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淡墨早早的便在相約之處等候,而鳳清溟也準時的出現。站在楊柳飄蕩的綠湖邊,楚淡墨
幽幽的回首看了遠方煙波浩渺一眼,目光透過晨霧望穿那眷戀的一角。凝視了許久,那悠遠而又清淡的
目光帶着清冷的訣別,最後不在留戀,轉身上車。
“小姐,已經到了西湘街,您……再好好想想可好?”緋惜看着城門一點點的近在眼前,心頭越發
的焦灼,撩開車簾的一角,向外面看了一眼,而後轉頭對着面無表情的楚淡墨小聲說道。
楚淡墨坐在車上,半靠着,身上蓋着薄被,一直低着頭,撫摸着懷中的雪耳。聽到緋惜的話,淡淡
的開口道:“我心意已決。”
“小姐!”緋惜聞言更加的急,于是勸道,“小姐,您這樣一走,老爺怎麽辦?睿王殿下要情何以
堪,而且……”
“你若想留下,我可以讓晉王将你送回聶府。”楚淡墨沒有耐心的聽完緋惜的唠叨,便聲無起伏的
打斷。
“小姐……”
緋惜還想再接着說,可是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楚淡墨的目光閃過一絲疑惑,感受到四周太過安靜,
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讓她既擔憂又隐隐中夾着點點的期待與恐懼的複雜情緒。
“晉王殿下?”緋惜不解馬車為何突然停下,掀開窗簾,淡淡的眺望,發現已經出了城門,在離城
門不願的郊外,于是詢問的低呼了一聲,然而沒有得到回答,緋惜心中一陣狐疑,便小小的掀開了車簾
,未免冷風吹進了,一下子鑽了出去,“晉……王爺……”
緋惜的話輕輕随着掀起的簾腳飄了進來,楚淡墨的心在那一刻有瞬間的停止跳動。因為她知道普天
之下能不發一言便讓緋惜語不成調,滿含懼意的唯有一個人,那便是——鳳清瀾。
他,終究還是來了。
然而楚淡墨卻沒有動,她坐在馬車上。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他,也不知道一簾之隔的
他會是怎樣的怒,怎樣的恨!怒她的冷血,恨她的絕情。第一次,楚淡墨的人生裏出現膽怯這兩個字。
她甚至害怕掀開車簾去看他,害怕看到他眼中有恨。
“墨兒,你還要避而不見麽?”清潤的聲音清淡的如冬天化開的雪,含着一種透心的沁冷。
這樣的語調,沒有責備,沒有憤怒,沒有情緒,唯有讀不懂的冷。讓楚淡墨的心再一次顫動,抓着
薄被的手又不由自主的緊了幾分,瘦如骨皮的手指已經好似變成了森森白骨。
楚淡墨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緩緩的帶着點點顫抖伸手将車簾一點點的掀開,慢慢的露出一片雪色無
暇,華貴無比的一小片衣角。随着車簾的卷起,那頃長的身影一點點的出現在她水眸中。
當他如玉的容顏上那一雙漆黑幽深的如同春日寒潭般深不可測有冷煙缭繞的鳳目倒映在她的眼瞳中
時,楚淡墨心夢然間狠狠的一陣抽痛。
他,瘦了!
這是楚淡墨腦中唯一滑過的三個字。他瘦弱的那般明顯,明顯的甚至不亞于中了蠱毒的自己。
“墨兒,你的心好狠。”陳述的語調沒有責備也沒有惱恨。
楚淡墨原本盈在眼中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看着依然那樣清雅出塵,如玉似仙的他,沒有血色
的唇瓣顫動着,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情到深時已無言,愛到濃時淚自堤。
“墨兒。”鳳清瀾一個眨眼便上了車,将她攬入懷中,那一聲呼喚融入了千般的不舍,萬般的無奈
。
鳳清瀾有想過,要如何讓這個明明可以為自己不惜舍身,卻偏偏要逃離他遠遠的小女人也嘗嘗蝕骨
之痛,錐心之苦。可是當她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中,當他為眼中淚水滑落,他的心那一刻好似被什
麽狠狠的刺了一下,絲毫不亞于被她所棄之痛。
抱着她,他想緊緊的将她融入他的骨血,可是握着她柔弱的好似沒有唯有骨頭的雙肩,他的動作不
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來。懷中的人兒好似已經變成了一個瓷娃娃,讓害怕稍稍一用力就會将她的骨頭揉
碎。
“墨兒,你生來便是折磨我的。”聲音低沉暗啞的在她的耳邊輕輕的一嘆。什麽報複,什麽責難,
都抛諸腦後。
他舍不得,他只知道此刻她就在他的懷中,既然已經失而複得,其他的……他不願去計較,也不願
再去想。
“墨兒,答應我,不要再抛棄我。”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近乎卑微的祈求,“否則,我會瘋的
。”
“抛棄”這樣的一個詞,是多麽嚴重!他是那樣高貴的人,竟然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措辭在祈求
着她。他甚至不去質問她的無情冷漠,他在用一顆如海般深而廣的心包容着她、寵溺着她,縱容着她。
哪怕是她給的傷害,他也一并的選擇寬容,選擇遺忘,選擇原諒,這樣的情,這樣的愛,為什麽來得這
麽不合時機?
“墨兒,答應我!”突然轉入命令的口吻,卻恰好是在掩飾着他的脆弱,他的害怕。
“清瀾……我……”
“墨兒,墨兒,墨兒!快回府!”
楚淡墨一直在默默的落着淚,頭越發的昏沉,突然一開口,眼前便一陣黑暈,最後莫名的陷入了昏
迷。吓得鳳清瀾心頭一滞,立刻抱緊楚淡墨,對着外面大喝道。
楚淡墨被鳳清瀾囚禁了!楚淡墨在鳳清瀾的王府醒來,然而醒來後的兩日她不曾見到鳳清瀾,她身
邊的人包括緋惜都不在身邊,整個院子照顧她的人,無論男女都是有身手的。
他,是怕自己再跑吧?楚淡墨自嘲的想着。
然而,她卻不知道,鳳清瀾此刻已經在勤政殿跪了整整兩日了。只為求下一道賜婚旨意,他第一次
向那個他恨的人低了頭。
“陛下,小主子已經在宮門外不吃不喝的跪了兩日。”王成硬着頭皮對着盛澤帝低聲道,“小主子
身子本就未痊愈,這會兒哪經得起這般折騰,陛下!”
“他這是自個兒折騰自己,怨得了誰?”盛澤帝頭也沒擡冷哼道,埋頭看奏折。卻沒有發現這份奏
折自己已經看了一日。
“陛下,您心底對小主子的疼,別人不知道,可是奴才心裏頭明白。小主子心底若是沒有您,也不
會這般跪着求着。”王成看了看盛澤帝看的那份沒有動過的奏折,于是繼續說着,“小主子這些年培養
的勢力,陛下您心裏清楚,他若是執意要娶容華郡主,您也攔不下,何苦要逼得小主子走絕路,這不是
上了您自個兒的心麽?”
“連你也要朕答應賜婚?”盛澤帝擡眼冷冷的看着王成,“你以為他是真的心中有朕?他不過是要
那丫頭有名有份,無法是要風光大娶!他眼中只有那丫頭?何時有過朕這個父皇?”
“可陛下您當是知道小主子的性子,您若不應,小主子怕是真的會長跪不起。”王成看着盛澤帝隐
隐已經有了怒氣,可還是軟聲相勸,“難道就沒有兩全的法子?”
王成的話,讓正要去執筆的盛澤帝手一頓,深不可測的鳳目一凝,沉吟了片刻,眼中幽光一閃:“
你去,告訴他,朕允他。”
矗立在花圃,萦繞滿園芬芳,擡目觸及的便是一簇簇他精心為她而種的幽蘭。心中再次築起的堅冰
在那一剎那,被什麽重重的撞擊了一下,有了龜裂的痕跡,然而淚水在眼中打轉,卻強忍着不讓它溢出
,洩露自己的脆弱。
敏銳的耳力撲捉到了細細的腳步聲,當沁蘭芬芳之中,隐隐散開一絲松竹清香,楚淡墨忍不住一嘆
:“摘取浮華難為夢,不如一笑邈塵煙。王爺,強留于我,你苦,我亦累。不如就此放手,你我都落個
輕松自在。”
身後一暖,将她攬入懷中,他的聲音幽幽響起:“墨兒,自那日翠山之巅,懸崖之上,你松手随我
一同跳下時,我便再也無法對你放手。”
“我不喜宮闱深深中的爾虞我詐,我不喜紅牆綠瓦中的詭谲傾軋。”擡眼定定的看着他,她的言辭
堅定,“我只愛放舟五湖,青山相伴,綠水為依。我……終只适合江湖老去。”
“若這便是墨兒所願,我便帶你遠走天涯又何妨?”他的話輕松、緩慢卻沒有遲疑,凝望她的目光
也異常的堅定。
楚淡墨在他情深的目光中有些狼狽的錯開眸光,然而,鳳清瀾卻不容她逃避。從袖中抽出明黃的一
卷,遞到楚淡墨的面前。
楚淡墨在他不容拒絕的目光下,緩緩的接過,慢慢的展開,當“容華郡主君氏賜配與第六子為嫡妃
”幾個大字映入她的眼中,她的大腦轟的一聲點燃,好似一團火燒過,将她的理智與冷靜燒的全無,她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回到這兒,他對她莫名的消瘦只字不提,便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他必然已經了然于心!既然如此
,他卻還要這般做。
“墨兒,嫁給我可好?”緊緊的将她抱緊,溫柔的一吻落在她的唇角,清潤的聲音參雜着絲絲的魅
惑在她的耳畔響起,如同天邊的閑雲般柔軟舒心,“此生能娶你為妻,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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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有幾場考試,只能保證不斷更,更新不給力,親們見諒!明天墨兒的蠱就會解,親們希望清
瀾和墨兒先成個簡單的親不?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