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辭 — 第 11 章 ☆、非初遇·似初見

珅兒就要啓程回寺中,臨走之前特來向太子告別。

“父王,珅兒要走啦,您可要記得想念珅兒啊。”

躺在藤椅中歇息的太子盡顯虛弱之色,對珅兒的愛憐卻是絲毫沒有減少,無論何時只要珅兒說,他都會慈愛的答複一句。

“好好好,父王一定會念着珅兒的。”

得到應允的珅兒很高興,蹲在太子身邊雙手扶着藤椅:“父王想念珅兒也別忘了按時服藥,不然就白費了珅兒日日為父王祈福求願的心啦。”

這話令太子很是欣慰,他能有這樣一位貼心孝敬的小女兒,讓他在爾虞我詐、病痛纏身的日子裏,還能享受一位父親與女兒的窩心與嬉戲。

“父王聽你的。”

珅兒高興,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道黃符放進他衣中:“這道符父王可要日日佩戴,佛祖會保佑您安康長壽的。”

“珅兒有心啦。”

他摸着胸口的那道符,微微點頭,卻見她又舉起了雙手:“父王您也舉起您的手,跟我的阖實。”

“這是為何?”

“珅兒整日握着佛珠與經書,已經積攢了許多福氣與安康,珅兒要把這些都傳給您。”

太子感動,配合的舉起自己的手,阖上了那雙稚嫩的小手。

…………

纾饒在太子宮門外送珅兒上轎,等那轎子走遠,他轉身欲回,卻正巧看到迎面而來的王誼,他笑着上前迎上:“王公子。”

耳尖的珅兒聽到了這一聲,好奇的揭開轎簾探出頭望,卻只見到一個側影。

王誼拱手回禮:“纾公公。”

纾饒将他請進太子宮,正要退下卻被他叫住。

“公子還有何吩咐?”

王誼明知不該多此一問,卻還是忍不住:“近日都不曾見到你家郡王,他可還好?”

纾饒微笑:“勞煩公子挂心,我家郡王很好。只是近日課業繁重,所以都不曾離宮。”

聽此,王誼不再追問,點點頭便往朱瞻墉的書房去啦,卻在途中看見了昭爰。

她正坐在荷花池邊的石欄上看書,這一幕着實令王誼意外,她竟也有如此娴靜之時……

可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她的性子過于潑野,倒真是一位難得的佳女子,日後她定能尋得一位無雙的公子思慕她。

他收起眼色,不想驚擾她悄聲便離開啦,根本沒有想到昭爰自幼便厭惡書本,如今肯心甘拿起書來讀,全是為他。

朱瞻墉的仆人接上了王誼為他引路,臨到書房前,王誼意外見到了多日未見的朱瞻墺,還有他身旁那只有一面之緣的男子。

突然的相見令他錯愕不已,卻在那二人走至跟前時立即将慌亂之色隐起,跟随身旁的仆人一同恭敬行禮。

低身時,他所有的心思都挂在那男子身上,自然就忽略了朱瞻墺的冷色。

與此同時,朱瞻基對王誼的打量也是一閃而過,他漠然經過王誼,宛若他只是這宮中的一個下人。

他二人漸漸走遠,王誼的眼睛卻還緊緊追随着,回京兩年,他們終于相見啦……

朱瞻基隐隐察覺了朱瞻墺的臉色不好,笑問:“墺兒有心事?”

朱瞻墺回神:“沒有。”

“那為何突然不高興啦?”

朱瞻墺擡起頭,慢慢露出委屈之色:“我沒有心事,只是不喜歡見到方才那人。”

朱瞻基随意回眸:“你認識那人?”

“他是三哥的手下。”

這話卻讓朱瞻基不懂啦:“既是三弟的近人又何處惹了你?”

朱瞻墺跟他解釋:“大哥還記得當年我想拜師的那位棋藝高人嗎,就是他,可他不肯教我。”

聞言朱瞻基微思,随後便笑了:“如此眼拙之人怕也沒什麽真本事,過幾日大哥另給你找一位棋藝精湛的師傅,定比他強。”

豈料他善意的提議竟被一語堅拒:“不,此生我再也不學對弈之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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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之後再踏進潭柘寺,王誼站在同一處,心緒卻截然不同。

再過幾日便是他父親的忌日,他剛在大雄寶殿裏為他拜祭過,還帶着重重的哀愁,除此傷心事,他還有着滿心的失落。

本以為回京之後日子會有改變,沒想還是整日閑談詩畫,無所事事,他那一腔抱負早已被時間磨砺的波瀾不驚……

長久的憂愁過後,他心頭隐隐浮現出一副小巧的面孔,恍惚想起了早年前在此遇見的小姑娘,那靈動的模樣……

“欸!”

小心翼翼的呼聲讓王誼意外,他疑惑回頭,竟有一種幻境成真的奇妙感觸。

珅兒本是試探的叫了一聲,等他轉過身才敢确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真的是你!”

她一身紅白色的衣裙,不算太長的烏發紮成兩個辮子用絲線纏繞着垂在身前,更顯得她可憐嬌俏。

王誼見到她生出了幾分親切之感,稍稍低下身子:“姑娘還記得在下?”

珅兒走近他,一手摸着下巴圍着他轉了一圈:“你不是郡主的随從嗎,郡主不在你卻在,不怕郡主知曉你這般放情丘壑,打你板子嗎?”

珅兒想起那年之語,有意如此問他。

王誼卻愣住啦:“姑娘怎說我是郡主的随從?”

珅兒轉了下眼眸,笑答:“那日我看見一女子與你在一起,長公主的侍女跟我說她是郡主,我沒說錯吧?”

王誼了然一笑:“不錯,只是在下如今已不是郡主的随從啦。”

“原來是被革除啦,難怪如此悵然啦。”

王誼挑眉:“在下面有失意嗎?”

珅兒認真的點頭:“往日來這寺裏的人大都是心有不甘,或求之不得的,他們來此無非是為了祈求福祿平安,我看你的氣色也不像是有病之人,該不是與那些鄙俚之人同樣的目的,來祈求高官厚祿的吧?”

短短的幾句話卻展露了她的才識與德行,王誼眼中不禁露出贊賞:“姑娘這可是猜錯啦。”卻沒做多解釋。

可令他好奇的是,她竟也沒有再詢問,如此得體的小人兒更讓他生出許多好感來。

“姑娘一直住在寺中嗎?”

珅兒雙手背在身後:“嗯,我在這兒很久啦。”

這話讓王誼有了幾确認,她真的是個棄兒,便對她更柔軟了幾分:“上次我瞧見你功夫不凡,可是跟這寺中的高人學的?”

聞言珅兒漸露出甜美的笑顏,搖搖頭:“這回你也猜錯啦,我的功夫都是我兄長教的。”

“兄長?”

“珅兒。”

一聲呼喊打斷了兩人的說話,只是那聲音卻讓王誼驚詫,而更令他瞠目的,還是眼前飛奔而去的小丫頭。

“大哥!”珅兒小跑到朱瞻基身邊,握住他的手:“你怎麽來啦?”

朱瞻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大哥多日沒見你,來看看你還有什麽不對嗎?”說着,背于身後的另一只手便拿出了一支糖葫蘆。

珅兒笑呵呵的蹦跳了兩下:“還是大哥對我好~”她喜歡的接過那誘人的果實……

兩人親昵的模樣令王誼詫異難信,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直以為的那個棄兒竟是位郡主。

這時珅兒也想起了身後的王誼,拉着朱瞻基走近了些跟他說:“這就是我大哥,他的功夫最好啦,沒人能比得上。”

王誼沒有看到珅兒滿眸的驕傲,近在咫尺的朱瞻基讓他突然從驚詫之中清醒了過來:“王誼拜見太孫殿下。”

這下倒成了珅兒意外啦,她仰頭看着朱瞻基。

“這是王誼,你三哥的摯友。”朱瞻基低頭告訴她。

珅兒慢慢琢磨着這個耳熟的名字……

“原來是你啊?哥,他就是七哥說的那個人嗎?”

朱瞻基點頭。

“真的是你!”珅兒走近他:“七哥很久之前就跟我說起過你,你真的那麽厲害嗎?”

王誼啞然。

“好啦,你的姐姐們都在祏河上啦,大哥不來叫你你怕是要忘了今兒個是浮福節吧。”

朱瞻基适時阻止了珅兒的好奇心,卻見她扭回頭嘟着嘴:“怎麽會,就算大哥不來我也要去的。”

說着她就要跑開,卻又退回到王誼面前:“今日祏河上很熱鬧的,你去看看也許就不會覺得愁苦啦。”

安撫的話還有她純真的模樣讓王誼的臉色變得柔軟,待她離開後,兩人便去到了一處偏僻之地。

…………

“王誼大意,竟忽略了郡主的身世。”他懊惱的請罪。

朱瞻基微擡手:“無妨,珅兒雖小卻懂事知體,不然我方才也不會現身啦。”

王誼聞言心安了一些,跟随着他緩步前行。

“倒是墺兒,那日陰差陽錯的遇見你,令他到今日都還對你念念不忘,好在沒有生出枝節,只是讓你無端落了個惡人名。”

對此王誼也無能為力。

“不過墺兒确是聰慧異常,你閑暇之時也未嘗不可教授他一番,也不枉他這兩年來一直心心念念着你。”

王誼卻低下眼眸來:“殿下疼惜之心王誼明白,只是王誼不肯教授七郡王也并非只是怕節外生枝,而是……每見到他,便會記起家中幼親……”

這話讓朱瞻基了然了他心中的症結所在,嘆氣道:“這些年,很辛苦吧。”

他擡眸,又低順答道:“得殿下賞識,王誼并不覺得艱苦。”

“你與當年,的确是不同啦。”

王誼微惑,而後便了然,當年的自己又怎會說出這種恭維之語……

“王誼只是參透了殿下當初所訓,那最致命的書生氣。”

“當年我的确最擔心此事,而今看你稚跡全退歸來,日後必是我的得心之手。”

“殿下知遇之恩,王誼定不辜負。殿下今日出現……可是有事?”

朱瞻基望他一眼,又雲淡風輕遠眺着前方:“方才贊你,這就急啦。”

他一滞:“王誼知錯。”

“今日巧遇留下你,也算是多年未見的老友重聚,許多煩憂之事我也想與你說說。”

他的坦言令王誼漸展平靜之眸,相識多年,他們還從未推心相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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