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幾天, 家家戶戶喜慶, 各處張燈結彩, 紅色幾乎覆蓋整個京城。且這段時日又是買賣的大好時節,市井繁盛, 店鋪林立, 一片熱鬧景象。
與常人無異,水靖每到這時都會帶着家人一起上街采購各類新年物品, 圖個樂趣。唯一可惜的是, 水沐自十歲後就不再參加這項家庭活動了。
不過水靖每年都不死心, 要再問上一遍,“你真的不去?咱家難得團聚, 還不一起出去逛逛?”
“不去。”水沐拒絕的很幹脆。
沐沅用袖子掩面哭泣, “孩子大了,不由爹娘了。”
水沐依舊我自巋然不動,冷靜的問道:“娘, 您現在是需要辣椒水還是生姜片?”
水靖一拍桌子,“有這樣跟你娘說話的嗎?”
水沐很是淡定, “我只是看娘哭不出來,幫幫忙而已。”
沐沅放下衣袖, 滿面笑容, 哪有半滴眼淚,“大過年的哭多不吉利, 我才不哭呢!”
“娘原來是假哭啊……”水顏睜大眼睛看的仔細,又學會一招。
水顏眼珠子一轉, 水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立刻輕彈了下她的額頭,道:“不許學。”
水顏用兩只小胖手捂住額頭,氣鼓鼓的瞪了水沐一眼,“壞哥哥,又欺負我。”她轉身抱住旁邊的林黛玉,委屈道:“我頭好痛,姐姐,你看我額頭是不是紅了。”
水顏的額頭白皙一片,半點紅印子都沒有,但林黛玉還是給她吹了吹,呼呼道:“痛痛、痛痛飛走了~”
都是兩個半大的孩子,看起來頗為有趣,不只水靖和沐沅,連水沐冷清的表情也露出一絲笑意。
水靖“哎喲”一聲,将水顏抱起來不撒手道:“寶貝閨女兒,你哥欺負你,咱們不帶他玩。”
水顏哼哼道:“他本來就不去。”
沐沅上前牽起林黛玉的手,“咱們買多多的東西,不給他買。”
“嗯嗯。”水顏用力點點頭,“急死他。”
林黛玉抿嘴不由一陣偷笑,偷偷的打量水沐,見他一臉無奈的微笑,心想世子表面上冷淡,實際上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水靖沒有直接帶着兩小姑娘上街,而是先讓沐沅給她們換衣裳。
“換上了男兒裝,到時候你們在街上想怎麽皮都行。”
水顏興趣十足的拿起衣服翻看,小姑娘愛美,對衣服十分挑剔,見男兒裝也很美觀,滿意的點點頭,嚷着讓嬷嬷給她換上。
林黛玉雖然沒有像水顏那般猴兒急,但面上也隐隐有一絲興奮。平日裏只見戲文裏富家小姐女扮男裝的出去瞧熱鬧,不曾想自己也有嘗試的一日,心說若是爹爹看到了,不知會不會吓得暈過去。
兩小姑娘分別穿着一石青一绛紫的衣裳,顏色不招人眼,又梳了個男童發髻。她們這個年紀,正是男女莫辨的時候,如此一打扮,外人只以為是兩個眉眼精致的小公子,不會做它想。
喜得沐沅一把抱住兩小姑娘狠狠親了好幾下,“哎呦呦”道:“怎麽這麽俊俏呢!”
水顏發癢“咯咯”直笑,林黛玉還是第一次與人這麽親密,羞的滿臉通紅,嘴角卻也抑制不住的上揚。
沐沅吃完兩小姑娘的豆腐,就把她們牽出去給水靖看,道:“瞧瞧,咱們又添了兩個小子!”
水靖看了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可惜不能像沐沅表現的那麽露骨,只摸着兩小姑娘的頭頂不斷的說好。
“爹爹,我要扇子。”水顏說道。
水靖彎腰笑道:“要扇子做什麽?”
“我要做風流倜傥的公子哥兒。”水顏脆生生的說道。
沐沅靠在水靖身上笑得起不來,水靖一副十足寵溺女兒的模樣,點頭道:“好,你和玉兒一人一個,你們看中什麽爹爹就給你們掏錢買。玉兒也千萬別跟我客氣。”
“那玉兒先在這裏謝過王爺了。”
水靖笑道:“在外面就別王爺王妃的叫了,喊我們叔叔嬸嬸便是。”
這就有些越矩了,林黛玉忙搖頭,“這如何使得,黛玉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你跟在我身邊這麽長時間了,叫一聲嬸嬸也是使得的。要不……”沐沅轉了轉眼珠,對林黛玉暧昧的笑道,“叫我們爹和娘也行。”
“這個好!”水顏開心道,“那姐姐就是我親姐姐了!”
沐沅頓時郁悶想去揉水顏的小胖臉,姐姐兩個字若是換成大嫂該多好。
林黛玉到底年紀小,這時候也不知該說什麽,局促不安的動了動身子。
“好了,別逗玉兒了。”水靖幹咳兩聲解圍道,“玉兒若真叫了我們爹娘,林如海該找我們要女兒了。還是叔叔嬸嬸吧。”
林黛玉松了口氣,喜笑顏開,像模像樣的如男子般對水靖和沐沅行了一禮,“小侄見過叔叔,嬸嬸。”
水顏見她這般甚是有趣,也有樣學樣,四人又笑鬧了一會兒,這才出了門。
外頭早備好了一輛低調青綢馬車,他四人也不需要避諱,共乘一輛馬車。水顏是第一次來京城,而林黛玉雖已經來過一次,但前次一直呆在榮國府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兩小姑娘對天下最繁華的京城都好奇不已,一上馬車就掀開簾子往外瞧,對各處指指點點,然後與揚州等地比較一番,交換彼此意見。
到了前門,四人便下了馬車,水顏拉着林黛玉一馬當先跑在前面,後面呼啦啦的跟着一串丫鬟婆子和喬裝打扮的侍衛,嘴裏喊着“少爺慢點!”
水靖和沐沅則慢悠悠的走在後面,倒不是這對夫妻心大,而是暗處還有暗衛跟着,丢不了兩小姑娘。
水靖大手牽着沐沅往前走,每走一處就跟她介紹自己曾經在那裏留下的輝煌戰績。
“……你看這家珠寶店,原來是假貨真貨摻着賣。本地人還好,要是外地人上門,一準當冤大頭。當時那掌櫃看我是生面孔,便拿假貨來哄騙我,還把那假珠子說的天花亂墜的,我要不是見多了那些東西,還真以為那是南珠呢!不過他那裏确實有個價值一萬兩銀子的鎮店之寶,我當時也拿話蒙他,後來他被我給繞暈了,最後以一百兩銀子賣給了我。那掌櫃的腦袋清楚的時候差點就以頭搶地了,然後就死命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哭的那叫一個凄慘。我見他賭咒發誓的說以後再不賣假貨,就想着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又給了他四千九百兩。”
沐沅挑了下眉毛,“加上之前的一百兩,你這總共才給那掌櫃五千兩銀子呢!”
“給他上課不得要五千兩啊!”水靖理所當然道,“花五千兩銀子買個教訓,只有肉痛了以後才會好好做生意。”
沐沅朝兩小姑娘的方向看了下,見兩小姑娘正駐足在一賣肉夾馍的小攤前,估計又是水顏聞到肉味就流口水了,便定下心來,拉着水靖就往那家珠寶店走去,笑道:“我們去看看你那五千兩銀子有沒有教訓到掌櫃的。”
“這麽多年了,掌櫃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換人。”雖是這麽說着,水靖到底跟了進去。
進了店鋪,水靖四下打量了一番,裏面已經重新裝修過一遍,從擺設上看勉強能看出當年的影子,原來的一層小樓已經變成了二層。看來生意做的不錯。
有機靈的小夥計拱手哈腰的迎上來,水靖指着沐沅說:“給我媳婦兒買首飾,拿好的來。”
這小夥計見水靖夫妻二人長相打扮不俗,身後跟着的人也通身氣派,心知是達官貴人便服出訪,立刻答應的響亮。
不多時,掌櫃的出來,水靖看了他一眼,低頭對沐沅耳語道:“當年不是這個人。”
掌櫃一面讓人上熱茶來,一面熱情的招呼,“二位看着眼生,是外地來的吧?”
水靖和沐沅對視一眼,沐沅挑眉毛努嘴巴,眼裏俱是狹促的笑意。水靖會意,給了她一個‘看我的’眼色,對掌櫃的說道:“掌櫃的好眼神,我們确實剛來京城。”
掌櫃的樂呵呵道:“二位來我們店就對了。要知道,很多店鋪都喜歡坑外地人,我們這店卻是百年老字號,從來不賣假貨的。不知二位貴人想看什麽,不如到二樓廂房內慢慢挑選。”
“不必了,就拿幾個上好的玉镯子來看看。”水靖道。玉最容易作假,也最是容易分辨。
掌櫃的聞言而去,很快捧了個紅漆盤子過來,上面擺着兩排六個玉镯,俱是翠色鮮豔晶瑩剔透,水靖上手一摸,有冰涼潤滑之感,确是真正上等好玉無疑。
水靖懊惱的靠近沐沅,小聲道:“咱們應該穿粗布衣裳來才是。咱們現在這個樣子,給掌櫃的一百二十個膽子他都不敢騙咱們。”
沐沅眉眼彎彎,嗔笑道:“你現在才發現啊!”
好像對夫人鄙視了,水靖頓覺郁悶,百無聊賴中,發現掌櫃的正拿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只是見自己看過去,慌忙低下了頭。
既然逮到了就不能輕易放過,水靖立刻将掌櫃的招過來,問他剛才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貴人恕罪。因為覺得您長得像一個人,小的才好奇多看了幾眼。”掌櫃的不斷賠罪道,“小的絕對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水靖立馬來了興趣,問掌櫃的自己長得像誰。
掌櫃的本不想說,但水靖逼的緊,言語中還帶了點威脅的意思,這才無奈的回道:“小的說了,貴人可千萬不要生氣。我家裏有幅畫,畫裏的人很像貴人您。那畫是我爹不知從哪弄來的,我爹還是掌櫃的時候每天都要看一眼這幅畫才出門,即便他現在在家歇着整日不出,也要去看個一盞茶的功夫。”
沐沅拿帕子輕掩着嘴,笑的花枝亂顫。
水靖突然萌生起一股可怕的念頭,細細打量掌櫃的幾眼,好像是跟以前被他教訓過的掌櫃有幾分相象,他又不死心的問道:“這家店這些年可曾轉手過?”
掌櫃一頭霧水,卻老實的回道:“這店是我爺爺傳下來的,到我這裏已經是第三代,中間不曾轉手于人。”
水靖想起以前那掌櫃好像說過‘這店是他爹傳給他的’,毋庸置疑,面前的掌櫃就是以前掌櫃的兒子。那幅畫上的人就是自己。估計是那掌櫃專門找人畫的,想也知道是因為被自己坑了五千兩銀子,所以每天對着畫罵上一通來緩解心裏的怨氣。
沐沅可能覺得水靖還不夠郁悶似的,問掌櫃的道:“你爹每天看那幅畫做什麽啊?”
“我初時也不知道,但那幅畫到我家後,店裏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許多達官貴人都來訂購首飾,現在在京城也是數得上名頭的。”掌櫃的越說越興奮,“所以那肯定是我爹請來的財神爺,現在就連我也要每天三柱香拜上一拜呢!”
沐沅笑的越發厲害,伏在案幾上直樂的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麽噠!!!過一百章~(≧▽≦)/~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