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妻入懷 — 第 2 章 他睡哪兒

他睡哪兒

滕霁沒說話,指了指自己的下腹位置。

顏悠悠含水的眸光一縮,頓時明白過來,咬起下唇那一刻,眸中的水光凝成了淚滴,順着眼角滑落。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

這一刻,心裏恨自己還不如是死了。

那樣就不用面對這些令人痛苦又不堪的事情了。

可是她沒死,沒死就要面對,就無法逃避。

沉默流淚了許久,顏悠悠緩緩睜開淚眼,嗓音顫抖的說:“在床下……”

如何能在床上,她只要一想到那會是什麽樣的情形,還要勞煩一個不認識的男子來為自己清理,她就痛苦的想死。

滕霁看着她絕望的眼淚,恨自己對她的到來不夠仔細,才會導致她此刻受這般苦楚。

一時間,清隽如珏的面上盡是自責。

她自小錦衣玉食長大,有父母兄長愛護,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從未吃過什麽苦。

可如今,不但身子遭罪,心中更是萬般難言的委屈。

她難熬,他知道,若是可以,他甘願替她受過。

可惜不能。

滕霁無聲嘆息,溫聲寬慰她:“別哭,人生在世,吃喝拉撒是人之常情。我們自出生起,就赤條條的被人照顧,到了老死之際,再被人照顧的幹幹淨淨的離開。”

“你如今這般,就當是自己回到了嬰孩時期,什麽也別想。我一定會盡我所能醫治你,讓你盡快好起來。”

顏悠悠此刻,明白他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可還是止不住的想哭,抽泣之間,身下又傳出一聲悶響。

她徹底崩潰,再也壓制不住心裏所有的情緒,痛苦的哭出了聲。

不忍看她掩面痛哭的模樣,滕霁轉身走了出去。

屋檐下擺着兩張藤椅,他走過去坐下,靠在牆上看着遠方的山景。

看着她崩潰的哭,他多想抱抱她,告訴她有他在,什麽都不用想,不用怕。

可他不能。

他不能表現的太過,不能讓她察覺出任何不妥,他在她的面前,必須得是個陌生人。

雖然已經過去了八年,如今就算是她眼睛能夠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能夠認出他來。

但他既然做下了決定,就一定要确保一切都萬無一失。

直到屋中的哭聲斷斷續續的聽不見,滕霁才起身,推開門後,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東西一樣樣的拿了進去。

顏悠悠似哭的累了,本就蒼白的臉色,瞧着更虛弱了幾分,只一雙眼,因哭的太多,已經有些紅腫了。

最後一趟滕霁端來了一盆水,放在了床頭的桌上,然後又拿過兩條幹淨的巾帕,整理好所需用的一切東西後,才看着顏悠悠說:“我先出去,等會兒你喚我。”

顏悠悠無力回應,看着他身影再次跨出門去,擡手擦了擦淚。

就這樣靜靜的又躺了一會兒,她精氣神多少緩和了一些,便在片刻後,向外喚了一聲:“公子……”

滕霁應聲入門,将椅子在桌邊擺好後,才囑咐她:“待會兒我抱你下床時,你保持冷靜,切記受傷的腿不能亂動用力,否則一旦骨頭稍有錯位,是得重接的。”

顏悠悠紅着眼點頭,即便視物模糊,此刻也不敢将眼神看向他,只躲閃的垂着眼。

“先慢慢的坐起來。”

滕霁一手輕輕穿過她的肩,寬厚有力的手掌緩緩的托着她坐起來,可即便再慢,動作之間也難免牽扯到身上的各處傷。

顏悠悠疼的眉頭緊蹙,雙眼緊閉,手更是無意識的緊緊抓住了滕霁的手臂。

手臂上傳來的感覺,是她無措的依賴,滕霁心下柔軟,聲音低低的清潤好聽:“你昏迷了好幾日,頭上也有傷,這一起身定是頭暈,先這樣坐會兒吧。”

說着,将半邊的身子往裏挪了挪,又拍了拍顏悠悠的肩膀:“靠着我。”

顏悠悠的确難以支撐,渾身的疼痛已讓她沒空去想別的,随即便後背一軟,靠進了他的懷中。

窗外的鳥鳴啼啼,陽光穿過半開的窗子透進光來,照在地上一束明亮又耀眼。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顏悠悠又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可以了。”

滕霁聞言,深邃的眼神輕晃了晃,勾唇嗯了一聲,看向她的側臉:“你得把被子掀去。”

顏悠悠心顫了顫,緩緩的擡起手,掀去被子的那一刻,緊緊的閉上了眼,淚珠悄然又落。

“會很疼,抓緊我。”

顏悠悠一聽,忽然有些害怕,眼神看向他的身子,最終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滕霁見此,薄唇輕勾,一手攬住她細腰,一手小心的托起她的腿彎,又囑咐了一句千萬別動後,雙臂一用力,将她整個抱起。

身子懸空的那一刻,顏悠悠用力的抱緊了他的脖子。

此刻腦海裏再也沒有任何羞恥尴尬,只有無盡的痛。

小腿傷處傳來的痛,好似順着血流,湧在她的全身。

她疼的忍不住叫出了聲,直到整個人被放進椅子裏,她眼前還是一片劇痛的黑。

将她放好後,滕霁又将她的傷腿搭在一個放了軟墊的凳子上,這才擡頭看她,卻見只短短的時間,她臉色更蒼白了不說,額上更已是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拿過一旁的帕子,一邊給她擦汗,一邊嘆道:“你肯定痛的厲害,先緩緩。”

顏悠悠痛的無力說話,輕輕的搖了搖頭。

過了片刻後,滕霁見她面色好了些,便站起身:“我先出去,你有事叫我。”

顏悠悠嗯了一聲,看着他走了出去,直到關上了門,她眼淚才又洶湧的掉出來。

生不如死。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

她壓抑又絕望的哭着,當模糊的目光望見桌上的一把剪刀時,她的指尖狠狠的摳進了掌心。

含淚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那把剪刀許久,她拿了起來,手顫抖着将剪刀靠近了脖頸。

冰涼的感覺,令她的呼吸狠狠一抖,也就是這麽一瞬,她放棄了。

她放回剪刀,捂着臉哭。

她不敢,她害怕。

她也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接受不了現在的自己。

時間一點點過去,屋中一點動靜也沒有。

滕霁有些擔心,敲了敲門,“姑娘?”

顏悠悠聽得他聲音,吸了吸鼻子,回了一聲:“我沒事。”

滕霁這才放心,低頭去看煎藥的爐子。

顏悠悠清醒了些,擦去眼淚不再哭泣,抓着身下的椅子。

椅子是中空的,應該是他專門為她方便準備的,還有桌上擦洗的水,她擡手摸了摸,竟是溫的。

她目光不禁看向外,半開的窗子,能聞見飄進來的苦澀藥味。

這一刻,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外面那個毫不相識的男人,對她的照顧是多麽的體貼入微。

一個陌生人,在不遺餘力的希望她活着。

而她自己,方才卻還想尋死。

顏悠悠心中羞愧着,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目光定定的望向那門扉,在心裏告訴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定要撐下去,活下去。

滕霁在外煎好了藥,又等了許久,才聽到屋內顏悠悠喚他的聲音。

他推門走近,看着她通紅水霧的眸子,問:“回床上?”

顏悠悠點點頭,在他彎腰下來那一刻,雙手便攀上他的脖頸。

又是一陣足以令人生不如死的疼痛。

這一次她死死的咬着牙不再出聲,只是在躺回床上的那一刻,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着。

蓋好被子,滕霁讓她休息,轉身開始收拾。

過了一陣,滕霁才又進屋來,手裏還端着一碗藥,放在桌上後,目光掠過那似乎被人動過的剪刀時,眸光狠狠的幽閃了幾下,才在床邊坐下。

顏悠悠正偏着頭,半垂的眸子不知看着何處,似乎在想着什麽。

滕霁想到她方才某刻,曾意欲用剪刀自戕,心裏就一陣冷汗。

但好在她并未做傻事,也沒有再哭了。

他想了想,才開口:“其實你該慶幸你今日醒了。”

顏悠悠轉過目光,看着一片霧光中的他,疑惑問:“什麽意思?”

滕霁淡然一笑:“只進不出,是會死人的。”

顏悠悠目光愣了下,将臉轉了過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若是她遲遲不醒,他自會想別的法子讓她……

兩兩沉默了片刻,滕霁輕聲又道:“人生在世,沒有什麽東西能比活着最重要。”

“你看這邊關的鄉民,每每時局動蕩,他們便被敵軍搔擾甚至劫殺,他們的日子多苦。但不管再苦,他們都在想方設法的活下去。”

“便如你,跌下山谷,遇上了我,那便是老天要你活。”

滕霁說罷,靜靜的看着她。

顏悠悠目光輕眨着,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他應該是發現剪刀動過了……

這個人,他的心思太細膩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眸子,唇輕輕抿了一下,輕聲道:“多謝公子,我明白了……”

見她想通,滕霁溫柔一笑,看了看窗外已然金黃的日光,問她:“時辰不早了,我喂你喝完藥,就該去準備晚飯了。”

“晚上喝粥,行麽?”

顏悠悠點頭,目光瞧着他去端藥的動作,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屋裏就一張床,晚上……他睡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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