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宮牆之上,一排排皮甲士卒站在琉璃瓦上,個個手持着弓弩。對準着院內一群殘酷而又可怕的
黑衣人。
南宮雪月見此,唇邊蕩漾起一抹涼人的冷笑,玉笛緩緩的橫于唇邊,幽怨如訴的笛音宛如來自地獄
的哀鳴,爧蠱黑衣人聽得一身刺激與興奮,而常人卻是聽着莫名産生一股撕心裂肺之感。
随着笛音的擴散,那群黑衣人的動作越發的迅速與殘忍。每每都是身邊一有活人靠近,便以鬼魅一
般快得令人看不清的速度閃身至跟前,或是将人撕裂,或是擰下頭顱,或是卸下四肢。手段兇狠的令人
發指,所過之處無活人,盡是斷肢殘骸,血流成海。
空中箭如雨下,射在爧蠱黑衣人身上恰是蚍蜉撼樹,不但沒有絲毫作用,反而亂箭橫飛傷了不少護
衛。
鳳清瀾見此,閃身至殿外。對屋頂上統領弓箭手的十一皇子鳳清涵揚手,鳳清涵立刻會意讓士卒都
停止射箭。
足尖一點,飄然如一片鴻羽般落入黑衣人的包圍之中。
所以的侍衛在接到鳳清瀾的指示後,也都紛紛的退開往後,手持着刀劍,将黑衣人圍在一個大圈之
中,個個眼露警惕之色。
而笛聲一轉,黑衣人也停在了手上的殘殺,有意識的朝着鳳清瀾靠攏,滴着鮮血的五指成爪,目光
如同饑餓的狼般緊緊的盯着鳳清瀾,張嘴間,甚至都發出一種如野獸的嘶叫聲。
玉笛一轉,橫于唇邊,薄唇微動,纏綿中帶着凜寒殺氣的笛音也從那玉笛上跳動的十指傾瀉而下,
清幽的随風擴散。
兩股笛音一撞,南宮雪月的身子明顯的一震,那些黑衣人的動作也随之一滞,唇齒間的野獸嘶鳴也
更加的讓人恐懼與刺耳。
笛音相互交織争鬥,站在如同野獸一般的黑衣人之中,他依然一襲銀色錦袍飄飄,蕩起圈圈銀輝,
墨發飛揚,漆黑幽深的鳳目專注凝神,宛如九天落下的天神,那樣的遺世獨立,飄然濁世。
南宮雪月心口一痛,帶着霧氣的眼顫動的掀開,看向那個目光專注于唇邊玉笛的男子,眼中閃過一
抹狠絕的光,壓下喉頭不斷湧起的腥甜,強自提氣,将所有的真氣關注于笛聲中。她唇邊翡翠一般的笛
子,剎那便的晶瑩剔透如同綠水一般透明。
若是說比功力,南宮雪月絕對是沒有與鳳清瀾比的資格,然而南宮雪月手上的笛子卻是與沁雪琴齊
名的印魂笛,它可以将微弱的內力擴至十倍甚至百倍,所以一較之下,反而是剛剛就費了不少功力對付
黑衣人和南宮絕月的鳳清瀾落了下風。
“砰!”手中的玉笛震碎,鳳清瀾身子一個後退。
黑衣人們狂撲而是,那如困獸得到解脫的嘶叫聲,好似要用聲音将鳳清瀾撕成碎片。鳳清瀾足下一
頓,借力一蹬,翻身淩空而起,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些黑衣人也一蹦而起,狠辣的手爪虎虎生風
的抓向他,鳳清瀾身子一偏閃過,然而後背卻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這一個不防備間,又是一爪抓
過他的前胸,如同利刀般刮破了華貴的衣襟,留下長長的深深的血痕。
“霸刀煞!”
伴随着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吼,一道擎天一刀的光影彷如天外劈來,生生的劈開圍攻鳳清瀾的幾個黑
衣人,随即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過,在鳳清瀾飄然落地時,站在鳳清瀾的身邊。
如此威猛的刀法,除了聶嘯不做第二人想。
“多謝聶将軍。”鳳清瀾目光幽暗不明的掃過黑衣人,對着與他背靠背的聶嘯道。
“我不過是為了墨兒。”聶嘯丢下一句話,手中大刀一轉,劈向又一個撲身而來的黑衣人。
鳳清瀾也不以為意,薄唇一揚,閃身對付朝着他撲來的黑衣人。
而站在琉璃宮牆上的鳳清涵見到鳳清瀾都受了傷,不由的心下大急,漆黑的鳳目掃過吹笛的南宮雪
月,隐隐也明白她便是控制這些怪物的人,于是拿過身邊手下的弓弩,對準南宮雪月便飛射而去,可是
箭在要射中南宮雪月時,卻在未近她身前的就被一股莫名的氣流震碎。鳳清涵見此心頭一驚,随後身形
一展,握着長劍朝着南宮雪月刺來。
劍,一步步的靠近,然而鳳清涵的劍就要刺進南宮雪月時,眼前卻是黑影一閃,腹下一痛,五髒六
腑俱是一蕩,身子便被突然憑空冒出來的黑衣人一拳打飛了出去。
鳳清涵的出手似是提醒了黑衣人屋上有危險存在,幾個人猛然一跳,身子便彈上屋頂,對着所有士
兵一陣屠殺。瞬間如注的鮮血染紅了琉璃瓦,一截截斷肢殘骸滿天飛。
而就在此時,楚淡墨随着鳳清潾已經來到與乾曦宮比鄰相對的觀星樓,名字叫做觀星樓實則卻是一
座塔,塔足有八層樓房那般高。有了鳳清潾帶路,楚淡墨暢通無阻的進入了此時已經無人看守的觀星樓
。
站在塔頂,楚淡墨極好的目力将底下乾曦宮院內的場景盡收眼底。擡目她恰好看到鳳清瀾被聶嘯所
救的那一幕,看着他身上的傷,看到如狼似虎的黑衣人朝着鳳清瀾飛撲而去,看到黑衣人在屋上血腥的
屠殺,漫天血雨揮灑。耳邊是撕心裂肺的慘叫之聲。
來不及多想,楚淡墨将沁雪琴擱在塔頂的石桌之上,猛然坐下,素手一揚,夾雜着凜凜殺氣的琴音
甚至帶着一道道銀白色的光暈飛射而去。
突然緊接着響起的笛音讓南宮雪月的笛音一頓,眸光淬毒般掃視了觀星樓之上她并不能看見的楚淡
墨一眼,玉手一番,不顧體內已經在逆流的真氣,也無視唇角溢出的鮮血,更加絕殺刺耳的笛音再度揚
起。
闊別數百年,沁雪印魂再度相距,卻是一場生死之戰,一場屬于兩個女人之間的家國情仇。
“百彙,腋下。”楚淡墨淡淡的聲音随着琴音擴散而去,響徹乾曦宮內外。
正與黑衣人交手的鳳清瀾聽了這個聲音,心頭一喜,而後立刻明白楚淡墨的意思,在交手中與聶嘯
對視一眼,聶嘯大大刀不再沒有目标的亂砍,而是每每朝着黑衣人的頭頂,腋下看去,果然能将黑衣劈
成兩半,或是卸下一只胳膊。
鳳清瀾也從遠處吸取一把鐵劍,眸光凝冰,出手不留情。
然而就在情勢逆轉間,南宮雪月目光陰寒的光乍起,低聲又是一轉,變得低低如泣,那些屋頂上殘
忍厮殺的黑衣人立刻僵硬了那麽一瞬間,随後不在殘忍的殺伐,而是改為撕咬。
然而奇異的一幕就這樣的發絲了,那些被黑衣人咬過後的侍衛,只是眨眼間,便成了如同黑衣人一
般為南宮雪月所控制的野獸之人,恰是傳說中的僵屍一般。
所有人都因為這一幕心下大驚,包括楚淡墨在內,唯有南宮雪月的唇邊勾起詭異的弧度。
“十一弟帶着所有人撤退,封閉乾曦宮。”鳳清瀾一揮劍将一個黑衣人劈成兩半,得了一個空閑對
着鳳清涵命令道。
鳳清涵受的傷不輕,用劍撐着身子,聽到鳳清瀾的命令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擡頭看着被南宮雪月控
制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一咬牙,對着所有的士兵一揮手,齊齊的退出乾曦宮。
站在屋頂上的黑衣人也想随着跳下去,可是塔上的楚淡墨鋒利如刀的指尖劃過琴弦,刺耳的琴音飛
旋而去,視乎無形劍形成了一道氣流攔住了所以黑衣人的去路,硬撞的黑衣人被狠狠的反彈,重重的由
屋頂摔了下來,就連與鳳清瀾交手的黑衣人也是動作停,臉上露出痛苦而又扭曲的痛。
“小姐!”
“六嫂!”
站在楚淡墨身邊的緋惜和鳳清潾看着鮮紅的血一滴滴的滑過楚淡墨的唇角,心中驚恐,不由的失聲
低呼。
楚淡墨卻是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指尖不停,仍由唇角一滴滴的血流出,滴落在沁雪琴上,最後被
琴吸取,消失無蹤。
而另一邊,鳳清瀾來不及封鎖內勁的南宮絕月卻是強硬沖開穴道,口中一口鮮血噴出,轉身閃進內
殿,揮開龍榻帷幔,看着空空如也的龍榻,眼中閃過愠怒,飛掠出大殿,目光一掃,無視鳳清淮求救的
眼神,足尖一個點地,飛越向觀星樓。
紅袖見此,伸手迅速點住鳳清淮的穴道,緊跟着追上南宮絕月,南宮絕月強行沖破穴道,受了內傷
速度上自然沒有紅袖快,可是她的功力比紅袖高,兩人一路飛掠着交纏落在觀星樓的第六層琉璃瓦上,
于是,兩人便又在觀星樓上交上了手。
可是,此時觀星樓外卻又湧進來一批蒙面的黑衣人,個個手中提着一個大壇子,身上挂着無數小瓶
子,鳳清潾眼尖的看到,幾個縱身而下,然而等到他落地時,那些黑衣人已經将手中的一壇壇就潑灑在
觀星樓的底層門窗上。
鳳清潾頓時明白他們要做什麽,鳳目中怒火頓起,拔出随身而帶的軟件便要殺過去,黑衣人十幾個
,個個都不是平凡之人。一些交纏鳳清潾,一些繼續将身上的小瓶子砸向門窗,很快整個底層**一片,
酒香四溢。
“咻——”就在鳳清潾突破幾個黑衣人的包圍時,一只帶着火苗的羽箭不知從哪個方向飛射而來,
鳳清潾立刻警覺,一個飛身揮出長劍,将飛來的箭斬斷。
然而不等他喘息,又是三只箭飛來,鳳清潾擰身飛躍而起。幾個急速的跳動,再次将三支箭攔下。
然而等他再次落下時,剩下的黑衣人全部湧了上來,不要的死纏住鳳清潾。
在鳳清潾無暇他顧時,三只帶火的箭再次飛射而來。直直射在門窗上,遇到酒的火瞬間張牙舞爪的
蹿起來,其勢迅猛無比。眨眼間,整個觀星樓已經被團團大火圍住。
“小姐,着火了!”緋惜的目光追随着鳳清潾,自然是看到了底下的情況,但是怕楚淡墨出意外,
沒有追下去,可是這下看着底下熊熊大火燃燒起來,心頭大駭。
楚淡墨的手微微一頓,然而,只是那麽輕輕的一頓,便轉手一揚,悠然纏綿的曲子再一次從她的指
尖流瀉而出。
緋惜見此,深知楚淡墨脾氣的她,也不敢再多言,但是一顆心卻在火上煎熬着。
乾曦宮內,楚淡墨那一頓,氣勢立刻弱了下去,南宮雪月笛音一提,爧蠱黑衣人立刻變得無比兇猛
。鳳清瀾的目光只是一閃,手臂上便又被狠狠的抓上一爪。
“當心。”
聶嘯将鳳清瀾身後突起的一個被南宮雪月控制的侍衛一刀攔腰斬斷,提醒鳳清瀾,而就是這一瞬間
,兩個黑衣人沖天而起,朝着聶嘯左右夾擊而來,聶嘯看着身邊的鳳清瀾,一把将他推開,閃過右邊的
黑衣人,左臂擡起生生的接下左邊撲來的黑衣人陰狠的爪子,深可見骨的爪狠立刻浮現在臂膀上。
然而觀星樓這邊大火越燒越猛,一支支帶火的羽箭仍然在不住的飛射來。觀星樓內每一層飄揚的輕
紗都瞬間被點燃,火一層層的蹿出,不消片刻,觀星樓的四層樓都有火苗飛出。
這讓在六層厮殺的南宮絕月與紅袖都仍不住臉色丕變。
南宮絕月看着底下的大火,眼中閃過一抹冷光,蓄滿內勁的手掌重重的擊在琉璃瓦上,一片片琉璃
瓦飛去,朝着紅袖掀去。
紅袖翻動手腕,手中鐵劍劃出無數道劍影,将飛來的琉璃瓦一片片的劈開,可是迎面劈開一片琉璃
瓦時,一股白煙飛來,紅袖反射性的朝着外邊一個翻身,迎來的卻是南宮絕月橫來的一腳,避無可避的
紅袖被南宮絕月踢下去,好在她反應敏捷,反手抓住了屋檐,挂在了第五層上。低頭看着底下不住上竄
的火苗,紅袖正想提氣飛上去時,攀住屋檐的手一痛,擡頭正看着南宮絕月踩着她的手,居高臨下的看
着她。
“我要你看着你的小姐如何活活的被燒死。哈哈哈……”南宮絕月笑的面目猙獰。踩着紅袖的腳不
住的撚動。
紅袖忍住十指連心的痛楚,緩緩的将全是的真氣凝聚于被南宮絕月踩住的掌心。冷冷的看着南宮絕
月的不可一世的猖狂。
在鳳清潾終于解決了糾纏他的人之時,回過頭看到的就是八層樓高的觀星樓,竟然是有一半已經被
烈火吞噬。
“六嫂!”鳳清潾由心而發的一聲大喝,響徹蒼穹,震響乾曦宮。
“十四不許上來!”就在鳳清潾要提起飛躍上來時,楚淡墨的一聲大喝。
那語調中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讓鳳清瀾的腳步一滞,可是鳳清潾想到楚淡墨對于鳳清瀾的重要,
哪裏停得下腳步。然而他才剛剛淩空而起,無數的利箭便飛射而下。
守在乾曦宮外的鳳清涵看到已經燃燒到五層大大火,聽得鳳清潾的撕心裂肺的大喊聲,才驚覺有變
,帶着大量兵馬朝着觀星樓湧來,看到這一幕,立刻吩咐一部分人相助鳳清潾,自己帶人朝着亂箭橫飛
而來的地方追去。
而懸挂在五層的紅袖,感覺着腳下已經開始發熱,耳邊聽着南宮絕月得意的笑聲,眼中寒光一簇簇
的升起。
南宮絕月滿意的看着火舌已經竄上紅袖的衣裙,擡掌就要将紅袖打下去時,紅袖眼中厲光一閃,高
吒一聲,被南宮絕月幾乎踩廢的手指猛然一番,将南宮絕月掀翻,自己飛身而起。
南宮絕月腳底一滑,心頭一驚,動作迅速的轉身,反手抓住了屋檐,然而沒有等她提氣,紅袖鐵劍
一揮,砍斷了她的手。
南宮絕月一聲刺骨的驚叫,瞪着一雙美目掉了下去。
紅袖低頭看了看已經變形了的五指,一個縱身朝着樓頂飛去,然而她才剛剛的一動,一只只利箭飛
射而來。她不管不顧只想快速的飛躍而上,将她要保護的人強制性的帶走,可是她剛剛翻過八層木欄時
,一只箭便直穿她的琵琶骨,讓她跌倒在楚淡墨的面前。
楚淡墨看着紅袖,心頭一急,手上動作一亂,又是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小姐!”
“帶紅袖走!”楚淡墨冷冷的命令道。
“小姐……”
“你若不走,我立刻咬舌自盡在此。”緋惜要争辯,楚淡墨決絕的打斷她的話,已經作勢要咬舌。
“小姐若要自盡,我們便随着!”紅袖氣息虛弱的緋惜的攙扶下靠在緋惜的肩頭,冰冷的聲音說着
冰冷的話。
“噗——”楚淡墨聞言,氣急攻心,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小姐!”緋惜驚叫,心如刀絞,哭泣的哀求,“紅袖姐不要說了,小姐求求您跟我走,再不走來
不及了。”
“我若此刻聽手,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活着走出去。”楚淡墨冷靜的一字一頓道,指尖拂過一根根
被血侵染的琴弦。
“那我們便在這裏陪着小姐。”紅袖分毫不讓的說道。
那一邊,鳳清瀾縱然沒有看到情勢,卻也能明白,翻身對聶嘯道:“求将軍助陣。”
言罷,點足飛身而起,幾個黑衣人也想追上去,卻被聶嘯的大刀橫少而來的刀鋒阻隔攔下。
半空中,鳳清瀾展開雙臂,強勁的氣流泛着銀色的光輝,摻雜着片片迦葉的虛影在他兩掌間緩緩的
形成一條銀色巨龍的幻象,恍惚間似乎還有了飛龍咆哮的嘶吟。兩臂一震,巨龍脫手而出,咆哮着奔騰
着朝着院內的黑衣人飛蹿而去,最後炸開。
那一瞬間,間天地為之變色。
那一瞬間,龍吟之聲響徹九霄。
那一瞬間,整個巍峨皇宮好似幾欲傾塌的為之一顫。
那一瞬間,如月墜入地面,四射的銀光讓人眼不開眼
那一瞬間,盛京所有安睡的百姓都因那閃過的一粟銀光,而從酣然的夢中驚醒。奔出院外,只見一
只銀龍直沖夜空,将這個墨空照亮,銀輝灑了一地。
那一瞬間,镌刻入厚厚的史書,引入每一個見到的大靖人心中,成為後世的不朽傳奇。卻沒有人知
道,那不過是一個男子為一個心愛之人的全力一擊。
當光芒散去,銀輝消退。乾曦宮內一地屍骸,滿地鮮血。就連聶嘯都被鳳清瀾這樣驚天動地的一招
震昏倒在地上。而早有防備的南宮雪月閃躲的快,也毫發無損,只是震暈了過去。
然而那定格在半空中的鳳清瀾,展開着雙臂,漆黑的鳳目卻倒映着一簇簇烈火。他的一襲染血的銀
袍在空中浮動,墨發輕輕的在餘風中飄揚,身子緩緩的飄落下來,重重的單膝歸落,膝蓋觸地,地面如
枯枝一般龜裂看去。
“哇——”鮮紅的血一口噴出,眼神一陣渙散,最後卻猛然一醒,長發飄揚,掃過唇邊的血跡。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支持着他站了起來,足尖一點,人如飄雪鴻羽般輕盈優雅的飛掠想觀星樓,
幾個迅速的起落朝着高樓而去,身子掠過閣樓,順手扯落那裝點的彩綢。
淩空一旋,長長的彩綢飛射而去,越過觀星樓樓頂欄杆緊緊的纏住,身子飛旋而去。
楚淡墨在緋惜的攙扶之下,站在彩綢緊纏的欄杆前。撐着虛弱的身子對身後的緋惜道:“帶着紅袖
走。”
“小……”緋惜正想說什麽,卻被紅袖攔下。
紅袖對緋惜點了點頭,緋惜背起沁雪琴,攔住紅袖,一個縱身踏上欄杆,回頭又看了已經翻身站在
欄杆上的楚淡墨,又看了飛躍而來的鳳清瀾,深吸一口氣,擁着紅袖飛越而去。
而楚淡墨慘白着一張臉,無神的眸光緊緊的看着朝她飛來的鳳清瀾,唇角微微一揚,無視那已經即
将燒上來的大火,展開雙臂,仍由狂風将她寬大的袖袍吹得獵獵作響,足尖一松,縱身一躍,順着那彩
綢滑下。
她信他,所以願意付諸生命。
她信他,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就算是他身受重傷時。
鳳清瀾看着那入蝴蝶般輕盈飛來的女子,那是他心尖上的人,那種被她所信任的盈滿之感包裹住他
的整個心,壓下心口竄起來的一陣陣撕裂的痛。被血染紅的薄唇微微的滑過一抹滿足的笑,漆黑的鳳目
明光一閃,握着彩綢的手一緊,一拉間,彩綢回收裹住楚淡墨的身子見她拉向他,身子淩空又是一旋,
玉如的手一伸,已經攔住她柔軟的腰肢。
四目相對,他們的眼中唯有彼此。
呼吸相接,他們方放下一顆懸起的心。
看着他唇邊的笑,她也情不自禁的勾出一抹淡笑。由着他将她緊緊的攔在懷中,翻身飛躍而去。
鳳清瀾抱着楚淡墨笑得滿足,然而唇邊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順着光潔如玉的下颚滴落,在他銀色
的衣襟上綻開。他卻絲毫不曾察覺一般,漆黑的一雙眼缱绻着似海情深,卻只有她的臉。
那一刻,他們彼此相擁,禦風而行。白衣飄飄,襟帶相交,發絲相纏。身後是破開雲層的皓月,襯
得他們好似從月宮踏雲而來的神仙眷侶,恩愛纏綿的一堆金童玉女。
足尖在樓閣上一點,鳳清瀾将楚淡墨遠遠的帶離觀星樓,最後飄飄的落在乾曦宮中。
“哇——”甫一落地,鳳清瀾便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一軟,跌了下去,連帶着沒有站穩的楚
淡墨也是一個踉跄半跪在地。
“清瀾。”楚淡墨壓下喉頭的腥甜,迅速從腰間取出療傷的藥丸,喂給鳳清瀾。
鳳清瀾微微張開口,緩緩的含着那一顆藥丸,一手覆上她的臉上,輕輕的摩挲着,另一手輕輕的伸
向她的後腦,有些迷離的鳳目如同喝醉了的眼深深的含笑凝視着她。
“清瀾,你快把……唔……”你快把藥吞下去。
楚淡墨的話沒有說完,後腦一重,唇邊上一熱。在她愣神的一瞬間,霸道的舌撬開她的貝齒,一顆
藥丸滑入她的喉頭。等她猛然回神想要掙紮時,已經來不及。
鳳清瀾沒有做過多的糾纏,而是松開了讓他留戀的粉唇,臉貼着她的臉,唇瓣距離她的唇瓣唯有一
寸之距,他的聲音極度虛弱:“墨兒……我懂你……懂你的一舉一動和……一颦一笑。”
一句話,讓楚淡墨的水眸瞬間蓄起霧氣,晶瑩的淚珠一顆顆的滑落。她也懂他的意思,他是看到了
她剛剛隐忍的動作,他知道她同樣受了內傷,他知道她身上只有一顆藥了,所以他的那雙看透人心的眼
再一次将她看透了,所以他把藥留給了她。
“清瀾……你這個傻瓜!”楚淡墨淚如雨下,大吼道。
“為墨兒傻……值得……”鳳清瀾癡癡的笑道。
“來人……清瀾小心!”
“墨兒!”
楚淡墨看着越來越虛弱的鳳清瀾,立刻擡頭大喊,可是一擡頭,便看到鳳清瀾的身後,南宮雪月緩
緩的站了起來,在她瞪大的一雙朦胧美目中,南宮雪月凄慘的一笑,口一張,一根銀針便從南宮雪月飛
出,直擊鳳清瀾。
楚淡墨大吼下,将鳳清瀾推開,那針直射入她的肩頭。
鳳清瀾聽到楚淡墨的叫聲時,心中已叫不好,可是虛弱的他已經沒有力氣阻止楚淡墨的動作,等他
回身時,楚淡墨已經軟了身子倒在他的懷中。
看着懷裏的楚淡墨,鳳清瀾眦目欲裂,長臂一揮,殺氣騰騰的劍氣快如閃電射向南宮雪月。
南宮雪月含笑的看着那一股劍氣穿透她的心房,擊碎她癡付的一顆放心,緩緩的倒下,眼中帶着癡
迷看着冷如殺神的鳳清瀾:“我本要與你……同死……咳咳咳……如此也好……哈哈哈……你殺了我…
…也就是殺了她……哈哈哈哈……我得不到的……別的女人……也休想……休想得到……”
“六哥!”
鳳清瀾沒有聽清南宮雪月的話,而是視線一暗,眼前一黑,耳邊依稀響起鳳清淵的一聲痛呼。
一場逼宮這樣結束,前朝欲孽算是徹底的拔出,鳳清淮造反,在盛澤帝醒來的第二日便被禦賜一杯
毒酒,梅妃也被賜下三尺白绫。然而那夜的一場血腥厮殺,沒有人敢言及,慕容家的一族全滅也沒有人
敢多言,慕容家從此退下大靖的政治舞臺。
與此同時,盛澤帝下旨給北原的骁王鳳清漠,南宮啓興兵謀反,北原一幹前回纥皇室成員殺無赦。
在這樣的喋血手腕下,北原再無尋事鬧事之人,經過血洗過後的北原,由着盛澤帝親自委派的心腹大臣
管理,由此北原漸漸算是真正的成了大靖之物。
慕容家退了,就必須有新的人上。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盛澤帝會扶持哪一方勢力時,一道加封君倉
為太傅,加封君涵韻為德禧郡主的聖旨再度攪亂了無數大臣的如意算盤。就連最後一個要職——九門提
督,盛澤帝也心思難猜的交給了傅琛。
君家在大靖并沒有深根,要凝成一大世家還不是可能的事,而除去慕容家,其他四家唯有傅家最為
薄弱,盛澤帝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明白,五大世家從這一日起已經變成了四大世家。
“到底如何了?”
墨瀾清幽山莊內,十四皇子鳳清潾暴躁喝聲再一次爆發,跪在他面前的太醫們個個兩股戰戰,抖如
篩糠,大氣不敢出。
“你倒是說出一個原因啊!”鳳清潾見此暴躁的上前,拎起一個太醫,雙目怒火燃燒成了實質,“
你們這些老東西,平日裏不是一個個都說自己是在世華佗麽?怎麽這會兒一個屁都放不出?爺告訴你們
,你們要是診斷不出六……容華郡主到底中了什麽毒,你們一個個都回去叫你們一家老小洗好脖子,等
着爺的刀吧!”
“十四爺息怒,十四爺饒命!”鳳清潾的氣勢洶洶,吓得太醫們一個個汗如雨下,不住的磕頭請罪
。
“你們……”
“好了十四弟,你就是現在殺了他們也無濟于事。”鳳清潾這要一拳揮下,被閃身而來的鳳清涵擋
住。鳳清涵轉身對着太醫們不耐煩的揮手道,“還不快滾。”
太醫們身子一抖,小心翼翼的擡眼看了遠處太師椅上半靠半躺,臉色異常蒼白,面無表情的鳳清瀾
一眼,立刻點頭迅速退下。
“一群庸醫。”鳳清潾恨不得追上去給他們幾刀的痛恨。
“十四弟。”鳳清淵低呼了一聲,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鳳清潾順着鳳清淵的目光看去,正是鳳清瀾所在的地方。想着現在楚淡墨的情形,鳳清潾頓時也不
知道如何開口,最後蠕動半天的嘴終于吐出一句話:“六哥,六嫂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鳳清瀾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鳳清涵三兄弟見此,心頭大急。他們家六哥
這樣不言不語已經三日了,自從六哥三日前醒來,問清楚淡墨的情況後,就一直這樣,他們也不敢上前
去勸說。
“六哥……”
“郡主是不會有事,可有些人卻要大難臨頭了。”就在鳳清涵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時,鳳清溟清泠的
聲音由門外傳進來。
鳳清瀾的眸光寒氣一閃而過,看向跨門而入的鳳清溟,說了他三日來的第一句話:“查到了?”
“是老五。”鳳清溟對着鳳清瀾道。
鳳清瀾聲音除了虛弱了點,依然清潤如陽春三月般親和,但是卻莫名的讓初夏有了一層陰冷:“你
們知道該怎麽做了麽?”
鳳清涵三人猛然一驚,對視一眼後對着鳳清瀾道:“六哥放心,弟弟們一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身。”
“唔,去吧。”鳳清瀾緩緩的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抱着懷裏雪白的一團,虛弱的站起身,目不斜
視的一步步朝着錦塌上走去,越過四兄弟身邊,眼睛也不曾看上一眼。
四兄弟看着這一幕,眼中皆是一痛,包括鳳清溟在內,無比期望楚淡墨沒事,下一刻就醒來,只因
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六哥快要成魔了。
翌日早朝一刻鐘後,去而複還的鳳清河單獨求見盛澤帝,聲稱有助鳳清淮謀反的證據要呈上給盛澤
帝,彼時盛澤帝正在細問鳳清潾關于鳳清瀾和楚淡墨的傷勢,整個殿內不知為何只要盛澤帝與鳳清潾兩
個人。
盛澤帝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可礙于鳳清潾在場,還是沉聲宣見。盛澤帝目光冷然的看着一步步走進
來的鳳清河,絲毫沒有發現站在他身邊的鳳清潾唇角揚起一抹嗜血的笑。
“兒臣見過……”
“行了,你有什麽就直說吧。”盛澤帝不耐煩的揮手。
“是父皇,兒臣以前與四哥走得近,他之前曾留給兒臣一件東西,說是若是他事敗了,讓兒臣帶着
這東西替他助炎智東山再起。”鳳清河見一張裹住的羊皮紙卷恭敬的遞上,“既然四哥與前朝餘孽是一
夥兒,那麽這會不會前朝的藏寶圖。”
鳳清河的話瞬間引起了盛澤帝的關注,歷朝歷代開國都會為自己的後世子孫建立一個寶藏,以防不
肖子孫敗壞國祚,他也這樣做過,前朝寶藏自然也是真的存在,當然前朝數百年累積的寶藏比起他所儲
蓄的自然是百倍不止。
“遞上來給朕看看。”盛澤帝揚手道。
“是。”鳳清河低頭,掩去眼中閃過的那一抹諷刺的光,擡着那一卷羊皮走近盛澤帝,将羊皮放在
禦案上,一點點的綻開,那樣隐秘的地勢一點點的呈現在盛澤帝的眼中,不由的吸引着盛澤帝的目光,
随着羊皮卷多展開一點,盛澤帝眼中就多亮一分。
然而,羊皮卷綻開到最後,卻是寒光一閃,鳳清河抓起羊皮卷最後的匕首就朝着盛澤帝刺去。
盛澤帝戎馬半生,身手自然非一般,側身閃過,然而卻正好中了鳳清河的下懷,只見他另一手迅速
滑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就紮進盛澤帝肩上。
“老五,你竟敢行刺!”
鳳清潾一聲大喝,迅速抓住鳳清河的一手,在盛澤帝查看肩上傷勢的那一瞬間對鳳清河使了一個眼
神,那鳳清河立刻手腕一松,匕首被鳳清潾搶過。
鳳清潾奪過匕首就朝着鳳清河的脖子劃去,盛澤帝擡頭正好看着鳳清潾要殺鳳清河,立刻制止道:
“十四,留活的!”
鳳清潾唇角不着痕跡的得逞一揚,匕首一收,哪知此時鳳清河身子一擰,一掌将鳳清潾擊倒在盛澤
帝的面前,攔住盛澤帝的去路,自己一個縱身朝着殿外跑去。
“來人,給朕拿下這個逆子!”
盛澤帝一聲大喝,殿外立刻草木皆兵,一部分侍衛立刻去追,一部分立刻湧進來,紛紛下跪請罪。
“來人,快宣太醫!”而鳳清潾卻是這樣一叫,跪在地上的侍衛立刻起身,沖出殿外朝着太醫院而
去。
而此時鳳清澤和鳳清涵卻恰好趕來,鳳清潾見到他們,不等盛澤帝開口就大喝道:“三哥,十一哥
快去追五哥,他行刺父皇!”
兩人聞言具是一驚,而後轉身沖向外面最去。
然而所以人追着一抹身影朝着禦花園而去,無數雙眼睛看着那抹身影穿進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