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嬌美人 — 第 15 章 了無煙

秦桓澤榻上冷臉了一時半刻,沉聲喚人。

“她還是不肯過來?”

彭嘉福立在門前,躬身道:“鐘奉儀自言身體抱恙。”老奴才.明了主子的心思,說話都帶着三分小心,“說是……膝蓋疼。”

自午時跪倒太陽落山,才得主子松口,饒了她這麽一遭。

新被擡封的喜悅,擱太陽底下曬得又累又苦,也怨不得小姑娘會鬧別扭。

秦桓澤皺眉道:“傳太醫過去瞧瞧,診治了病,讓她來伺候。”

彭嘉福應聲,一路小跑的帶着太醫去西暖閣後的偏房傳話。

清荷伸着雙腿,任小宮女伺候她敷藥,“塗得厚生些,太子爺沒那麽小氣,用些藥膏還是舍得的。”

話裏面不滿之意溢出,彭嘉福聽得害怕,主子明顯的對這位小主子偏頗,即便是說幾句抱怨的話,也沒什麽。然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聽進耳朵。

“奉儀,您看這……”彭嘉福腹內沉吟,想到了個兩全的法子,“奴才這就讓人擡了軟轎,送您過去。”

眼前的小主子揣着心思要鬧脾氣,主子那邊又等着人過去。

他一個做奴才的,就是跪着去求,也要把人送到主子面前才成。

清荷還要說話,就聽門外傳來隽蔚的聲音:“孤怎麽就小氣了?”

揮手趕退衆人,秦桓澤走上前來,湊近在她塗了藥膏的傷患處看了看。

不悅的皺眉道:“怎麽腫了這麽大一片?”

她衣裙被攏了上去,白淨的兩個膝蓋上塗滿了黃茶茶的膏藥,下面拿一方薄被遮掩,坐在近前,都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草藥氣味。

其實只有跪在地上那處紅了一片,但宮裏太醫一向謹慎,清荷又要刻意賣慘,兩相之下,就糊出了一副護膝。

清荷嘟着嘴,拿眼橫他:“那還不得謝主子您賞。”

中午那會兒她就納悶,怎麽就突然換了好臉色?

又是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上次給她安了一個刺殺朝廷命官的大罪。這次還算手下留情,不過是讓在衆目睽睽之下跪了幾個時辰。

連皇後娘娘派人過來說情,都被他冷目攆了回去。

小姑娘眉眼豎起,恨不得張嘴咬他一口。

秦桓澤伸手在她紅腫處用力一戳,清荷擠眉弄眼的‘嗷嗚’一聲,淚花都被疼出來了。

“您要殺了我才肯罷休麽!”委屈加上憋悶,撩動五中,清荷形容枯槁,眼淚打了個轉,滴滴答答的次第滑落。

秦桓澤蹙眉,顏狀肅穆,替她拭去眼淚,如是道:“你裝的太過,我以為那塊也是僞出來的。”

被他當面拆穿,清荷又氣又惱,兩手抱起在鬓邊的那只大掌,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嘴裏暈開,她大嘴咧着,淚珠子斷了線流下。

秦桓澤也不嫌髒,随意擦去附在手背上的血跡,毫無傷口,再看小姑娘哭的悲怆。

從她神情中探知一二,破功笑道:“本事,咬人也能咬到自己的舌頭!”

“哇……”清荷哭的越發聲大。

彭嘉福守在門外,神色淡定的掩了掩耳朵,暗暗感慨:這鐘奉儀不光身子骨強壯,連哭聲都比別人洪亮的多。

後來,還是秦桓澤作揖陪笑,說了好些句軟話,才哄得小姑娘破涕為笑。

至于侍寝那事,鐘奉儀身體不适,太子爺冷着面,帶着一身寒氣,獨子一人回了寝殿。

事情傳至中宮,皇後娘娘手持檀木鏟香勺,挑着爐裏的香末。面上轉喜為憂:“太子當真是怒氣沖沖的回去了?”

小太監低頭,回話道:“聽說那鐘奉儀,雙膝紅腫,連下地都不得,彭總管說是要用軟轎把人送去,偏太子爺親自過了去,在屋裏就把人罵哭了。太子爺回去的時候,也是怒氣沖沖的,還罵彭總管多事。”

他們的人雖進不去東西暖閣,但昨晚他在角房底下聽得一清二楚,嚎哭聲直沖雲霄,若是放到別的主子身上,都得懷疑是不是上了刑罰。

皇後撂下鏟香勺,臉上盡是不悅。

談文曜的事情傳進宮裏,雖恰逢她擡了個女子過去,于太子名聲無礙。

可她一手養大的兒子,自己是最為了解的。

太子自幼就不喜宮女伺候,及至弱冠,身邊連個通房侍妾也沒有,說的好聽些,叫做潔身自好,可他一個儲君,要什麽潔身自好?!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被他看順眼的鐘氏,雖說身份礙眼了些,但若能糾了他的怪癖。

即便是鐘家出來的,也就忍了。

只要她讓太子嘗到了周公之樂,日後妙妙嫁去東宮,開枝散葉,她一個小小的奉儀還能反了天不成?

可!在閨中之事上,連鐘氏都不招待見。

想到這裏,她就怒上心頭,眼梢飄向窗前的多子多福金罂花。

輕擡下颚,示意道:“把那個,給太子送去,再挑兩盒上好的養傷藥,囑咐鐘氏好生将養。”

送花的小太監轉述完皇後娘娘的話,無奈的瞥了一眼跪在書架後的鐘奉儀。

搖頭嘆息,皇後娘娘的一片苦心,怕是要白費了。

彭嘉福抱着着盆栽,要往外面端。

主子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石榴花又氣息稍重,自然是要擺得遠遠的才好。

秦桓澤道:“放裏間的小桌上去。”

東暖閣的隔間裏,設了一張小桌,那是主子往日潑墨作畫的地方,如今已作鐘奉儀看書吃茶之所。

太子爺怕人看到了不好,專門讓人作了一面畫屏,擋了其中光景。

但坐在書案後,隔着镂空的窗奁,卻能将裏間風物盡觀其目。

清荷終于翻出了要找的冊子,起身回屋,正看到一盆暖盈盈的石榴花。

出來謝恩。

秦桓澤聞聲,擡頭觑她,笑着道:“昨兒不是還嗷嗷哭的厲害,今兒腿上的紅腫就大好?”

清荷厚顏一笑,昨兒的委屈都哭完了,也不跟他計較,伸手拍了拍了膝上沾染的塵土,大言不慚道:“是他們沒有做好打掃。”

秦桓澤眸色深邃,将筆放下,抱着肩膀道:“鐘奉儀可還記得,這東暖閣該由誰來打掃?”

清荷心虛,喏了喏嘴,說了兩句好聽話,逃去了裏間。

入暮,她身子大好,也不敢再裝着膝蓋疼,避而不去西暖閣伺候。

後面湯池的水已放好,彭嘉福進來回禀:“殿下,可沐浴了。”

秦桓澤一身精棉的绡黼長袍,松松垮垮的系了綁帶,領口半敞。

窗外的暖風吹進,掀開一扇,袒露一片光潔。

他起身,湊近某位洇紅的面頰,低聲笑道:“鐘奉儀,伺候孤沐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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