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又不是死人, 每天三柱香拜一拜什麽的, 多不吉利。即便是把他當成財神爺看待, 那財神爺也不是人啊！再說他的畫像是随随便便就能畫的嗎？征得他同意了嗎？
掌櫃的見水靖神色變幻，沐沅笑的幾乎抽過去, 有些惴惴不安, 躊躇道:“二位貴人，是不是小的說錯了什麽？小的嘴笨, 不會說話, 還請貴人恕罪。”
“哪是你說錯了話, 是你說的太有趣，瞧把我給樂得。”沐沅坐直了身子, 笑眯眯的看向水靖, “爺，你也覺得掌櫃說的有趣吧？”
水靖僵硬地點點頭，擠了個笑臉, “是很有……趣。不過掌櫃的，我想你們可能拜錯了財神, 那穿着大紅袍子抱着金元寶的才是正宗的財神爺。”
“沒拜錯沒拜錯。”掌櫃的笑呵呵道，“能招財進寶的就是財神。其它店哪有我們店財源滾滾。”
“說的好。”沐沅拍手笑道, “今兒就再讓財神爺給你們招財進寶一次。你這拿出來的幾個镯子, 我全要了。”
掌櫃的一聽，喜的見牙不見眼, 哈着腰說了許多奉承話，又親自将镯子包了起來, 然後熱情地将他們送其出門。
才剛出門銀票就少了幾張，水靖倒不覺得心疼，只是困惑道:“這幾個镯子雖然不錯，但比起你首飾盒裏的那些還是差了不少。你買一個玩玩便是，何苦買六個？”
“財神爺都上門了還不多給人些生意。”沐沅揶揄道，“沒看出來，爺還真有本事呢。”
“你才更有本事，財神爺最後還不是得被你管着。”水靖湊近沐沅耳邊，小聲道，“我是財神爺，你就是財神奶奶，要不要再生個進財童子？”
沐沅掐了一把水靖的臂膀，佯怒着低罵道：“你羞不羞！”
夫妻倆調笑了一陣，就聽前面人聲鼎沸，遠遠看過去，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熱鬧非常，不知在看什麽。待走近再看，不想卻瞧見了自己家的侍衛。水靖旋即明了，兩小姑娘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紀，有這等熱鬧場面，自然不會錯過。
随行的人為了保護兩小姑娘直接占了一個地兒，一見水靖沐沅過來，立刻向兩側散開讓出一條道來，水靖剛走進去就聽到水顏混在群聲中的興奮叫聲，“切漲！切漲！”
水靖腳步頓了一下，心說這可不是什麽好詞兒。
步至最裏面，果然如他所想，中間老大一塊空地，地上擺了幾排大小不一的石頭，最大的有半人高，最小的只有巴掌大，黑烏沙、白鹽沙、鐵鏽皮、黃沙皮等賭石毛料，應有盡有。
所謂賭石，就是用璞玉來賭博。
玉石都長在石頭裏，一塊未經過開采的原石，除了形狀和重量外，誰也不知道裏面是個什麽樣子，也許色好水足，也許無色無水。買上這麽一塊石料，切割剖開，或是切漲，或是賭垮，這就是坊間所說的‘一刀窮，一刀富’。
賭石行當在泉州多見，京城只有兩三家大的玉石店才有賭石毛料。去那裏玩賭石的多是有不少家底的富家公子，切漲了自然好，賭垮了也只當是找個樂子，不差那幾個銀子。水靖雖然不缺錢，但對‘賭’一類的活動向來敬而遠之，最多就是瞧個熱鬧。只是熱鬧歸熱鬧，大過年的若是賭垮了，這年得過得多膈應啊！
“叔叔嬸嬸，你們來了。”林黛玉首先發現他們。
水顏聞言也轉過頭來，興奮道:“爹，娘，快看賭石頭，可好玩了。”
這時人群突然發出一聲聲失望的嘆氣聲。水顏趕忙回頭看去，那毛料已經切成了兩半，滿滿的翠上俱是黑色的斑點，半點好的都沒有。
“哎呀，怎麽又是廢料啊，真是太可惜了！”水顏搖頭晃腦的嘆氣道。
“呦，小丫頭還懂什麽是廢料啊？”水靖樂道。
水顏搖着腦袋，一副神秘狀。
林黛玉道:“我們剛到的時候就切了一塊出來，聽別人說，才知是垮了的廢料。聽說目前為止已經開了四塊毛料了，但沒一塊是好的。難怪書上常說賭博最容易讓人傾家蕩産家破人亡。”
“還是玉兒想的通透。”水靖感嘆，“多少成年男子都沒有你想的明白。”
林黛玉抿嘴笑道:“以前疑惑曾問過我爹。不過這賭石還是第一次見。剛開始看到這麽多石頭我還覺得奇怪，怎麽會有人想買石頭，而且還花那麽多銀子。現在才知道，原來平時帶的翡翠什麽的全是從這裏面開采出來的，想想也挺有趣的。”
“各位瞧一瞧，看一看啊！”這些石頭的主人又開始敲鑼吆喝，他應該是行腳商人，操着一口
外地口音，“從鞍山出的新鮮料，就只有這些，先買先挑。”
有人喊道:“你這開的都是廢料啊，這不是坑人嗎？”
行腳商人也不生氣，笑道:“這賭石本來憑的就是運氣。如果發家致富這麽容易，那豈不是人人都跑去賭石了。大家有錢的捧個場，沒錢的看個熱鬧。我選這時候來京城也是想給大家找個樂子。所以我奉勸各位，有閑錢的可以玩一下，別把全部家當都賭在這上面。我可不想大家過不好年。這切漲了預示來年大豐收，賭垮了也別惱，這說明黴運都用完了，明年肯定好運連連。”
這行腳商人很會說話，幾句話就将大夥的悶氣給散了去，不少人都開始琢磨要不要試試手氣。
水顏也一臉的躍躍欲試，仰着小腦袋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祈求般地看着水靖和沐沅，道：“爹，娘，我也想玩。”
夫妻倆給小姑娘的錢財只能買些糖葫蘆面人細竹篾子編小動物之類的小物件，貴重東西是不能自己買的，他倆可不想養個敗家閨女兒。
沐沅同水靖一樣不喜賭博，正要說不行，水靖卻搶先一步答應了下來。沐沅莫名所以，水顏已經開心的拍手蹦跳。
“不過……”水靖話鋒一轉，“你要自己掏錢。”
水顏小臉立刻皺成一團，“可是我沒有這麽多錢啊！”
“那就只好不玩了。”
“爹爹騙人！出門之前你說過我想買什麽你都會給我買的。”水顏很生氣。
“我是說過，但你要買的東西也要經過我的同意才行。我不願意你玩賭石，自然就不願意掏錢。”水靖說的頭頭是道。
水顏氣鼓鼓的瞪着水靖，悶不做聲。
水靖悶笑道:“還有一種辦法。你現在不是沒錢嗎？可以提前預支你以後的月錢。你自己的錢，自然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水顏歪着腦袋想了想，覺得這種辦法尚可接受，問道:“我月錢有多少？”
“每月十兩。不過你可要想清楚，一旦預支了，你後面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沒有月錢了。”
“好，我要預支。”
“真的想清楚了？”水靖又問了一遍。
“這有什麽可猶豫的！”水顏拍拍胸口，豪氣道，“大丈夫何患沒錢？我一定會切漲的。”
水靖聽了沒再說什麽，只讓她去挑石料，挑中哪個再依照價錢預支她的月錢。
“你還真讓她去賭啊？”沐沅有些不贊同。
“吃一塹長一智。”水靖一直盯着水顏的身影，“她現在吃虧我們能幫她兜着，萬一我們不在她身邊了呢？總要受些教訓。”
沐沅挑眉，“你就知道她會賭垮，萬一切漲了呢？”
“絕無可能。”水靖斬釘截鐵道，“她今天沒有這個財運。”
水顏不像先前的幾人，又是仔細看又是上手摸，來回反複才挑中一個。她卻是挑都沒挑，直接走到最大的石頭跟前，說就要這個了。
那石頭是黑烏沙，是賭性最強的毛料，有“十賭九垮”之稱。
“顏兒，你怎麽挑這塊啊？”沐沅好奇的問道。
“它這麽大……”水顏用胳膊比劃了一下，“裏面肯定會有翡翠的。”
水靖無語，心說閨女你怎麽這麽逗，竟然用石頭的大小來區別。
果然周圍一頓憋笑，可能都覺水顏童言童語，十分可愛。但也有人不這麽想，嗤笑出聲，“大石頭裏面就會有翡翠？這真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水顏也不是好欺負的，立刻拿眼瞪過去，“是你說的！？我看你才是笑話！”
說話的人是個十二三歲的姑娘，一身白色衣衫，外套一件沒有一絲雜毛的白色狐裘，在過年期間穿的喜慶的人群中尤為顯眼。她身邊也跟着不少人，應該非富即貴。
“賭石要看種、水、色、裂。從來就沒有大小之說。小公子難道沒聽說過有‘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這句話？”那姑娘語氣極為的不屑，“小公子還是多聽聽長者的話，或是回去多看看書，不要任性妄為為好，免得只長身子。”
水顏本就胖乎乎的，加上冬天穿的又多，整個人像圓球一樣。那姑娘的話明顯是在嘲諷水顏光長身子不長心眼，以後會“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水顏不笨，立刻聽出了那姑娘的言下之意，一下漲紅了臉，攥緊了拳頭，想要沖過去打她。
林黛玉拉住水顏的胳膊，看向那姑娘，冷冷說道:“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大塊頭也有小智慧。若是照姑娘所說，身體強壯的人都頭腦簡單，這讓在場的大部分人情何以堪？”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