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嬌美人 — 第 37 章 慢生憂

餓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裏的饅頭, 清荷才知道原來太子爺說疼她真不騙人。

提筆寫字磨破的指節,和七寸長的小藤條打下來相比,寫字就是天大的造化。

不知這桂嬷嬷上輩子是什麽投胎, 一雙三層耷拉的眯眯眼, 尋她的過錯,一抓一個準。

磨了兩天繡架, 手上起了水泡不說, 連腿肚子都被敲得腫了兩圈。

清荷都懷疑, 自己是不是跟她有殺夫奪子之仇。

“還請奉儀快着些,做完這幅繡品,還要練習體态儀容。”桂嬷嬷垂手站在她跟前, “宮裏吃飯也是有規矩,奉儀年輕不知事, 現在學還不算晚。”

清荷握勺子的手一顫, 磕在了碗沿上, 發出清脆的響聲。

連吃飯都要學?這嬷嬷是要奪她小命!

桂嬷嬷張嘴,還要說什麽,就聽手底下的小宮女跑來, 附在她耳朵上說了兩句,二人急匆匆離去。

沒了監視,清荷才敢去找院子裏的小紅詢問消息。

按理說, 三天科考已過, 太子爺也該知道她被困的消息,不論使個什麽法子, 總能救她一救。

可眼下,遞進東宮的消息,石沉水底。

小紅掏出袖裏藏着的金簪, 塞回她手裏:“清荷姐姐,簪子還你,這信兒我不報了!”

清荷拖住她的手,道:“你慌什麽,怎麽不報?是中宮的姑姑發落你了?”

小紅是下房出了名的‘寸惜金’,家裏有一對念書的弟弟要養,能賺銀子的活兒,讓她舍命都成!

怎就到她這兒,這金子就不要了?

小紅愁眉不語,一副想要快逃的模樣,清荷順勢扯過她腰裏的錢袋子,“你快些說,不說,這銀子就不還了。”

“清荷姐姐,你快給我,這……這是我今兒要送出宮的銀子。”小紅急的要哭,又争不過她,紅着鼻子道,“不是中宮的,是東宮如今被聖上封了!”

小紅急的跺腳,趁着清荷愣住的空隙,一把搶回了錢袋,妥帖的塞在懷裏,雙手捂得緊緊的,生怕她再奪去了。

“東宮……封了?”清荷喃喃,“那太子殿下呢?”

聖上最疼太子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該拿東宮開刀啊。

“聽說就是太子爺洩密了今科的考題,大朝會上,三份一模一樣的考卷呈上,聖上氣的當下就把太子爺禁足了。”她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那枚金簪,抿嘴。

清荷把簪子塞還給她,“你把事情講清楚了,簪子還是你的。”

小紅喜笑顏開,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全:“原先還是秘而不發的,東宮消息送不進去,便是宮裏人也鮮少知道。誰成想,今兒永安門外跪了幾個富商大戶,說是同卷考生的親族,太子爺收了他們各家十萬兩銀子,如今卻把他們兒子給關進大牢,就算是天家,也該給個說法。”

不用送信還能得着金簪子,小紅心善道:“清荷姐姐,你也是命不好,撞進了桂嬷嬷的懷裏,那卓公公是她對食,入夏那會兒,卓公公因得罪了太子爺,被皇後娘娘打斷了腿,你是東宮出來的人,她自然是要拿你撒氣。”

清荷還在擔憂東宮的事情,聽見她提卓公公:“哪個卓公公?”

小紅癟嘴道:“還能是哪個?聽說是妄傳懿旨,去東宮作威作福,得罪了太子爺被送到皇後娘娘跟前兒的卓公公呗。”

三兩句話,清荷大概猜出來了,定是那日她裝睡的時候要擡她來中宮的那位。

上位母子兩個鬥法,你來我去都是和和氣氣的,可惜了底下的奴才,明明是奉命辦事,卻又被拿來撒法子使氣。

那桂嬷嬷定是知道緣故于她,才故意想盡辦法刁難。

繡架在被陽光打出影子,亭子裏的風吹過鬓間碎發,清荷看了看自己做了半晌的花開富貴圖,不由得腦殼發疼。

她連最基本的荷包縫制都要盡力才能做的将将能看,繡花這活兒,太為難人了。

兩三朵牡丹花,像是打翻了顏料鋪似的,花花綠綠的一片,離遠些還能憑着想象猜出模樣,離得近了,就什麽也看不出來。

桂嬷嬷還沒有回來,她身邊的一個大宮女提着那根藤條,目光咄咄,瞪大了一動不動盯着她。

“奉儀莫要怠慢,習得了規矩,嬷嬷還要去皇後娘娘跟前交差你。”

她是中宮的老人了,正值妙齡,稍有姿色,又在娘娘跟前露過臉面,原以為能有機會被賞去東宮,便是給娘娘做個耳目,日後也是一場造化。

沒成想,中宮的人盼了這麽久的好事,被一個下房出來的小宮女給捷足了。

如今搶得好事的鐘奉儀落在她的手裏,想要體面,是不成的。

清荷斂眸,已知太子爺指望不上,又拿皇後來壓她,就是想要反駁,也沒有那個膽子。

在人家屋檐下面,她自然要收斂,護住了自己,才能熬到爹爹出來。

看她不說話,那宮女還要多說,卻被一聲呵斥打斷。

“掌嘴,宮闱禁地,舌頭長腦袋短!”身後,桂嬷嬷不知何時回來,沉着臉色,看着那宮女自掌兩下,才放她退下。

清荷馬上挺直脊背,坐的端端正正,連下針都小心萬分。

出去了一趟,桂嬷嬷眼底還有不悅,但說話的語氣倒是和善許多。

她端詳了一番繡架上的那兩坨牡丹花,揉了揉眉心,道:“娘娘吩咐了,奉儀是念書人家出身,不善筆墨,也不必強求着做這些……”

清荷一把攬過繡活,直言道:“我可以學!不強求!真的!”

就這繡花的事情還能磨磨工夫,少挨兩下藤條,若被拖去練習旁的,恐怕是要比這個更苦。

桂嬷嬷眼神明滅,蹙着眉道:“這可由不得奉儀您了,皇後娘娘傳喚,還請奉儀香室回話。”

清荷懷着狐疑,一路跟着進了香室,皇後娘娘坐在首位,正笑眯眯的跟身旁的一個華服小姑娘說話。

言語和善,态度歡喜,她偷偷擡眼瞧,跟齊妙妙年紀相仿。

心下暗道:不知是齊家的哪戶旁支,喊她過來譏諷羞辱呢。

那女子見清荷過來,走上前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我若是把她領走了,日後歡喜,可就不送還了,太子哥哥回頭不依,娘娘可要替我說情。”

女子口氣驕傲霸道,便是在皇後面前,也沒有尋常人的卑怯。

皇後莞爾,道:“不過是個伺候筆墨的小宮女,你若是喜歡,領走十一二個,也是無妨。”

“還是娘娘疼呵嫡珠。”

說話談笑,女子又客氣一番,借口家中有事,告辭退下,臨走不忘帶着清荷一起。

路上無言,清荷揣着一肚子的忐忑,在身後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佩百桃嬌杏绶帶,腰間琮袂叮當,鬓發簪着青鸾雙飛金步搖,從規制而言,應是誰家的郡主。

可京城的王爺攏共只有四五位,扒扒撿撿,也沒能找出符合這個年紀的小郡主出來。

出了永安門,有骈馬馭車,七八個侍女伺候着,女子上了馬車,也不聽裏面叫起,清荷低着頭立在一旁,不敢動作。

突然,從窗戶處探了個腦袋出來,方才那姑娘,明媚的朝她笑道:“清荷姐姐,你不認識我了麽?”

又讓人把她扶進馬車,兩個人對坐一處。

清荷眨眨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兒,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記起來是誰,只是那雙眼睛依稀有點兒靖哥哥的模樣。

記得上次靖哥哥同太子爺說話,提過一嘴聖上給崔家冊封郡主的話。

宣平侯府的官爵有祖制約束,聖上想要崔家出面秦钊的事情,賞一個郡主給崔家嫡女,也算是有來有往的買賣。

“姑娘姓……崔?”清荷試探道。

崔嫡珠笑着握緊她的手,道:“哥哥說京城的小荷花最聰慧不過,我什麽都還沒說呢,姐姐就猜出來了。”

直率大方,言行舉止,一瞧就知道是青州養出來的姑娘。

清荷道:“小時候咱們見過。”她低着頭,有些羞澀,“不過年歲久了,其實也不确定,但姑娘這雙眼睛,與靖……崔侯爺一樣通透。”

崔嫡珠從小幾下面的抽屜裏摸出銅鏡,自己對鏡端詳,左看右看,下定論道:“也就七八分相像,不過我比哥哥好看!”

清荷抿嘴笑,這性子,恣肆又不做作,也就崔家能養的出來。

崔嫡珠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一開口兩個人就熟絡了。

清荷旁人不識,唯有宣平侯是小時候的舊交情,唯有說到崔靖晨的事情,她才會笑着搭腔兩句。其餘種種,皆是崔嫡珠說話,她束着耳朵來聽。

崔嫡珠瞧出來端倪,別有意味道:“哥哥如今被絆在青州,連我的冊封都沒法子趕過來,指望着他來救姐姐你,還不如盼着太子哥哥的冤屈被洗刷幹淨來的快些。”

她清了清嗓子,正式道:“我怕辜負了故人所托,還是要跟清荷姐姐講清楚的,今日之事,跟哥哥沒有半點兒關系。”

清荷不解要問,馬車行至一處宅院停下,外面道:“郡主,到地方了。”

崔嫡珠握着她的手,笑着說:“清荷姐姐,我帶你去見收買我跑這一趟的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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