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辭 — 第 9 章 ☆、不期

京城的夜色總是月明星稀,如此良辰美景卻擾的王誼無眠之意。

明月不斷暈出他思念的人影,那咫尺天涯的無奈不知何時才到盡處。

突地,一聲異動打破了這傷情的月夜,王誼的憂色瞬時變為陰冽。

他謹慎打開房門,便見一只信鴿落在院中。四下張望之後,他走出房門取下了鴿腿上的紙條,将信鴿放離。

重回到屋裏,他在燭火下打開那張細條,上面只寫有八個字:明日巳時,有那茶樓。

他神色遠迷,将紙條靠近燭火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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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誼便尋到了有那茶樓。

小二将他領至一處清靜之地,他落座後便随意張望起來,到底是墨客聚集的地方,處處透着清雅馨墨。

等待的時間慢慢流逝,他卻未見到等候之人,連一旁的弗雀都有了不耐。

“公子,這茶樓裏人來人往,也不見有異樣之人,那人真的會來嗎。”

王誼沒有回答,卻放下了茶杯,觀游至一處下棋之地暗暗品賞起來,後又慢慢加入了棋局。

不久後,茶樓門口有了小小的動靜,王誼見那店家過分恭敬的迎上來人,便留意了一分。

“七公子來啦,您裏邊兒請。”

王誼微微側目,卻見來人是位少年,他暗疑,自己等候之人不該是如此年紀,可為何……那少年的容貌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手中落下一子,他心裏隐隐記下了這位七公子。

“今日三哥未曾過來嗎?”

那店家笑答:“沒有,今日不曾見過三公子。”

那少年略有失望,而後便在茶樓裏随意觀游起來,直至停留在王誼身側。

王誼察覺了他的駐足,未露聲色。

兩局終了,王誼皆勝,少年在一旁看的由衷欽佩,卻沒有更長久的時間領略他的奇才,因為他似是要離去啦。

王誼心知那人今日不可能出現,只能回去另做打算。可沒走多遠,他突然回身,看着那一直追随自己的少年。

他臉色淡漠,等待着少年的解釋。

那少年見他發覺自己,倒是坦然施禮:“前輩棋藝精湛,晚生佩服不已,所以才一路追随至此。不知前輩住處何方,晚生改日想登門再仔細請教一番。”

王誼不想無端生事,冷言:“方才那局不過是巧勝,這茶樓中棋藝比我精湛者大有人在,你不必在我這兒耽擱時間。”

“等等。”少年攔下要走的他,并沒有被這兩句敷衍之語打發:“我知我今日有些冒昧,前輩對我不想理會。可方才見前輩眼神游離,好似心思并不在棋上卻仍能把握勝局,可見前輩棋藝之高,我是真心欽佩,還請前輩切勿誤解。”

他的細致入微令王誼意外,一個少年竟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于他而言并非好事。

“你如此以為我無力争辯,今日我只是偶然來此,不必過多糾纏。”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因心中未了之事,他臉色有些陰沉。

少年也看出他似有別事便打消了追上去的念頭,卻并未消退對他的敬佩之意。

…………

回到府中的王誼靜心等到夜深,等到了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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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正在涼亭下歇息,一旁伺候着的是寵妾郭氏還有昭爰。

朱瞻墺正帶着這幾日的功課前來拜見,太子看過後,臉上浮出了笑意:“墺兒的文章又有長進,可見這些時日沒少用功。”

得到誇獎的朱瞻墺很欣喜:“謝父王誇獎,墺兒日後會更勤加讀書的。”

太子捋着胡須,不住地點頭。

他這些兒子當中,數四子最喜文墨,可惜他身體太過羸弱,惜年早逝,如今見朱瞻墺已深有他當初的模樣,且大有超越之勢,他十分欣慰。

“父王,墺兒有一事想請求父王準許。”

“哦,說來。”

“墺兒想将每月的上學時日取消兩日,墺兒想出宮去。”

太子疑惑:“出宮?所為何事啊。”

“墺兒幾日前在宮外遇見一位棋藝精湛之人,墺兒想出去與他讨教讨教。”

未等太子張口,一旁的郭氏便說:“墺兒這倒像是說笑,普天之下又有何人的棋藝能比得上國子監的師傅?”

她突然插話,雖有失禮太子卻并未介懷,反而有些贊同她:“是啊,章先生棋藝也不差,何需到宮外看那些江湖人士?”

“父王,國子監的師傅們确都是名學究,可墺兒以為學識要融貫四方才能兼收并蓄,游刃有餘。墺兒已讓人查過那人的經歷,他常年學游四方,必定是知曉一些國子監的師傅們不知之事的。”

這樣的緣由是可以說服太子的,他很高興朱瞻墺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融會貫通之理。

“殿下,墺兒還小,難免被心懷叵測之人利用,萬一被什麽江湖術士哄騙,恐……”

“姨娘費心啦。”

朱瞻墺平聲打斷了她的質疑,這些年憑着太子的恩寵,幾乎沒有人敢這樣對她不敬,郭氏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那位公子只是一介布衣,卻有着匠心獨妙之才,絕非是姨娘擔心的那種包藏禍心之人,墺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會被歹人蒙蔽雙眼。”他平心定氣說着。

“好啦。”太子開口,也阻攔了郭氏想要再說的舉動:“既然墺兒喜歡,父王答應便是。”

朱瞻墺欣喜,立刻行禮:“謝父王!那墺兒先告退啦。”

太子笑着點頭。

等他退下,太子便安慰起略有不悅的郭氏:“墺兒自幼喜好鑽研詩書棋畫,多讓他見識一些也是好事。”

郭氏莞爾:“妾身也只是擔心墺兒被賊人利用,給太子宮招來禍端,如今聽殿下提醒,倒是妾身多想啦。墺兒如此好學,妾身定會讓垲兒多向兄長學習的。”

她的賢良讓太子很滿意,便沒再說什麽。

稍後,郭氏服侍太子歇下,之後便由昭爰陪着在院子裏游逛起來。

“你也看到啦,這太子宮從不缺有才識的皇孫,恺兒他們年紀都小,不能贏在功勳之上,若是連才學也輸于兄弟們,我怎能安心。”

比起郭氏的舉止端莊,昭爰顯得有幾分随意:“我看是表姐擔心過多啦,您是太子哥哥最喜歡的夫人,他又怎麽會虧待您和垲兒他們呢。”

郭氏卻嘆:“你雖常年在外闖蕩,可也該知道王府深宮之中的明争暗鬥有多血腥。”她神情更加凝重:“皇太孫根基已穩,我對那寶座早已沒有奢望,可我也要保全他三人性命無憂,絕不允許再有第二人淩駕于垲兒之上!”

原來勾心鬥角真的可以讓人面目全非,她所熟知的那位率性善良的表姐,也早已湮沒在這深宮高牆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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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個晴雲無際的日子,朱瞻墺叫下人準備好筆墨紙硯,連桌子一并擡到了庭院中。

他提筆微思,便畫了起來。

看他專心致志,坐在不遠處的李氏也安心看起了經文。

“七哥!”

“啊!”

突來的一聲呼喊把朱瞻墺吓得不輕,連一旁的李氏都驚的擡頭張望。

待看清來人是不知何時歸來的頑皮珅兒時,她絲毫不見驚喜之色:“珅兒,一驚一乍成何體統,快到這邊來,不要驚擾兄長。”

“不必啦。”

朱瞻墺懊惱至極,看着畫紙上突兀的一團墨跡,拿起筆杆輕敲在珅兒的腦門兒上:“我半個時辰的心血全都付之東流啦。”

珅兒揉着額頭,這才知道自己闖了禍。

“我不知道七哥在畫畫兒嘛。”這麽美的畫被弄髒了她也很自責。

“珅兒!”

李氏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珅兒知道這下肯定要挨罵啦,但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乖乖低着頭走了過去。

李氏閣下經本訓斥起她來:“上次你偷偷跑回來,連累你的太孫哥哥受了訓斥我還沒有懲罰你,沒想你現在更沒規矩啦,去佛堂裏跪着!”

珅兒一聽霎時滿臉愁容:“母親不……”

“不許反駁!”她的神情與語氣都很嚴厲,又吩咐身後的婢女:“瑷徽,把她帶到佛堂去,晚膳之前不許起身。”

聞言,瑷徽生出心疼之意,為難的看着身旁的纾饒。

“夫人,郡主從寺中歸來那是想着看您來啦,您該欣喜郡主的孝心才是,怎麽反倒為一點兒小事兒就責罰起郡主來啦,這以後郡主還怎麽敢回來跟您親近啊。”

李氏又何嘗不心疼遠在寺中的珅兒,想至此,那股怒意也就漸漸消退了一些。

纾饒見此,繼續勸說着:“郡主整日在寺中為太子殿下、為夫人您祈福已是辛苦,今日就免了這通責罰吧。”

“是啊母親。”一旁的朱瞻墺聽到這責罰也心疼起珅兒:“畫髒了墺兒再畫一副就是啦,母親不要責罰小妹。”

兩人的求情終究是讓李氏軟了心:“罷了。”

有了這句話,珅兒才敢委屈的擦掉眼淚,纾饒見李氏沒了火氣,立即将兩人領回了石桌旁。

珅兒與朱瞻墺一同坐下,紅着眼睛擡頭看着纾饒:“公公,我又惹母親生氣啦。”

纾饒慈愛的寬慰她:“郡主不要擔心,夫人又怎麽會真的和您生氣呢,只是郡主以後要記住啦,切不可再這般魯莽啦。”

珅兒低下頭,然後看着朱瞻墺:“七哥,你再畫一幅吧。”

朱瞻墺笑:“只好如此啦,不過在我畫好之前,要懲罰你哪兒也不許去。”

纾饒看着這二人,安心退到了一旁。

珅兒在一旁無事,也拿過紙筆勾勾畫畫起來,朱瞻墺見她安靜下來,便專心作起了畫。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當他再次瞟向珅兒時,卻被她的“大作”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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