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淡墨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昏昏沉沉的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之中。在夢中她的靈
魂似乎脫離了她的身子,一直輕蕩蕩的随風飄着,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沒有自主的能力。在那樣一個
環境中,她忍不住的感覺到一種無助的恐慌。
每每在她最懼怕的時候,朦胧中,總有那一雙手伸來,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溫暖的感覺一點點的由
手心蹿入她的心房,絲絲縷縷的暖意包裹住她一顆慌亂的心,讓她再次安然的沉入夢鄉。
楚淡墨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十日過後,她這一睡便是十日。
費力的掀開一直想要睜開的眼簾,微微的适應了刺目的眼光,楚淡墨才睜着一雙水盈盈的水眸,出
于本能的打量着環境。
映入眼簾的是冰藍輕紗床帏,天藍色為底的錦緞帷幔,竹制的床榻,清風拂過,隐隐漂浮過一縷清
幽的竹香,讓她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試着動了動手,發現自己錦被下的手正被緊緊的
握着。頭輕輕的一偏,目光落在塌沿,看到的是一張如玉般光潔的側臉。
他,睡得正香!
楚淡墨的唇角情不自禁的揚起,看着鳳清瀾的睡顏。沒有那雙漆黑如子夜,深邃如蒼宇的鳳目,他
竟然像個孩子一般。
夢中是否看到糖葫蘆?楚淡墨看着他微微輕揚的唇角,不由的暗想,連帶着自己唇角的笑意也加深
了而不自知。
伸出依然瘦弱的柔荑,去描繪他精致的五官。從濃密的劍眉,到狹長的鳳目,滑過他絲毫不遜于女
子細膩的臉龐,細細的指尖落在他薄薄的唇角,腦中不由閃現出他與她唇齒相接的畫面。
笑意染進眼底,還未擴散便猛然想到了什麽,伸出手為自己的把脈,依然帶着活蠱的脈象讓她眼中
閃過一絲疑惑,卻立刻想到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反手扣住他的脈門,當那相同的脈象被她所證實,楚淡
墨的水眸立刻升起蒙霧,手指瞬間冰涼一片。
“墨兒。”冰冷的手一暖,被緊緊的包裹住,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楚淡墨這樣大的動作自然會
驚動鳳清瀾,累極而睡的鳳清瀾醒來,一看到蘇醒的楚淡墨,眼中一片喜悅,立刻坐起身将楚淡墨攬入
懷中,一個輕吻落在她如瀑的發絲上。
“為何要這樣做?”楚淡墨抓住鳳清瀾額手,将他的衣袖擄高,看着他臂彎上指姆大小的疤痕,心
中一陣陣的疼。
“為何不這般做?”鳳清瀾不答反問,從新将她攬入懷中,唇角綻出如花笑靥:“墨兒,從今日起
,你我便能同生同死。人世間,情之深者莫過于此。于我而言,若是沒有了你,生又何意?”
“不,你不懂……你不懂……”楚淡墨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的灰白,看着鳳清瀾不斷的搖頭,卻哽
咽着不知道如何啓齒。
鳳清瀾莞爾,伸手溫柔的撥掉她眼睛的晶瑩淚滴,臉貼上她的臉,一雙鳳目柔情四射,晶亮無比:
“墨兒,我懂!我什麽都懂,在我種下雌蠱前,師祖已經将一切都對我言明。”對上她錯愕的目光,他
又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同心生死,日後你在我在,你亡我亦亡。自此我的心只餘你,身亦只能有你
。否則,生而不忠,唯有一死。這本就是我要為你做的,以為你總是惶惶不安。縱然我承諾萬千,亦不
能安撫你這一顆脆弱的心。”說着,握着她的手,貼上她的胸口,與她一起感受着她的心跳,“如此也
好,你我今生便只能有你我,墨兒,從此便可以安心。只要墨兒相信,我對你的情,并非由蠱毒而起便
好。”
“丫頭,醒了。”滄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的走了進來,繞過了玉屏風。
楚淡墨聞聲,立刻推開了鳳清瀾,擡眼恰好看到一個仙風道骨,銀發勝雪的道人,恭敬的開口:“
師祖。”
來人正是神醫谷第十八代傳入,如今神醫谷的掌門之人,楚淡墨的師祖——天玄道人。
“甚好。”天玄道人一雙透徹的眼在楚淡墨身上一掃,伸手捋了捋長及胸口的銀須,點了點頭。
“淡墨不孝,勞師祖千裏奔波。”楚淡墨有些愧疚的看着天玄道人,她清楚她的師祖一直在為着一
件大事閉關。
“時也,命也,一切早已在冥冥中只有注定,丫頭無需自責。”天玄道人一眼便看出楚淡墨的心思
,于是道,“丫頭,這也是你的命,該你去面對,丫頭你要記住:‘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圓缺,
潮有漲落,浮浮沉沉方為太平’。”天玄道人說完,便對着楚淡墨點了點頭,而後轉身出去。
天玄道人走了,楚淡墨沉思着他留下的話,迷迷糊糊中又陷入了昏睡。一個時辰後,楚淡墨才再次
醒來,鳳清瀾已經不在身邊,綠撫和緋惜都守在門外,聽到房內的動靜,立刻走進來。侍候楚淡墨洗漱
更衣,用膳服藥後,才告訴楚淡墨,鳳清瀾與天玄道人在院裏對弈。
楚淡墨覺得精神尚好,便帶着緋惜,綠撫和紅袖一起出了門。只需要走過一道月亮門,便看到繁茂
的連理樹下,站着不少人。
鳳清溟,鳳清涵,鳳清淵,甚至是鳳清漓站在石桌旁。鳳清瀾和天玄道人閣桌而坐,安靜無聲的午
後,唯有棋子落入棋盤的清脆落子聲。楚淡墨蓮步上前,圍觀的人十分專注,就連鳳清瀾也是兩指舉着
一枚黑子,眉尖微蹙的沉思,竟然沒有發現她靠近。
“丫頭。”唯有擡杯飲茶的天玄道人看到了楚淡墨。
他這一喚,所有的人都回了神,鳳清漓立刻蹦跶楚淡墨的身邊,歡喜道:“六嫂,六嫂,你真的醒
了?”
“看到六嫂如此精神,我們就放心了。”鳳清涵也笑道。
“我已無大礙。”楚淡墨唇角輕揚,笑道。
鳳清瀾擡頭看着楚淡墨如清風拂流雲般飄逸的一笑,而後落在手中的黑子,對着天玄道人道:“進
退維谷,擇其輕者而棄之。”
天玄道人看了看瞬息萬變的棋局,問道:“何謂輕,何謂重?”
鳳清瀾起身,走到楚淡墨的身邊,攬着她,轉身對天玄道人道:“唯心而論,入我心者則為重!”
“王爺,你當知道,下棋之人,實則亦為棋子。”天玄道人目光掃過楚淡墨,而後看向鳳清瀾,慢
慢落下一子後道。
鳳清瀾看了看局勢再度轉變的棋局,雲淡風輕一笑:“師祖,事在人為。既然人生如棋,我依然要
做的,翻雲覆雨只在只手間。”
“人生如棋,世事如局,誰博弈,誰為棋。談笑間,容顏依舊,奈何風景不複往昔。”楚淡墨上前
,執起一枚黑子落下,“既然心已有所依,又何必為旁人蹉跎年華,等到流年逝去而苦嘆往昔?”
“如此,甚好。”天玄道人再次看向棋盤時,笑了。
“六嫂,你真厲害!”鳳清漓激動的稱贊道。他的棋藝是不精,但是勝敗輸贏卻還是看得出來,他
知道之前自己的六哥和天玄道人一子一落,都是轉瞬間改變局勢,然而他也看出楚淡墨一子落下,便将
結局定下。
“是你六哥早已布下了局,我不過是旁觀者更清。”楚淡墨淡淡的一笑,擡眼看着身邊的鳳清瀾眼
中柔情流轉。
“我們也是旁觀者啊,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來。”鳳清漓撇撇嘴,嘴上說着我們,可是帶着輕微鄙
視的目光卻轉過幾位哥哥。
“噗——”緋惜看着這一幕,第一個忍不住笑出聲。
鳳清潾哪裏沒有看到鳳清漓的目光,本來不想在天玄道人面前失禮的,可是聽到緋惜這麽一笑,俊
臉立刻陰沉了下來,目光冷飕飕的看着鳳清漓:“小十六,你是不是懷念國子監的日子了?”
“父皇準我一個月的假,我才不怕。”鳳清漓對着鳳清潾的怒容絲毫不放在眼裏,哼哼道。
“你小子就是皮癢了!”鳳清潾大怒,上前就要動手。
鳳清涵伸手将他攔下,無奈的笑道:“好了,好了,做哥哥的,總是和弟弟計較,十四弟你就不羞
麽?”
“就是就是,還是十一哥好,知道怎麽做哥哥。”鳳清漓看着鳳清涵給他撐腰,更加不把鳳清潾放
在眼裏,竟然躲在鳳清涵的身後,伸出一個腦袋,對着鳳清潾扮鬼臉。
“十一哥,你瞧瞧他這态度,你看看他……”
“行了,你每次都要教訓他,那次是真的教訓了?”鳳清溟眯起一雙漂亮的狐貍鳳目,冷不丁的插
上一句。
“嗚嗚……九哥,你最壞。”鳳清漓丢下一句話,立刻拔腿就跑。鳳清溟這樣的話,要是鳳清潾還
不修理他,哪還有面子可言?他還不跑。
果然,鳳清潾睜開鳳清涵,追了上去:“臭小子,你不準跑!”
衆人笑看着這一幕,心裏突然輕松了,然而鳳清涵一轉眼,便看到天玄道人目光深深的看着他,不
由的有些愣忪。而後不解的問道:“真人,我可是有何不妥?”
楚淡墨和鳳清瀾也是疑惑的對視一眼,而後看向天玄道人。
天玄道人幾不可見的一嘆,而後取出一個錦囊遞給鳳清涵:“此物贈你,危急之時打開,望你善用
,能助你逃過此劫。”
“師祖……”楚淡墨正想問個究竟,去看道天玄道人已經在眨眼間飛躍而去。餘音去遠遠傳來。
“身入菩提海,心似蓮花開;心無火冰欲,月到風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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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