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過後, 水沐心情好了不少, 面上冰雪融化, 屋內氣溫回暖。之後的宴會,衆人一團和氣, 融洽許多。
從酒樓出來, 一上馬車,水靖就迫不及待的詢問水沐有關祁蘅武功之事。水沐慵懶的倚靠在身後, 閉目養神, 似是沒有聽到一般。
這是在跟他鬧脾氣……?
水靖眉眼間浮上一絲笑意, 壞笑着說道:“我那桌上可還有不少請帖,要不我全都接了如何?”
水沐立刻睜開眼睛, 看向水靖, 雙唇緊抿,半晌才不情不願的開口道:“最後一次。”
水靖點頭。
“他未盡全力。”水沐淡淡道。
“什麽意思?而且……你竟然沒有生氣?”水靖詫異。
“武功對他來說如同琴棋書畫,不過附庸風雅, 無甚喜愛。”
水靖将水沐的話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大概意思就是祁蘅學習武功只是讓自己多了一項為人稱頌的的本事而已, 他對武功其實并沒有多大追求,對輸贏更是全然不在意, 自然不會拼盡全力。
“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是死士或是暗衛?”
“他的劍沒有沾過血。”水沐答非所問道。
那就是沒有殺過人了。水靖摸摸下巴。如此一來, 基本上就可以排除他是死士或暗衛的可能。除非祁王劍走偏鋒,不走尋常路, 故意派個還未出茅廬的愣頭青來。
“他使得是九華劍法,而且是九幽劍法, 乃是九華派掌門的獨門武功。想必他應該師從九華派掌門門下。”
…………
“既然是九華派夏掌門的徒弟,祁蘅就肯定不可能是什麽暗衛或死士。”沐沅笑道,“果然是你想多了。”
水靖坐下喝了兩口姜茶,咽下嘴裏的辣味,說道:“這就肯定了?或許九華派掌門被祁王收買了也說不定。”
沐沅點了點水靖的額頭,嗔笑道:“你這話若在江湖上傳出去,連我也救不了你,我大哥都要給你臉色瞧。九華派雖然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但夏掌門德高望重,在江湖上素有威望,又怎麽會為權勢而低頭?而且夏掌門收徒要求甚嚴,以人品為先,是以至今也沒有幾個徒弟。”
“那可說不準。”水靖小聲嘀咕道。其實他心裏已經确定祁蘅不可能是假冒的了。只是想到自己先前的小題大做,實在有些傷自尊。
又過幾日,祁王府的情報總算呈了上來。原來是雪災封路,這才耽擱了時日。
水靖心下終于安定,拿起資料仔細翻看。
祁王除王妃外,還有兩名側妃、四名庶妃及若幹妾室,配置相當齊全。因祁王身份敏感,權貴多與之保持距離,後宅女人多是富戶平民奴婢出身,少有官家女子,便是王妃,娘家也不過是泉州當地的望族。
而祁王如今共有五子七女,還有兩名小妾懷有孕事,子嗣雖然興旺,但嫡出的只有祁蘅祁凰二人。他二人年齡排在中間,上面的兩兄兩姐已經成婚。祁蘅也曾訂過親事,只是大婚前一個月未婚妻突然暴病而亡。這還是去年發生的事。據說祁蘅與未婚妻感情不錯,事情發生後祁蘅還傷心了好一陣子,祁王讓他入京,也有讓他離開傷心地療心傷的意思。如此看來,倒也能理解祁王為何繼續讓祁蘅留在京城了。
而祁凰在泉州比在京城還要無法無天。不止祁王夫妻寵溺他,其餘一幹人等都要巴結她。據說祁王曾有幾個很受寵愛的小妾,因得罪祁凰而被當場杖斃,也曾有側妃庶妃被關過禁閉,如此祁凰在王府裏氣焰更加嚣張,也難怪敢給祁蘅臉色瞧。祁王夫婦養女兒的方式還真是讓水靖大開眼界。
至于其他庶子庶女,祁王都是不冷不熱,沒看出對哪個寵愛,也沒看出對哪個另眼相待。這樣一來,水靖最先設想的将祁蘅除掉給心愛庶子鋪路的假想就完全不成立了。祁王對祁蘅各種悉心培養,宴請名師,是真正将他當成了自己的繼承人。就如同讓祁蘅拜九華派掌門為師一樣,據說九華派掌門少時曾受過上上代祁王的恩惠,老人家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想着還有恩沒有報,于是告訴祁王,祁王府若有事他一定會鼎力相幫。祁王就提出讓九華派掌門收祁蘅為徒,不一定要将祁蘅教導成高手,只讓他有能夠自保的能力就可。
水靖嘆口氣,身子向後一靠,捏了捏眉間。從現有的情報來看,先前都是他杞人憂天,自尋煩惱。不過這樣也好,打仗不僅會消耗大量的錢糧,百姓們也會受到極大困擾甚至付出生命。祁王若真的安分守己的話,朝廷其實也不介意養個異性王。
元宵佳節,京城的夜晚十分熱鬧。可惜當時不在京城,林黛玉和水顏沒有瞧到這一盛況,都惋惜不已。正巧沒幾日就是二月十二,林黛玉的生辰,沐沅決定在府裏辦場慶生宴熱鬧一下,彌補兩個小姑娘的遺憾。
原本沐沅曾說過,林黛玉生辰的時候會回揚州和林如海一起過生辰。當時林如海因為女兒不能留在身邊一起過年正傷心不已,而沐沅則是因為能将林黛玉拐走而被驚喜沖昏了頭腦,後來才想起來,林黛玉的生辰離年節太近,即使快馬加鞭也很難從京城趕到揚州。更何況天氣寒冷,林黛玉的身子骨也禁不住趕路。因此林如海便說林黛玉回揚州後再給她補辦生辰,不必急着回來。雖說生辰是日後補辦,但禮物卻已經送了過來,全是女孩的玩意兒。
“好漂亮啊!”水顏一臉的羨慕。
林黛玉很大方的将東西推到水顏跟前,道:“你既然喜歡就随便挑,不必跟我客氣。”
水顏高興撲到林黛玉的身上,差點沒把她撲倒,幸好眼急的嬷嬷及時将她二人扶住。
“快從你姐姐身上起來,別把玉兒給壓壞了。”沐沅笑道,“瞧你歡喜的,好像平時缺了你似的。”
水顏撇撇嘴巴,“誰讓我欠了一身的債。我這是在開源節流。”
沐沅笑的愈發厲害,不再理會她,對林黛玉說道:“馬上就是你的生辰,可有什麽章程沒有?”
林黛玉抿嘴笑道:“不拘什麽,不過我想請些姐妹熱鬧一下。”
沐沅自是應允不提。
林黛玉過了生辰也不過八歲,年紀尚小,小孩子的生辰一般都不大辦,怕折了福氣。
在上房內擺了幾桌家宴酒席,又在院子裏搭了個小巧戲臺,從二樓的閣樓上就可觀看,無需出去。
除了相好的官家小姐,榮國府的三春也前來湊了熱鬧,跟她們在一起的還有史湘雲。
林黛玉見到史湘雲時愣住了。她在榮國府上的一年,史湘雲雖然常去榮國府做客,但她們的交情并不算深厚。而且林黛玉隐約感覺史湘雲對自己有敵意,也不知是為什麽。是以,林黛玉并沒有給泛泛之交的史湘雲發帖子。說來上次賞花宴時也沒有看到史湘雲,若非她出現在自己眼前,林黛玉險些将這號人物給忘記了。
雖然感到意外,但林黛玉只怔愣一下就笑着請史湘雲入座,又暗中着人再搬椅子新添碗筷等等——沒辦法,客人一早就訂好人數,椅子什麽也都是對應,如今史湘雲一來,可不就不夠了嘛。
已經管家的迎春心知給林黛玉填了麻煩,消消将林黛玉拉到一旁小聲賠罪道:“正巧湘雲妹妹今日來榮國府,聽說我們要來給你賀生辰也想跟來。我本來是想拒絕的,但老太太卻說無大礙,結果折騰半天也沒來得及給你傳個話。”
迎春沒有說的是,傷勢還未全好的賈寶玉也吵鬧着要跟來,疼的呲牙咧嘴,賈母眼瞅着就要答應,被及時趕來的賈赦鎮壓了回去。
林黛玉拍拍迎春的手安慰道:“無事,反正都是自家姐妹,也不礙什麽。”
能與林黛玉和水顏交好的自然不是狗眼看人低的角色,而且大家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因此沒有冷嘲熱諷,桌面上其樂融融。
吃了飯,就上了閣樓聽戲。林黛玉本是讓水顏先點戲,水顏不依,她只好先點了八仙過海,然後水顏一出西游記,其他人再各自點了。按位坐好,桌子上有瓜果等物,林黛玉磕着瓜子,與姐妹笑談,好不惬意。
迎春因為管家的緣故見識多,想的周到,細聲細氣的像個溫柔的大姐姐,很快就得到其他姑娘的好感。探春自是沒有放過這個結識手帕交的好機會,與人談戲的過程中逐漸熟悉起來。惜春尋到一個和她一樣喜歡畫的小姑娘,也有了話聊。史湘雲性子本就爽朗,很快就與衆人打成一片。
因為來的都是小姑娘,林黛玉就沒有邀請王熙鳳、李執等人,送帖子的時候就已經讓人說過一遍,林黛玉又同迎春說了下,請她幫忙向兩位表嫂表達自己的歉意,讓她們別往心裏去。
“兩位嫂嫂都是明白人,你就是不說她們心裏也都清楚。而且即便你邀請了她們,嫂子她也來不了。”能讓迎春直呼嫂子的,只有王熙鳳。
林黛玉聞言好奇的看向迎春,“琏二嫂子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哪裏是不舒服。”迎春笑的很開心,“是有喜了。”
林黛玉驚訝了一下,笑道:“真的?那真是要恭喜琏二表哥和嫂子了。什麽時候的事?我要預備賀禮才行。”
“昨天才發現的。這才一個多月。雖已經有了姐兒,但哥哥依然緊張的不行,爹讓嫂子把手上的事情全停了,只讓她安心養胎。我們離開的時候,嫂子還在床上躺着呢!”
“阿彌陀佛,希望琏二嫂子能平安生下孩子,最好是個小子,這樣就兒女雙全了。”
迎春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黛玉假裝氣惱的一指頭點在迎春頭上,“我剛說了什麽竟引得你發笑?”
迎春搖頭笑道:“我這不是在笑你,是想到了昨兒的事情。你也知道嫂子第一胎生的是個姐兒,所以害怕這第二胎也是個姑娘。畢竟總要兒子才能傍身。哥哥知道嫂子的煩惱,安慰她不用擔心,說以後還要生個十個八個的,肯定有一胎會是兒子。”
“琏二表哥真這麽說?”林黛玉咋舌,“這十個八個的也太多了吧……”
“可不是?嫂子當時就惱了,直接扔了枕頭過去,說你當我是豬啊!哥哥接了枕頭又說了一句,又把嫂子給逗笑了。”迎春眨眨眼睛,“你猜哥哥說的是什麽?”
林黛玉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麽?”
“哥哥說你當然不是豬,屬豬的是我。”
林黛玉也“嗤”的笑了,姐妹倆笑做一團。
史湘雲瞅到了,問道:“二姐姐跟林姐姐說什麽笑話呢?笑的這般開心。”
那話卻是不能在人前說出來的,因此林黛玉和迎春俱是搖頭,表示沒有說什麽。
史湘雲心知她們有事瞞着自己,便有些不高興,林黛玉和迎春也不好去哄她,只能無奈任由她去。
“正巧今兒是花朝節,我看園子裏花開的正好,不如聽過戲後去園子走上一遭,也算應個景。”有人提議道。
“可不是?林妹妹的生日恰好是花朝節,林妹妹說不定就是花神轉世呢。”
林黛玉笑道:“錦姐姐又取笑我。我若真是花神,就給你施個口吐蓮花的法術,看你還取笑我不?”
“我瞧錦姐姐說的沒錯。”水顏一本正經道,“姐姐身上總是香噴噴的,肯定是花神轉世。”
“今兒其實也是襲人姐姐生日!”史湘雲突然說道。
三春和林黛玉俱是一愣,其他人不明所以,問道:“襲人是誰?”
“是寶哥哥身邊的大丫鬟,不過比林姐姐大上三四歲。”
衆人立刻閉上了嘴巴。她們原以為襲人是哪家的姑娘,卻沒想到只是個丫鬟。在林黛玉的生辰上說她跟丫鬟一個生日,怎麽想都是貶低林黛玉的意思。而且哪有随便叫丫鬟姐姐的,只有長輩身邊得志的丫鬟才能擔的起這兩個字。史湘雲稱呼同輩表兄身邊的丫鬟為姐姐,這是連自己一起貶低了。
衆人不約而同決定和史湘雲保持距離,免得自己的生日上,也被說和丫鬟一個生日。
宴會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而水靖正看着書桌上的信件,郁悶的想去撞牆。文東延竟然已經出發去了泉州,這要讓他如何跟他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