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的賜婚聖旨,驚動了整個盛京的貴族門閥。在鳳清瀾與楚淡墨而言,這一道只是讓他們有着
名分的聖旨,在其他人看來去有着千絲萬縷的層層利害關系。
鳳清瀾是誰?當今聖上唯一的嫡子,賢名在外的睿親王。一直因着會晤大師的一句批語而不能近女
色的皇子嫡孫。突然被聖上賜婚了,怎能不讓嗅覺敏銳的政客聞風觀望?怎能不在風起雲湧的詭異時刻
掀起一陣嘩然?
慕容家才剛剛被拔出,慶郡王和成郡王才剛剛作古。睿親王便被賜婚,而且取的不是在他們眼中早
已內定的“睿親王妃”——于兮然,反而是最新崛起的世家新貴君家嫡孫女,這到底是意味着帝王在扶
持君家為睿王造勢?還是意味着帝王在離間阮氏與于氏,進而惡化睿王與晉王之間的關系,打壓睿王?
外界都在揣測,然而墨瀾清幽山莊卻是一片片喜氣洋洋。大紅的彩綢飄飛在每一顆青枝綠葉的大樹
上,大紅的雙喜字也貼遍每一扇雕花窗與大紅門。天還未黑,可是一盞盞琉璃宮燈已經懸空而起,一陣
風吹來,便是一陣紅影搖曳。山莊內,衣着鮮麗喜慶的婢仆進進出出,好不繁忙。
然而,與墨瀾清幽山莊比起來,睿親王府便顯得萬分靜谧。墨香閣內,便更加的壓抑。
“小姐,您就換上吧。”緋惜今天一大早便被鳳清瀾帶到楚淡墨的身邊,她蹲到楚淡墨做靠的軟榻
前,規勸哀求道。
寬敞而又素潔的房間裏,一排排丫鬟垂首而立,雙手捧着的,赫然便是鳳冠霞帔,庸脂俗粉以及珠
寶金飾,他們一個個站在楚淡墨的面前,不言不語恰是木偶。
“惜兒,拿走。”楚淡墨目光在那華美的喜袍上一掃而過,而後閉上眼睛,對緋惜命令道。
“小姐,奴婢求您了!”哪知緋惜不但沒有聽楚淡墨的話,反而撲通一聲在楚淡墨的面前跪了下來
,拉着楚淡墨的衣角,眼中含淚道,“小姐,您就當為了您自己,也為了王爺,穿上吧。”
楚淡墨瞌上的眼睑微微的一顫,卻沒有睜開眼,也沒有說話。
“小姐,王爺在勤政殿跪了兩日一夜才求下賜婚的聖旨,您心中既然有王爺,又何苦要這般與王爺
為難。”緋惜繼續勸說着。
“我似乎記得婚期在明年六月。”楚淡墨冷冷的說道。
她之所以沒有反駁,便是看到了那賜婚聖旨上的大婚日期是明年六月六日。因為她知道她自己的身
子左不過就是這幾日,不可能撐過這一個月,所以也就沒有計較。
“小姐,王爺的心思您難道不知道麽?”緋惜視線模糊的看着軟榻上,消瘦如骨,面無血色的楚淡
墨,心中絞痛着。
楚淡墨的身子幾不可見的微微一顫,垂放在薄被上的手一緊,将絲滑的被面緊攥入手中,虛弱的掀
開眼簾,輕搖臻首:“惜兒,我知道他的心,可我卻不能,這幾日我都在想,也許我與清瀾今生早已注
定有緣無分。”蒼白的唇角展開一抹淺淡而又蒼涼的笑容,“我與他本可青梅竹馬,奈何十五年緣悭一
面;我對他本可一見傾心,奈何卻處處防備,日日閃躲;當我們終于擦肩相遇,當我終于明白心中情意
,卻是命在旦夕之時……”
“小姐,您不要這樣說,綠撫姐一定可以找到師尊,一定可以找到辦法就您,一定可以。”緋惜哽
咽着,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都下去,我想和墨兒單獨談談。”渾厚的聲音驀然響起,讓所有人都是一驚。
緋惜側首,模糊的視線看到的是聶嘯一身棕色緊身華袍,站在門口,又回頭看了看楚淡墨,想了想
後,緋惜點頭退下,也帶走了所有的人。
聶嘯與楚淡墨密談了小半個時辰,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只是時不時的聽到楚淡墨的低泣聲傳
出。然而,當聶嘯再一次走出來時,楚淡墨卻答應換上嫁衣。
一切都很簡單,簡單的好像真的只是一個形式,楚淡墨是被一輛華麗的馬車載到墨瀾清幽山莊的。
也沒有什麽大宴群臣,唯有鳳清溟五兄弟和聶嘯參加了這一場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婚禮。
由于楚淡墨的身子緣故,所以的儀式都是能減省便減省。拜完天地後,已經累的快要虛脫的楚淡墨
便被送入洞房,鳳清瀾自然是無時無刻的伴随在他的小新娘身邊。楚淡墨這樣的情況,鳳清溟幾人自然
是知道分寸,識趣的沒有添亂。
幾兄弟也難得一聚,便接着鳳清瀾的喜宴,聚在前廳,可卻原本僵硬在臉色的笑容,等到鳳清瀾與
楚淡墨離開後,一個個都再也強顏歡笑不起來。
“我相信六嫂一定吉人天相!”一回盛京就被盛澤帝送到國子監修讀的十六皇子鳳清漓難得出現,
同樣了解一切的他,看着幾個哥哥都悶悶不樂的模樣,挺起小胸脯高聲道。
“是,六嫂一生行醫濟世,救得無數蒼靈。”鳳清淵仰頭灌下一杯酒,将空杯重重的擱在桌子上道
,“佛語不是說,種善因得善果麽?如果六嫂那樣的人都有不測的話,那便是蒼天無眼!”
“綠撫姐已經去找師尊了,師尊一定能夠救小姐!”緋惜呢喃着,心中也在祈禱着。
“九哥,你在想什麽?”鳳清涵一擡頭就看着鳳清溟保持着一個姿勢沉思,對周圍的聲音毫無感覺
,于是蹙眉問道,“九哥,你今日一直魂不守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鳳清溟被鳳清涵的話吸引,擡頭看着鳳清涵,身後舉起一杯酒,仰頭喝下後,看向幾位弟弟:“我
在想會晤大師曾言,若六哥未及二十三載成婚,必定有魂斷青湖。”
“九哥!”鳳清溟的話一落,十四皇子鳳清潾便冷聲道,“今兒是六哥和六嫂的大喜之日,這些話
切莫再提。”
“是啊九哥,六哥好好的與六嫂成婚,難道還會抛下六嫂去什麽青湖麽?”鳳清淵也跟着道。
“會晤大師被譽為先知,自然不是浪得虛名。”鳳清溟仍然顧及的說道。
“六哥,那怪老頭的話,我才不信!”十六皇子不屑的撇撇嘴,下次若是他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定要
再打他一頓。
“十六弟不許莽撞行事。”鳳清溟呵斥道,“當年你年少不知事,再加上會晤大師不予計較,否則
父皇定不會輕饒了你。”
“哼!誰讓他滿口胡謅!”十六皇子不服氣的冷哼道,“他要再詛咒十一哥不得善終,我非剝了他
一層皮。”
“好了,十六弟的情哥哥承了。”鳳清涵輕輕一笑,眼中寵溺的看着鳳清漓,“不過還是要聽九哥
的話,不許再沖動了。”
“都不要再提些掃興的事兒了。今兒是六哥大喜的日子,我們替他高興,來喝!”鳳清淵舉杯圓場
道。
幾兄弟自然也就跟着響應,舉起杯子痛飲了起來。
然而,另一邊楚淡墨卻是被這鳳清瀾帶着,朝着他們的新房而去。而鳳清瀾卻是将在房間內稍作休
息的楚淡墨帶到了山莊中的翠屏湖而去。
站在湖邊,楚淡墨看着湖邊都懸挂着一盞盞大紅的琉璃燈,湖中也漂浮着紅色的花燈,将黑夜的湖
面照亮,高懸的冷月傾灑的餘輝都找不到絲毫蹤影。
“墨兒,跟我來。”鳳清瀾執起楚淡墨的手,溫柔的看着楚淡墨,清潤的玉眸倒映着略施粉黛的她
,就算是這樣精神倦怠,她在他眼中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楚淡墨虛弱的展開一個幸福而又愉悅的笑容,仍由着鳳清瀾将她到湖泊邊聽着一個挂滿紅綢的小船
,将她帶進去。
楚淡墨一進船,便愣在了門口。船內也挂滿着紅綢,一顆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将船內點亮,
夜明珠上蒙着一層大紅的輕紗,折射出淺淡的紅色光暈,朦胧中有着一種溫柔在流轉。船內堆滿了一簇
簇嬌豔欲滴的鮮花,花瓣在夜明珠的光輝下顯得含羞帶卻。她的腳下是豔紅的紅地毯,地毯通向紅紗輕
垂的喜床。由于船并不大,喜床前并沒有屏風,隔着三步的距離便是一個圓木桌。桌子上鋪着一張金絲
秀龍鳳的錦布。
蓮子紅棗之類的幹果放在桌上,都蒙着一個鑲金的大紅喜字。兩根繪着龍鳳的大紅喜燭正燃燒着,
燭影搖曳。喜燭下時兩個精致的鎏金就被,閃爍着淡淡的金光。
“墨兒,跟我來。”
鳳清瀾牽着楚淡墨的手,一步步的走向圓木桌。人相攜而去,寬大華麗的大紅喜袍揚起落下,拂過
嬌豔的花朵。
小船緩緩的離開岸邊,然而船上除了一個船夫外,便知道他二人。
“墨兒,我們還差一杯交杯酒。”鳳清瀾坐在楚淡墨的身邊,執起兩個酒杯,将其中的一個遞給楚
淡墨。
楚淡墨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臉浮起兩朵淡淡的紅暈,伸手接過酒杯,慢慢的将手挽過他的手臂,與他
相交。擡眼,水眸含情,懷中無盡的纏綿與他對視凝望。
鳳清瀾對她柔柔的一笑,而後舉杯緩慢的将杯子舉到唇邊,然而一雙情深似海的眼眸始終一瞬不瞬
的看着她。
楚淡墨微微垂下眼睑,也擡頭将杯中的就遞至唇邊,而後嬌羞而又幸福的看了鳳清瀾一眼,沒有遲
疑與猶豫的将酒一飲而盡。
鳳清瀾看着楚淡墨,一直那樣溫柔看着她,那如同大海澎湃的愛意,好似翻滾的怒海,幾欲将她淹
沒溺斃在其中。
“墨兒,娘子。”放下酒杯,鳳清瀾将楚淡墨拉入懷中,低下頭,微啓薄唇,含着她依然白嫩如玉
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你可知,我想喚你娘子想的心都疼了。”
楚淡墨伸出手換過他的後頸,微微揚起頭看着他,粉唇輕啓:“清瀾,相公。”而後閉上眼睛,第
一次主動送上自己的雙唇。
當那一方柔軟第一次觸碰到鳳清瀾的薄唇,楚淡墨因為唇邊那一絲極難察覺的異樣苦味而眉尖一蹙
:“清瀾,你……唔……”
楚淡墨想要質問的話被鳳清瀾加深的吻給吞沒。
鳳清瀾的吻很小心,沒有霸道的橫沖直闖。而是耐心的,不舍的,溫柔的細細的淺嘗辄止,帶着無
盡的纏綿悱恻。
他知道她的身子承受不了,所以對待她,就如同對待最珍愛的寶貝,一個個細細密密的輕吻落在她
的唇上,輾轉反側。
盡管是這樣的溫柔與輕柔,也同樣讓楚淡墨沉醉于淪陷,将剛剛那一絲異樣而抛諸腦後。
直到楚淡墨氣喘籲籲的呼吸都困難了,鳳清瀾才将楚淡墨放開,眼底已經燃起了**,卻是極力的隐
忍。
靠在鳳清瀾的胸口,楚淡墨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再次擡頭,而這一擡頭,恰好看到鳳清瀾眼中未退
的**,楚淡墨不由的有些自責,洞房花燭夜,她卻讓自己的夫君如此的隐忍。一切都只因為她不是一個
合格的新娘。也許……她與他也就一個今日了。
“清瀾……對不起。”楚淡墨眼中水光盈盈看着他。
鳳清瀾卻是寵溺的笑道:“傻墨兒,若是覺得愧對我,就快快好起來,為夫可還等着娘子給為夫生
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為什麽是男孩,我就喜歡女孩。”楚淡墨粉唇一噘,不滿的看着鳳清瀾。
她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此刻也不應該再說其他,所以就順着他的話道。
“只要是娘子生的,為夫都喜歡。”鳳清瀾眸中寵溺的光更甚,将楚淡墨摟得更緊,“要像墨兒一
樣,那就更好。”
“算你聰明。”楚淡墨哼哼道,而後埋頭在鳳清瀾的懷中。
鳳清瀾看到楚淡墨強忍的倦意,唇角綻開,目光掃過燭臺下兩只已經空的金酒杯,眼中的笑意更加
濃了,伸出如玉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輕聲問道:“墨兒,你說師娘為師傅殉情,不是你心中的傷
,而是你心中的羨。”
“嗯。”楚淡墨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鳳清瀾笑了,笑的無比的滿足,沒有在說話,而是抱着楚淡墨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喜床。輕輕的
将她擱下,沒有褪去她身上的喜袍,而後躺在她的身側,緊緊的摟着她,緩緩的閉上眼睛。
翠屏湖湖上,夜色正濃。孤船的倒影在湖中晃動。沒有人知道,這條湖上,險些多了一對生死相随
的孤魂。
------題外話------
嗚嗚嗚……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