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皇叔祖是“神棍” — 第 203 章

太上皇今年的壽宴十分隆重, 不僅帝後到場, 後宮的太妃嫔妃、皇室宗親還有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也會攜帶家眷悉數出席。

這還不足以形容場面的壯觀。一般情況下, 如薛寶釵這樣沒有品級的媳婦根本沒有入宮的資格。但今年太上皇特別下旨,文武百官的家眷中即使沒有品級的媳婦乃至庶女庶子, 也可參加壽宴。

換句話說, 如果有人在壽宴上投個毒,把來參加壽宴的人全都毒死, 生活在底層的平民百姓就可以翻身把歌唱了。

薛王氏卻不知這潛在的危險, 只一臉豔羨的看着薛寶釵, 還道寶釵幸運,才成親第一天就遇到這等大事, 想她活了大半輩子連入宮的機會都沒有, 寶釵卻可以見到世上最尊貴的人了,“娘說的不錯吧,你嫁給寶玉這身份地位立馬就變得和以前不同了。”

薛寶釵害羞的笑了笑。

薛王氏拍拍她手, 笑道:“我今兒看寶玉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許多。可見是你帶去的福氣。就連對你有些許微詞的老太太也是高興的不得了。都說寶玉是有大造化的,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聽了這話, 薛寶釵忍不住也有些期待起來,覺得老天到底待她不薄。

那日聽得薛王氏已經同意她與賈寶玉的婚事, 她心裏便覺得堵得慌, 後來更暗自垂淚。

薛寶釵雖說總是謙虛待人,但她心裏其實有些自負, 并且有着不輸于男兒的青雲之志。她想往上爬,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 才能對更多的人施恩,讓她的賢名流傳的更廣。可惜她是女子,只能依靠男人來獲得這一切。

如果嫁的丈夫是個有出息的,就能妻憑夫貴,诰命加身。如邢夫人,小門小戶出身又粗鄙不堪,卻因為嫁了個好人家,一躍成為了超品級的國公夫人。她想要成為人上人,自是要選個好人家。

然而現實卻很殘酷。只因她商人之女的身份,就注定嫁不進那些高門大戶之中。薛寶釵覺得很諷刺,她自認不輸與那些大家閨秀,可因為她出身商家,就好像天生帶着股銅臭味兒一般,高門大戶都不屑與她為伍。無奈之下,薛寶釵才将視線轉向榮國府的賈寶玉身上。

說實話,薛寶釵初時有些瞧不上賈寶玉,若非賈寶玉出身權貴,又是她最好的選擇,她根本不會去看賈寶玉一眼。不過慢慢相處以後,她倒逐漸對體貼入微的賈寶玉有了好感,覺得嫁給他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是賈寶玉被吓傻了,整日恍恍惚惚的。薛寶釵實在沒有辦法将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他的身上,自是悲從心中來。後來薛王氏好言勸慰,解釋了好些說。因知道這門婚事絕無更改的可能,薛寶釵這才勉為其難的接受下來。

不過現在薛寶釵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勉強,反而認為姜還是老的辣,薛王氏定下她與賈寶玉的婚事簡直是薛王氏這輩子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想到昨日元春那些語焉不詳的話語,她對未來的日子更是充滿信心。

一行人進了皇宮,薛寶釵再不敢擡頭亂看,雖只能看到‘金磚’鋪成的路,但也覺氣勢恢宏,遠非榮國府可比。

壽宴是在皇宮的後花園舉行,此時還尚未開始,看到席位,差不多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尚未到場。而來的人中,一些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等待,還有一些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着彼此的話題。

這裏的人薛寶釵都不認識,她又怕不小心得罪了貴人,是以老實的坐着,一動不動。但賈母深知女人間的交際能夠對男人産生多大的助益,既然薛寶釵已經嫁給了寶玉,就要加入新的交際圈子,于是帶着寶釵,将她介紹給自己的舊識。

雖然賈政是工部侍郎,但賈母和二房卻早已壞了名聲,再加上賈寶玉出了不少桃色緋聞,如今又娶了商戶女,不少人看到她們都低低竊笑。薛寶釵對別人的眼神十分敏感,即使不拿眼瞧也知道那些人在譏笑她們。不過她向來會掩飾,等閑是不會叫旁人看出她心裏的想法,因此一直保持得體的微笑,倒叫不少人高看一眼。

不多時,已嫁為人婦的迎春珊珊而來。賈母于是将她叫來,話了幾句,便說自己累了,不想再走動,叫她們年輕人自己去玩。

迎春自是懂賈母的意思,對薛寶釵笑了笑,然後就把她帶去了自己的交際圈子。

說來迎春嫁人時薛寶釵還沒有住進榮國府,兩人并不多熟悉,迎春也就只從惜春那裏知道她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其實迎春不知道的是,自己曾是薛寶釵豔羨的人之一。身為庶女,卻能嫁給前途無量的嫡子,薛寶釵也是在那個時候更深刻的意識到有個好的出身比什麽都重要。

薛寶釵早就做足了功課,無論是規矩禮數還是言談舉止都與一般大家閨秀無異,因此不僅沒有招人笑話,那些貴女看在迎春的面子上也沒有有意為難于她,一群人說起話來倒也其樂融融。

“林姑娘來了。”

不知誰小聲喊了一聲,原本比較活躍的氣氛一下子凝滞下來,幾乎所有年輕的姑娘都轉頭看向如弱柳扶風緩緩而來的林黛玉。很快便有竊竊私語聲陸續傳來。

薛寶釵側耳傾聽了會兒,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可憐’、‘福薄’、‘命苦’、‘克夫’卻都聽了分明。

林黛玉當日被指婚給水沐,着實讓不少對水沐傾心的貴女們眼紅妒忌。如今水沐死了,這些人傷心的同時,心裏卻也湧起不少快意,嘲諷林黛玉竹籃打水一場空。大部分人都是這樣,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別人得到,否則還不如毀了去。

雖然大部分人都想看林黛玉的笑話,但還是有不少人真心關心林黛玉。迎春便是其中之一。

就見迎春匆匆走到林黛玉的身邊,問她最近身體如何,可有好好吃藥、好好休息的話來。

“二姐姐無需擔憂,我這身體其實好的很,不必吃什麽藥。”話才說完,林黛玉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哪裏像是身體好的樣子。

果然迎春眼裏滿是不贊同,待要開口再勸,林黛玉卻已經搶先說道:“這位姑娘是誰?二姐姐不與我引薦引薦?”

迎春這時才注意到薛寶釵竟也跟了過來。她心裏納悶薛寶釵跟過來的緣由,面上卻不顯,笑道:“這是寶兄弟新娶的媳婦兒,名薛寶釵,就是‘紫薇舍人’的那個薛家。”

“原來是寶二嫂子。”林黛玉咳嗽了兩聲,笑着與薛寶釵見禮,“早就聽聞寶二嫂子不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可惜昨日沒能去外祖母家親自賀喜,還請寶二嫂子諒解。”

薛寶釵說道:“都是自家人,妹妹無需如此客氣。說來不怕妹妹笑話,我在府裏時常聽人誇獎妹妹,便起了與妹妹結識的心思,可惜一直無緣與妹妹見上一面。故此才厚着臉皮跟二姐姐過來,妹妹不惱我就好。”

林黛玉笑了笑。

這時又有人過來打招呼,林黛玉無暇再理會薛寶釵。

林黛玉向來眼睛裏容不下沙子,因此結交的手帕交都是真心相待之人。這些人如迎春一般,也都擔憂林黛玉的身體,紛紛勸她要想開一些,人死不能複生。

林黛玉聽了這話,又低頭咳嗽了兩聲,扯了扯嘴角,說道:“大家真的不必為我擔心。我的身體我自個兒知道。畢竟我還要等世子回來呢。”

衆人一聽,更是憂心不已。都認為林黛玉傷心過度,有些神志不清。瑞親王世子的屍身現如今就躺在靈堂裏,只等到明日就要下葬。林黛玉卻說要等他回來,可不是糊塗了嘛!

這下不止林黛玉的手帕交,就連想看她笑話的姑娘也都在心裏嘆息,不約而同地哀嘆同情起林黛玉來。

相比衆人的同情憐愛,薛寶釵的心情卻更複雜一些。

說來也奇怪,榮國府的人都喜歡拿她與林黛玉做比較。薛寶釵先前說在榮國府聽不少人誇獎林黛玉也都是真話。林黛玉是內閣大學士之女,又自小養在瑞親王妃跟前,還深得宮裏貴人的賞識,在京城貴女中都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別的不說,就只每次去榮國府的排場,就能讓榮國府的下人們津津樂道好一陣子。薛寶釵在這方面與她相比,可謂是雲泥之別。也不是沒人說薛寶釵比林黛玉好,只不過都是些得了她賞銀的下人,誇她也都是些平易近人的話罷了。

薛寶釵初時心裏雖說有些不舒服,但想着她和林黛玉不認識,也沒有什麽利益上的牽扯,之後便都一笑置之。不想等她有了嫁給賈寶玉的打算後,卻發現林黛玉是與她争奪寶二奶奶位子的勁敵。賈寶玉念叨她,賈母也一心将兩玉湊成對兒,幸而有厭惡林黛玉的王夫人。薛寶釵知道後其實挺高興的,覺得林黛玉出身好又如何,不得未來婆婆的喜歡,只這一點林黛玉就比不上她。

後來王夫人犯了事被關進佛堂,薛寶釵以為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婚事将成定局。誰知林黛玉竟是拒絕,很快就被賜婚給了瑞親王世子。

按理說薛寶釵應該高興才是,畢竟林黛玉與他人訂親,她就有希望嫁給賈寶玉。可惜薛寶釵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發現,她自以為和林黛玉争搶半天的寶貝疙瘩,在林黛玉眼裏根本是不屑一顧的存在;她花費了心思都還不一定能得到的寶二奶奶的位子,林黛玉壓根就瞧不上眼。這叫心高氣傲的薛寶釵如何能受得了,她只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

好在風水輪流轉,她終于等到了柳暗花明的一天。先是瑞親王世子遇難,然後王夫人被放出來,再後來她與賈寶玉成親……

薛寶釵先時沒感覺到什麽,但此刻看着憔悴不已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林黛玉,她突然産生一種自己終于贏了的強烈感覺。

薛寶釵這時才發現,原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将林黛玉視為自己的最大的對手,好像只有贏過林黛玉,她的人生才能夠圓滿。

而現在,她已經圓滿了。

很快禮炮聲響起,衆人再不閑聊,紛紛回了自己的位置,如老僧入定般,安靜等候。

待帝後二人、太上皇和甄太貴妃于高臺落座後,所有人起身跪拜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又齊聲恭祝太上皇這位老壽星‘福如東海,壽與天齊’。

太上皇大悅。

雖說今年參加壽宴的人數多了些,但流程卻都是按照往年的例。其中就有一道節目,就是太上皇的兒女們向他進獻禮物。

太上皇樂呵呵的看向水钰,“不知皇兒給朕準備了什麽樣的賀禮?”

水钰笑道:“父皇放心,兒子準備的禮定會讓您大吃一驚。只怕父皇到時候都沒心情看別的兄弟的賀禮了。不如就等兄弟們進獻完,兒子再獻上賀禮,您意下如何?”

“好,好,好!”太上皇的心情似是很激動,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既然皇兒這樣說了,朕就等着看你的禮物。”

前頭的禮物,太上皇都是淡淡的,只應景似的說了幾聲好,直到水泰進獻時,太上皇的神情才有了變化。若仔細觀察,似是隐隐帶着一絲興奮。

太上皇可能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态,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了兩聲,又恢複了淡淡的表情。

水泰先是跪地說了一番祝壽詞,然後才道:“孩兒的壽禮有些特殊,不是什麽稀世珍寶,乃是一個人,還請父皇容許孩兒将人帶過來。”

太上皇饒有興趣的問道:“哦?是什麽人?”

不止太上皇好奇,臺下坐着的人也都好奇不已。按照以往的慣例來說,一般獻人的話都是獻絕色美女。只是甄太貴妃還在上面坐着呢,水泰獻絕色美女豈不是打了她母妃的臉?萬一甄太貴妃就此失寵那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衆人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卻不敢說,只水钰一臉欣慰的說道:“不錯不錯,知道甄太貴妃如今年紀大了,伺候不了太上皇了,給自己找個小娘也是應該的。”

這話直白的……聽得衆人嘴角直抽抽。

水泰臉色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收拾好了神色。

而甄太貴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把手裏的帕子都絞的變了形。

太上皇不悅的瞪了水钰一眼,對水泰安撫道:“聖上跟你說笑呢,你別聽他的。朕知道你不是那等俗氣的人。你想要進獻給朕的必然是不凡之人,跟朕說說,這人是不是有什麽奇門異術?”

水泰神态自若的回道:“啓禀父皇,孩兒現在不好說。但父皇只要見到這人,就會知道這人的奇特之處了。”

太上皇點頭同意。

片刻後,不止太上皇倒吸一口涼氣,一幹皇室宗親權貴大臣也都驚掉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緩緩出現在衆人眼前的人。

因先時水靖帶着他四處認人,因此大家都認識,來人正是已被宣布了死訊屍體卻下落不明的義忠親王遺腹子。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見到太上皇後并未說什麽祝壽語,而是上奏疏水钰的罪狀,聲音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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