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靖晃了下腦袋, 現在不是想水顏和林黛玉教育問題的時候, “所以祁凰就被你們趕出京城了?”
“這倒沒有。是祁王自己上了賠罪奏折, 說沒有管束好女兒,以致得罪貴人, 惶恐不已, 他會将祁凰重新教導一番,必定讓她痛改前非, 不敢再犯。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那祁蘅怎麽不跟着一起離開?”這是水靖最關心的事情。
“看祁王奏折上的語氣, 好像是要讓祁蘅替妹賠罪。”水钰沉吟道, “不過我冷眼瞧着,祁蘅自入京以後, 雖然三日一小宴, 五日一大宴,人情往來頻繁,但和宗室以及大臣都又保持了安全距離, 并沒有做其他小動作。”
水靖倒是能理解祁蘅的做法。畢竟他們遠在泉州,朝堂上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鞭長莫及。這時候如果有人能為他們說上幾句話就能為他們争取個自辯的機會。
“祁蘅待人親切随和, 處事體貼細致,倒也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怕也是因為這樣, 祁王才能放心的将他留在京城廣結善緣。”
這麽解釋倒也說的通, 總比留個禍頭子在京城四處樹敵的好。但探子的事情又該怎麽解釋?比起祁王謀反什麽的,手下叛變才是水靖最糟心的事情。
“會不會是您想多了。”水钰又說道, “許是中途耽擱了也說不定。只是事情正巧湊到了一起,才讓您産生了疑慮。”
也不是沒有可能……許是他心思太過敏感, 又對異姓王打從心底裏不相信,以致出了點小狀況就覺得背後有陰謀。
這才對嘛!他向來禦下有方,怎麽會有手下人叛變呢?水靖心裏瞬間舒服了不少。
不過水钰又表示,探子不一定有問題,但祁王也不一定就是沒有問題,讓戶部把錢糧準備好總是沒錯的。即便不打仗也能用在其他的地方。
水靖點點頭,決定再耐心等待些時日,又對水钰囑了些話,方才離去。離別之時,水钰又別扭的說讓水顏和林黛玉多進宮陪陪沐清。水靖好笑:“是不是因為兩個小丫頭片子比後宮的嫔妃威脅性小些,不會跟你搶媳婦兒?瞧你那點出息!”
水钰好不憤憤然。有誰是和媳婦兒兩個人站在一起,姑娘們的眼神是往媳婦兒那裏瞅的,天下間還有第二個像他一樣和女人搶媳婦兒的男子嘛!叔爺爺真是不吃葡萄不知道葡萄酸,站着說話不腰疼!
輕松許多回到府裏的水靖瞥見書桌上祁蘅送來的帖子,拿起來瞧了一瞧,宴會日期是明兒晌午,地點在太白居的煙波亭。太白居是位于城邊的一座酒樓,整個酒樓淩空架在小東湖之上,除酒樓主樓外,又有十多個閣樓錯落有致的分布在四周,以長廊相通。因閣樓與閣樓之間隔着一段距離,又有湖水環繞,隐私性強不會被他人打擾,因此深受權貴喜愛。
水靖想了想,覺得可以先去祁蘅那裏探個底摸摸情況,不管是真是假,也比現在兩眼一抹黑要強。既已打定主意,水靖于是通知水沐明日同他一起赴宴。為何要拉上水沐一起呢?一是帖子上本來就寫着水沐的大名,二是他一向不耐煩這些宴會,如果有人陪着他一起受罪他心裏就能好受一些,作為兒子的水沐自然要義不容辭。水沐自是不願,被水靖無情的鎮壓了下去。
因水沐去的很是不情不願,臉上如同覆了寒霜一般,周身釋放的寒氣讓處在暖室內的衆人不由的打了個冷顫,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敢言語,完全沒有水靖父子到來前的熱鬧。罪魁禍首的水靖最是淡定,端着酒杯緩緩品酒,似乎酒桌上的沉悶與他無關一般。
倒是還有一個人對屋內陡然降低的氣溫沒有感覺,并且熱情的體貼道:“沐世子身子可是哪裏不舒服?臉色這般難看。我那裏倒有一名不錯的大夫,若世子不介意,我可以讓他過來給世子看看。”
說話的是祁蘅,衆人不由對他敬仰不已。這種氣氛下還能無視水沐的黑臉淡定開口,在某方面也能算的上是翹楚了。
水沐冷眼掃祁蘅,心說自己明明是因為被強拉過來而分外不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哪裏是什麽身體不舒服。他剛要冷嘲一句來宣洩心中不滿,突然想到可以借口身體不适先行回去,臉色頓時緩和了幾分。
可不待他開口,水靖就已經搶先說道:“他那不過就是起床之氣,無礙的。”
衆人不約而同的擡頭向上看,雖然只能看到屋頂,但大家都知道太陽此刻正高高挂在正上空。都這時辰了用起床氣做理由,瑞親王你能不能走心一點。
果然周圍又旋起了一陣刺骨冷氣,衆人不由縮了縮脖子。
“原來是起床氣。”還真有人信了。祁蘅笑着附和道,“其實我也有些起床氣,那時周圍人都不敢接近于我,害怕被我的壞脾氣波及到。世子同我相比要好上許多。”
水靖不知是真是假,假裝驚訝道:“這還真是看不出來。祁王和祁王妃難不成也會躲得你遠遠的?”
“這倒不會。我那起床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往往去給父王和母妃請安的時候就已經散去了。”
既然話題已經扯到祁王府上,水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盡可能不突兀的詢問他在祁王府的事情。祁蘅沒有設防,很容易就吐露了七七八八,讓水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若祁蘅所說是真,那祁王對祁蘅的教育很符合對繼承人的要求。四歲開始啓蒙,早晚用功讀書練武,三五伏天數九寒冬也不可辍下一日。如果有半點不符合要求,便以戒尺教訓。
“年幼時手心不知被打了多少次,一直到十歲才開了竅,之後才沒被打過。不過做的好了,父王也不會誇獎我,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
祁蘅的一番話讓不少人産生共鳴,紛紛附和笑談自己的往事。水靖想着祁王對祁蘅的态度很符合父子間的相處。就如他,也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誇獎過水沐。可是話題有些跑偏,聽得他興致缺缺,水靖決定等待合适機會将話題拉回來。
水沐眼中難得露出一絲興致,突然開口道:“你會武功?”
祁蘅愣了一下,點頭笑道:“只是會上一些。”
有人卻出聲道:“上次與祁世子一起飲酒時,祁世子就曾舞過劍。直到現在我還歷歷在目。”
祁蘅立時紅了臉,“那時候喝醉了酒,一時興起才做了那種事,讓大家笑話了了。”
那人笑道:“祁世子真是客氣了。你舞起劍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當時在場的馮将軍還曾大贊一聲好,說您絕對是個練家子。”
這人口中的馮将軍應該指的是神武将軍馮唐,水靖對他倒是熟知一二。馮唐為人正派,既然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想來祁蘅的武功絕對不是只會上一些這麽簡單。
水沐聞言興致更濃,立刻提出比劍的要求。包括祁蘅在內,都愣住了。
水靖心說果不其然,早在水沐剛出聲時他就知道他會說這句話。整日都和熟悉的人交手,水沐想來已經有些枯燥,而且也遠不如同陌生人過招從中學到的東西多。若祁蘅能與水沐過上幾招,想來水沐被強迫赴宴的不滿會緩解許多。再者,這也是個很好的試探機會,如果祁蘅是假冒的世子,那必定是祁王手下的死士無疑。死士一般都是自小開始訓練,這樣才會對主人保持絕對的忠心。而文東延曾說過,死士或暗衛就好像批量生産,然後再從中選出優秀的出來,因此從他們的武功中就可以辨認一二。即便是最優秀的,也會在無意之中透露絲絲不同。畢竟死士都是以命相搏,從習武之時就奉行只有贏者才有資格活下去的理念,與普通人習武從根本上就不一樣。是以,水靖便報以看好戲的态度,沒有做聲。
祁蘅的表現倒也令人高看一眼,只怔愣一下後,就大大方方的應戰。雖然謙虛了幾句,但無半點推脫之意。
當事人都心有戰意,水靖也沒有阻止,衆人自是不會勸阻,全都為水沐和祁蘅拍掌叫好,順勢恭維。
煙波亭自不是比劍的好地方,但數九寒天,周圍湖水都已經結成厚冰,如同陸地一般。水沐讓侍衛送來兩把相同的長劍,然後拿起一把搶先飛出窗外。屋內如同勁風一掃,水沐的身影就已出現在不遠處的冰面上。衆人驚呆,直道“好俊的輕功”。
祁蘅微微一笑,身形微微一動,好似一股煙般飄了出去。晃眼的功夫,他已和水沐并立站在一起。
水靖驚訝的挑了眉頭。他雖然不會武功,但也能看出祁蘅的輕功很是不錯。
在場之人大多都不會武功,即使有個別學過拳腳功夫的,也只覺眼前眼花缭亂,只能看到一白一青的人影糾纏在一起,卻看不到二人的蹤影。但即便是這樣,卻都覺得兩人身姿如燕,飄逸如仙,激動人心的同時又賞心悅目。
猛地一下,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下。衆人定睛一看,總算可以清楚的看到水沐劍指祁蘅,而祁蘅的長劍已經掉落在地上。誰輸誰贏,一目了然。
“我輸了。”祁蘅笑道,“世子劍法果然了得。”
水沐眼睛一眨不眨,盯了他許久才道:“以後叫我水沐便可。”
祁蘅微微一笑,“那蘅,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