務幫忙人家根本不用我。你不一樣,你是我們Speedy Multimedia Group最最最一級棒的總編大人,人脈肯定超級廣,你就好人做到底,幫幫忙啦,一定要幫汪競東和張易豐找兩個很厲害的大律師,好幫他們兩個扞衛自己的權利,務必給那個禽獸不如的經紀人一記迎面痛擊,好讓他滾進監獄裏去忏悔個十年八年。」
「我有什麽好處?」幫忙當然可以,可總要給點福利不是?梵季諾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劉克瑾美目微微眯起……這個混蛋肯定又想對她混蛋了!
好,她豁出去了,只要能幫汪競東和張易豐讨回應有的公道,讓他混蛋一下又何妨?
于是劉克瑾主動環住他頸子,熱情獻上自己粉嫩嫩的嘴唇。
好一番纏綿熱吻後,梵季諾啞着聲命令,「坐上來,把身上衣服脫了。」
這混蛋!劉克瑾漲紅着臉,咬着下唇,內心一陣天人交戰,最後不得已,只好當着他的面,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上的扣子……
真美,他的小瑾真美……
梵季諾目光着迷的望着她漸漸赤裸的身軀,長指慢條斯理的沿着她身體曲線游走。
忽地,他猛然握住一只豐盈,揉捏把玩須臾,他低下頭去,張嘴含住。
「學長!」她神思迷離,戰栗嬌呼。
「是老公……」他敦促着她更改稱謂,同時也對她益發放肆起來。
不敵他的邪惡,劉克瑾只能嬌泣着喊着他要的稱謂,換取他對她的憐惜。
這晚,她終究精疲力竭的睡去。
再醒來,已是午夜。她迷茫地看了一下阗黑的夜色,身體本能的就想找尋他的體溫,手往身側一摸——
涼的?
她頓時清醒大半,連忙睜開眼睛坐起身,只見偌大的雙人床上只有她,哪裏還有梵季諾的身影。
「去哪裏了?」床位都涼透了,怕是已經起身許久。
劉克瑾随手抓來他的睡袍披上,蹑手蹑腳的下床去。
梵季諾的住處是采全開放式的無牆空間,排除制式的門牆,利用充滿設計感的陳列或收納櫃,巧妙的劃分出使用區域。
她看見一盞橙黃的光從走廊彼端的書房透出,從那具有視覺穿透感的書櫃隔層裏,隐隐看見他孤單的身影。
劉克瑾光着腳,走了過去,就見滿室的黑暗,只有手邊一盞立燈照在梵季諾身上,在他臉上形成鮮明的剪影。
他在抽煙,白色的煙霧裊裊地從他指縫間往上竄,靠坐椅子上的他交疊着長腿,雙唇緊抿,眉頭深鎖,目光瞬也不瞬望着擱在腿上的文件。
那似乎是令他很困擾的東西,至少在印像中,劉克瑾從沒看過他有像現在這麽郁悶苦澀的模樣。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煙,用力的吞雲吐霧。
他的孤單、他的郁悶、他的沉默,都在這一刻緊緊地揪住了劉克瑾的心。
包力達攙扶着劉克瑾一拐一拐的自電梯裏走出來。
「唉、唉唷……包力達,慢點,不要走太快……」她疼得小臉扭曲,很想殺人。
「老大,你确定不去醫院嗎?」包力達真的很不放心。
「不用,不過就一點小意外,幹麽勞師動衆?等晚上下班後,我買幾塊狗皮膏藥撒隆巴斯什麽的回家貼貼就好。」
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疏于運動,突然來這麽一下,身體反應不過來,肌肉被扯得無敵疼。
「可是……」那哪裏是小意外,老大可是紮紮實實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少說也有近一層樓高。
「是在可是什麽啦?扶好我,敢讓我跌下去我就揍你。」
最好老大還有力氣揍他啦,根本連走路都有困難了。
包力達沒辦法,老大說的話大得都快壓過天,他這個小喽啰只有乖乖聽命的分。
兩人在辦公室前的長廊上遇到同事祿哥,他詫異的問:「劉克瑾,你這是怎麽了?」
「嘿嘿……一點小意外。」劉克瑾避重就輕。
「你确定只是小意外?」祿哥表情狐疑。瞧,路都走不好了,還需要人攙扶,一點都不像她劉克瑾平日的風格,這意外肯定沒她說得那麽小。
「祿哥,你還有沒有一條根?賣一包給我。」祿哥堪稱是辦公室裏的藥品大盤商,任何跌打損傷的藥找他就對了。
「有有有,整包拿去。」
「謝啦!唉唷我的媽,終于看到我的椅子了……椅子先來先來……」
同事A胖看這陣仗,連忙邊喊邊幫忙把椅子推過去。「別別別,椅子我來拿,小劉別動,阿達也別動,把人扶好就好。」
包力達把椅子勾到劉克瑾面前固定好。「老大,把你放到椅子上啰。」
「好,別太快。」
幾個大男人七手八腳的把她從包力達身上挪開,接着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緩緩坐下。
「這怎麽回事?」嚴肅的嗓音陡地響起。
包力達本能回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這一挺身,拉扯了劉克瑾的背脊,她當場又是一陣唉唉叫。
「阿達……你、你有必要這樣謀殺我嗎?」她疼得眼角都濕潤了。
「不是啦,老大,總編大人問話,我就……」
梵季諾越過衆人,直接來到她面前,皺眉,「怎麽搞成這樣?」
「對啊,你們不是去采訪趙心曼的品牌代言記者會,怎麽搞得像是去跑了警匪追逐戰的新聞?」祿哥問。
劉克瑾嘴巴閉緊緊,一副沒打算說的樣子。
「阿達你說。」梵季諾問。
「老大摔下樓了。」
劉克瑾別過頭,狠狠地白了包力達一眼,回頭對着梵季諾笑咪咪的說:「你別聽他亂說,哪有摔下樓那麽誇張,我、我就是滑了一跤,扯了肌肉,有點疼。我休息一下就好,沒事的,大家不要這麽緊張,都放輕松。」
「趙心曼被爆未婚懷孕,她本人雖對此不予置評,媒體肯定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以她的知名度,今天的陣仗只怕很驚人。」祿哥說。
「何止是驚人,根本暴動,記者會後大家一窩蜂的追着趙心曼問她是否未婚懷孕,一大群人在樓梯間發生推擠,老大就是在那時候摔下樓的。可是老大,那個BTV的張安祺不是你同學嗎?她怎麽也不拉你一把,居然眼睜睜看着你摔下去,其他同業就算是反應遲鈍,後來也紛紛上前查看,她卻拍拍屁股走人。
「之前幾次在記者會現場碰到她,我對她的印像就不太好,眼睛好像長在頭頂上一樣,跩個二五八萬似的,對老大也沒啥好臉色,搞不好是她趁亂推了老大一把也說不定呢!」
劉克瑾心下一驚,沒敢表現出來,壓抑着情緒,故作泰然的白了包力達一眼,「阿達,你的嘴巴什麽時候大成這樣了?」
「不高興的時候就很大。」包力達真的火了。別看他平日唯唯諾諾,也是個有脾氣的。
「馬上去醫院。」梵季諾命令。
「欸,不用啦,我……」
梵季諾陰森森掃來一眼,劉克瑾馬上閉嘴。「忍耐一下,我抱你起來。」
雖說梵季諾已經盡量小心,可騰空的瞬間,劉克瑾還是疼得倒抽了口氣。
梵季諾冷冷瞟了她一眼,從直挺的鼻子裏擠出一聲輕哼,「沒事?」
劉克瑾咽了咽口水,一句話都不敢吭,只能默默別過頭,舉起尚未殘廢的手指揩揩眼角的濕潤。
吼,平常只有她耍橫的分兒,今天卻是大大的吃癟。嗚嗚。
「阿達,把你老大的東西收拾收拾,拿到我車上。」
「遵命!」包力達收拾了劉克瑾的包包、外套,一馬當先的跑去按電梯,像只忠犬般陪着兩人下到停車場,目送總編大人親自押解老大送醫。
說真的,多虧有總編大人的強力鎮壓,否則老大才不可能像現在這麽乖。
他包力達真心的崇拜總編大人!
從右側照後鏡看見包力達杵在原地揮手目送,劉克瑾心裏說有多圈圈叉叉,就有多圏圈叉叉。
根本叛徒啊他,明明再三叮咛他嘴巴要閉緊,結果他不只門戶洞開,還加油添醋,這麽厲害他怎麽不去寫小說算了!
這下好了,把她一個人扔在這氣氛陰森恐怖的車子裏,身體機能狀況不佳,想跑也跑不了,他小子良心過得去嘛他。
偷偷瞟了梵季諾一眼,唉唷,冷冰冰的臉孔,叫人直打哆嗦,索性裝睡好了。
「困了?」
「……呃,一點點。」
「好,到了醫院再叫你。」
「謝謝。」劉克瑾趕緊閉上眼睛。
最好她睡得着啦,他這樣陰沉,讓她緊張得腸胃都快要打結。
然而盡管如此,鴕鳥的她依然死死的閉緊眼睛,就怕一個不小心和某人四目交會,銳利的黑眸裏會射出薄刃,完封她這條小命。
到了醫院,做了一番檢查,不幸中的大幸,全身骨頭完好沒斷沒裂,就是有輕微腦震蕩,關節有多處瘀青,肌肉拉傷……諸如此類說大不大,說小卻又叫人疼到想哭的小毛病。
比較麻煩的是腳踩挫傷,得靜養個幾天不能動彈。
「你給我乖乖在家休息一周,公司那邊我幫你請假。」
一周?!「需要這麽多天嗎?」擺明就是在關她禁閉啊。
完蛋惹,她會不會悶着悶着,就長出香菇來了?
「可不可以不要那麽多天?」劉克瑾努力把眼睛瞠到最大,讨好又無辜的眨着。
「當然可以,我開放協商。」
「那我們來協商。」眼睛發亮了幾秒鐘,她倏地想起一事,努努嘴,「先說了,這幾天不能陪你混蛋,否則我骨頭真的會散架……」
「你當我是禽獸嗎,這種時候還想着把你撲倒蹂躏?」梵季諾深深覺得人格受到輕蔑、踐踏和侮辱。
「唉唷,不是啦,你哪裏是什麽禽獸,頂多就是熱情一點的……禽獸。」
「劉、克、瑾!」
她沖着他嬌憨傻笑。「不要生氣啦,你冷着臉不說話,我好怕喔。」
「原來你還知道怕?」他冷哼。
「我發誓,我會乖,我會安分,一定好好靜養,就是……我們可不可以休息兩天就好?」七天真的太誇張了。
「五天。」
「三天。」她想了想,忍痛多扳了一根手指頭出來。
「四天,最後底線。」
「啊……好啦,好啦!四天就四天。」
「先別急着開心,四天的代價是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給我交代清楚。你當然可以不說,我自己找包力達問,即便包力達說不清,我也能找今天出席記者會的其他同行問個水落石出,只是,到時候可就沒有四天的折扣,你就只能乖乖躺滿七天,你自己看着辦。」
車子抵達梵季諾的住處,她直接被抱進了屋子。
她心裏的掙紮他不是沒看見,梵季諾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自己乖乖招供。
有些時候,心甘情願絕對強過嚴刑拷打。
「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換件料子軟的比較舒服。」
「喔。」
結果光是脫下外套,就已經疼得她直抽氣,梵季諾見狀索性過來搭把手。
她揪着領口不放,臉紅紅的看着他……
「都跟你說不會了就不會。再說我又不是沒看過,很稀奇嗎?」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欸,什麽意思,我惜肉如金不行喔?」
「你最好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惜肉如金,省得還有下回。」她若能多保重自己一點,他會很感恩的。
梵季諾不理會她的扭扭捏捏,三兩下把她身上的衣褲褪得幹幹淨淨,動作輕巧的幫她套了一件長版棉質上衣。
他雖沒做什麽多餘的事,可他指尖每每碰觸到她的肌膚,劉克瑾就覺得一陣微微的戰栗。
她嘟起嘴,「……謝謝。」
這時,擱在包包裏的電話響了,為緩解尴尬的氣氛,她故意扯開嗓門嚷嚷,「一定是包力達打來的,快拿來,我要罵他一頓發洩一下。」
梵季諾撈過她的包包,掏出行動電話遞給她。
咦,陌生來電?劉克瑾很納悶,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滑動螢幕接聽電話。「喂?」
靜默許久,低低軟軟的女聲幽幽傳來,「……嗨,你、你還好嗎?傷勢如何?」
「你是……趙心曼小姐?!」瞪大眼睛,和一旁的梵季諾互看一眼。
「嗯,是我。我不大放心,就向品牌公關要了你的電話,冒昧打擾了。」
「哈哈,沒事沒事,我很好。」她正想要往床上倒,結果拉扯到背脊,立刻疼得直抽氣。
「劉記者,你怎麽了?真的沒事嗎?我聽品牌公關說,你當時堅持不肯送醫,自行離開會場了。」
緩過勁來,揉揉身子,發現梵季諾就在後頭,她索性把他當成人肉沙發,往後靠過去。
「放心,我真的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肌肉拉傷,休養個幾天也就好了。」
哼,最好沒什麽大礙。梵季諾打從心底對她的說詞嗤之以鼻。
她也不甘示弱,無聲地回了個「你有意見嗎」的表情。
「對不起,你幫了我,我卻沒有留下來幫你什麽。」
「當時情況真的很混亂,而且,你現在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保護,你千萬不要覺得內疚。」
「其實我沒想到你會幫我,畢竟我要真出了事,新聞版面可豐富了。更別說今天那種狀況,你大可以把你在美爾撞見我的事情說出來,我肯定百口莫辯。」
「如果只是為了新聞版面豐富,而傷害到不該傷害的人事物,這樣的豐富不應該被鼓勵。我就算再怎麽想要獨家新聞,也不可以無視小寶寶的安危。」劉克瑾真心的說。
趙心曼許久沒說話,她很感動,嗓子似有東西哽住。她一直以為記者都是噬血的,沒想到劉克瑾居然有這麽溫暖的想法。
她吸了吸鼻子,緩了下情緒,用輕松的語調說:「劉記者,你不順便問問我孩子的爸是誰嗎?」新聞事件的主角自投羅網,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你方便說嗎?」
「現在當然不行。但是你等着,這個答案我只會親口對你說,算是謝謝你今天的幫忙。還有,提醒你一句,BTV的張安祺記者你要多小心,她是個為了獨家新聞不擇手段的人,想來你今天也見識到她的手段了。」
「你知道張安祺要——」
「我當時就在洗手間裏,你也知道我狀況不是太好,沒想到竟會陰錯陽差聽到她說的那些話,但是我沒有辦法跟別人說,也無法請求明确的協助,結果連累了你,很抱歉。好了,我言盡于此,就不打擾你休息,等時間到了,我會主動聯系你的,請你多保重。」
「你也是,無論如何一定要順利生個白白胖胖的寶寶喔。」
「謝謝你的祝福。」
挂了電話後,劉克瑾心裏五味雜陳,久久沒說話。
「看來你和趙心曼今天都吃了張安祺的大虧。」
耳畔猝然響起說話聲,吓了劉克瑾好大一跳,別過頭去,看見梵季諾就貼着自己,忍不住瞪他,「可惡,你幹麽偷聽我講電話?」
「小姐,你剛才整個人靠在我身上講電話,不是很舒服嗎?現在過河拆橋是在演哪出?」
對吼,是她自己主動往人家身上靠的……
「我先回公司。」梵季諾起身下床,順了順身上的衣服,「晚餐會幫你帶回來,你給我好好休息。」最後一句話明顯帶有威脅的口吻。
劉克瑾有點難受,不想他走。
「欸.」
「欸什麽欸,不會喊人?那天晚上不是才教過你?」
她會意過來,用那雙濕潤的眼睛望着他,「老公,你抱抱我好不好?」聲音聽起來似是要哭了。
梵季諾心一軟,回身上前抱住她,柔聲問:「怎麽了?」
「我很難過……」
她真的失去張安祺這個朋友了。這些年一直鴕鳥的不肯正視問題,然而現在她是真的決定要和她絕交。
今天記者會前,她因為在車上打翻咖啡,一抵達會場就撇下包力達急忙往飯店裏的洗手間跑,不巧聽到張安祺和某位鐘姓同業在說話。
「今天記者會陣仗不小,應該全都是沖着趙心曼未婚懷孕的消息而來。」
「說真的,這種新聞我都跑到疲乏了,反正趙心曼的男人肯定又是某某企業家、富二代之類的,每次都這樣,這些女星成天就巴望着嫁入豪門,想方設法的懷孕,結果真懷孕了又要裝貞潔,死活不肯承認,更別說抖出貢獻精子的金主。」張安祺口吻鄙夷。
「偏偏社會大衆想知道。」那名鐘姓同業輕嘆一口氣,「信不信,今天肯定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回去又得吃上司排頭。」
「其實要想知道她有沒有懷孕并不難。」張安祺信心滿滿。
「你有辦法?」
「很簡單,一不做二不休,推趙心曼一把就知道是不是真的懷孕了。」張安祺笑說。
「別鬧,真讓你推一把還得了,萬一是真的有孕在身,趙心曼豈不要流産?」
「真要能流産更好,屆時不怕沒新聞,到時候就看誰家位置搶得好啰。」
「這、這樣不好吧?開開玩笑就好。記者會差不多要開始了,我先過去啰。」
鐘姓同業走後,張安祺冷笑,「膽小鬼,不使點手段,以為獨家新聞每天都有嗎?蠢斃了。既然你不敢就閃邊去,我張安祺可沒什麽不敢,哼。」
張安祺整整儀容,宛若驕傲孔雀般走出去,看見劉克瑾站在門口,她神色從容,渾然沒有半點心虛。
「安祺,你不會真要那麽做吧?新聞不該是這樣被制造出來的,這完全違背了媒體應有的操守。」她拉住張安祺的手,很認真的對她曉以大義。
張安祺一把掙開,漠然說:「不要以為你搶到汪競東這條大獨家就有資格來對我說三道四,獨家新聞本就各憑本事。再說,我這麽做有什麽不好?我可是在造福同業。如果你這麽堅持你的操守,好啊,到時候意外發生你就別報導,我看你有沒有能耐承擔一家獨漏的壓力。」說完扭頭就走。
「安祺、安祺……」
那時她還以為,張安祺只是不高興她跑到汪競東這條獨家新聞,才故意對她撂狠話,直到記者會後,衆家媒體包圍趙心曼,混亂中看見張安祺似乎真要對趙心曼出手,情急之下趕緊拉住她,阻止她做可怕的事情,不想自己卻反倒被張安祺推了一把,摔了下來。
她還記得,她忍痛往上看時,張安祺的臉上神情有多狠絕。
心寒,真的心寒……
她不想哭,可是眼淚卻偏偏不聽使喚。
梵季諾沒有說話,靜靜的陪着她。
劉克瑾有多信任張安祺這個朋友,現在就會有多傷心。往好的方面想,也許傷過這一回,她會清楚知道,有些人不是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比如張安祺。
哭了好一會兒,她總算平靜下來,抹抹眼淚,「我沒事了。」
「換我有事了。」
「你有什麽事?」
「你不會是想讓我穿着沾滿你眼淚、鼻涕的衣服去上班吧?」
劉克瑾忍俊不禁,「抱歉唷,嫌髒自己去換衣服,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存心的,梵季諾故意在她面前把自己脫個精光,時不時還做出媲美猛男秀的肢體動作,看得劉克瑾臉紅心跳,幾乎要腦充血,抓起床上的小抱枕,沒好氣的扔過去,「快走啊混蛋!」
梵季諾見她笑了,這才放心離去。
他舍不得她哭,更別說還是為了張安祺那種人哭。她笑起來多好看,甜甜的。
至于張安祺……不好意思,他梵季諾向來護短,誰讓小瑾傷心,他就讓誰痛心。
如果真如包力達所說的那樣,這樁意外是張安祺動的手,他一定會讓她為她所做的事付出慘痛代價。
上車後,梵季諾立刻打電話給包力達——
「阿達,今天記者會現場有多少家媒體,你去弄份名單來,挨個說服他們提供會後的影片畫面,小瑾不能白摔這一跤!」
包力達聽到這麽Man的一段話,心情都激昂了,「總編大人,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外頭,男人在為她的事情張羅,劉克瑾半點不知,悠哉悠哉躺在床上,回想他方才的……英姿?!
劉克瑾哪裏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