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之後, 顧攸寧就發覺姬朝宗變得和從前不大一樣了,雖然還是不怎麽主動和她說話,但也沒有再趕她, 有時候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會回上幾句,沒再讓她唱獨角戲。
甚至還主動和她下起棋。
雖然……
她還是十有十輸。
這日, 兩人剛下完一盤棋, 結果自然又是顧攸寧輸了,即使看不見,姬朝宗也能感受出她一臉挫敗的樣子, 想她現在肯定低着頭一臉頹喪的模樣, 但肯定很快又會重振旗鼓要拉着他再來一把, 姬朝宗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嘴角也忍不住輕輕翹起,怕人瞧見後越發羞惱,他握起茶盞用呷茶的動作遮掩唇邊的笑意。
從前兩人在京城的時候,他也常讓顧攸寧陪他下棋。
知道她棋藝不佳,他便總放水給她, 讓她十局裏面總能贏個七八次,為得就是看她贏了之後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可如今,他卻不想怎麽做了,她是顧攸寧,不是他養在深閨裏的金絲雀,與其用這樣的法子哄她高興, 倒不如讓她站在和自己相等的位置。
并肩而立,并駕齊驅,這才是他應該給她的,也是她想要得到的。
“嗳。”
頹喪完的顧攸寧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 然後繼續拉着姬朝宗的袖子,說,“不管,你再陪我下一把,這盤我肯定能贏!”說話的時候,她明豔的小臉上有着藏不住的好勝心,那雙明媚的眼睛也有着從前沒有的璀璨光亮。
最初陪姬朝宗下棋,是為了哄他高興。
可和他下了幾日,輸了幾十回,哄他高興倒是其次了,反倒被人牽出了好久沒有的好勝心。
她以前倒是挺争強好勝的,什麽都要得第一,女兒們的穿衣打扮,書院裏的六藝,除了那總會戳破她手指的女紅,她樣樣都要争頭甲,還要做頭甲中的第一。
那會哥哥笑她,說她若是男兒,只怕就要去考狀元了。
可後來傲骨慢慢彎曲,堅韌被打磨,縱使沒學會圓滑,卻也不似從前那般争強好鬥了。
沒想到如今居然在下棋上和人争勝起來。
姬朝宗放下茶盞,唇邊笑意早就掩掉,聞言也沒應她,只淡淡道:“下了一天,累了。”到底不舍得她失望,抿了抿唇,又落下一句,“晚上再下。”
顧攸寧雖然還有些不願這麽早就散,但想到兩人已經在這磋磨一早上了,又瞧了眼外頭,難得的好晴日,倒是很适合出去走走,便笑着提議,“今天太陽不錯,我們出去曬曬太陽?”
又想到前幾日陪着姬朝宗散步的時候瞧見天上的紙鳶,還讓杜仲買了一只。
只是那會姬朝宗還不大理她,她也沒和人說,今日倒是可以讓人陪着她一道放紙鳶了,她牽牽他的袖子,笑盈盈喊他,“姬朝宗。”
姬朝宗也沒像從前似的甩開她,而是看着她的方向,輕輕嗯了一聲,“怎麽?”
顧攸寧彎着眼睛繼續說,“我們去放紙鳶吧,今天風正好,紙鳶肯定能放起來的。”
姬朝宗對這些物件一向是無可無不可,不過聽她一副期待的語氣,倒也不願讓她失望,點點頭,“走吧。”
兩人往外走。
顧攸寧又吩咐杜仲把前幾日買的紙鳶拿過來。
杜仲剛想喊個護衛過來放紙鳶卻被顧攸寧攔住了,放紙鳶放得就是那個樂趣,若找人過來,她和姬朝宗站着一旁觀賞還有什麽參與性和趣味性?她把人都打發走,然後拿着一個紙鳶放到了姬朝宗的手上。
第一次觸碰到這樣的東西,姬朝宗還有些不大适應,雙手握着那個如老鷹樣式的紙鳶,一雙眉蹙得厲害,似乎不知道這東西怎麽用。
顧攸寧看他這幅樣子,抿着唇擰着眉,就連胳膊都僵硬了,倒像是第一次拿這樣的東西,她眨眨眼,有些詫異地問道:“你……不會是第一次玩這個吧?”
這東西那麽普通,一般人都玩過吧。
可她家姬大人聽到她這番話,好看的濃眉越蹙越厲害,張口似要辯駁,最後卻還是別過頭,有些難堪的承認,“……以前看別人放過。”
他沒和顧攸寧說起過以前的事,如今抿了抿唇,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和人說起,“我幼時家教森嚴,家裏人不讓我玩這些。”
顧攸寧一臉不可思議,姬老夫人看着是有些威嚴,但一看就很疼姬朝宗,長公主就更不用說了,連他們婚前做出那樣的事都不曾苛責,又怎麽會攔着不讓他玩這些?
姬朝宗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麽,補充道:“是南陽本家,我十三歲之前,有一半時間住在那。”
怪不得她從前沒怎麽在京城見到過姬朝宗。
原本以為兩人都是不喜參加宴會的人,這才會一次都沒碰上過,如今想想,只怕以前他大半時間都待在南陽。
還沒聽他說過以前的事,顧攸寧這會也不急着放紙鳶了,拉着他的袖子,仰着頭,說,“我想聽,你和我說說。”她想知道他小時候是怎麽樣的。
她見過他倨傲、目中無人的樣子,也見過他批閱公文處理公務時的嚴肅模樣,甚至就連無人窺見的那面小孩脾性,她也曾親眼見過,唯獨這幼時的一面……
她既未見過,也無從得知。
因為不曾參與,才更想知道。
她想要在她未曾參與過的歲月中,描繪出一個完整的姬朝宗。
“沒什麽好說的。”雖然這麽說,可姬朝宗最終還是如她所願,緩緩道:“我從出生因為那起子奇觀便被本家譽為福星,所以他們對我要求甚高,那會父親已經帶着二叔和祖母搬到京城了,一年也才回一次南陽,可我卻被族中要求留在南陽。”
“母親不肯和我分開,軟磨硬泡了許久,最終擇出一個半年南陽半年京城的辦法。”
“祖母他們心疼我,又憐惜我一個人待在南陽,每回回到京城都待我極好,有什麽都想着我……”說起自己家人的時候,姬朝宗的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只說起南陽那些事的時候卻又沉了眉斂了笑,“可我族中那些長輩一個個卻都規矩森嚴,他們怕我沉迷玩樂,不準我和奴仆玩耍。”
“倒是不攔着我那些族中兄弟和我往來,只我那些兄弟,不是欽羨我就是嫉妒我,面上一個個恭敬的很,私下卻都盼着我摔到泥裏再也起不來才好。”
似是想起從前的事,他的唇邊泛起一抹譏嘲,直到手背被人握住,他才低頭去看,縱使虛無也能感知到她的擔憂,姬朝宗心下微暖,面上也露出幾分笑意,“沒事,他們那些人也不配做我的朋友。”
不過一群蝼蟻罷了。
他認得親人只有京城姬家的這些人,至于南陽姬家的那些人,他會做自己該做的,護姬家百年名聲不倒,但也不會再桎梏于他們。
顧攸寧看着他面上的倨傲和嚣張,心裏卻像是被針紮過似的疼。
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一個很小的小孩,那個小孩穿着整齊白淨的衣裳,梳着一絲不茍的頭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一個人學習,一個人吃飯,從小就要肩負起所謂的家族希望。
他很孤獨。
即使身份高貴又有什麽用?
即使身後有那麽奴仆伺候又有什麽用?
他還是孤獨的。
眼眶有些難受,心裏也澀澀的,她仍緊緊握着他的手,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才開口,聲音都有些啞了,“長公主的性子,不像是會同意你待在南陽的。”
按照長公主那個脾氣,就連陛下的話都不大聽,怎麽可能會理會本家那些人?
姬朝宗任她牽着手,“母親是不肯。”
“那……”顧攸寧蹙眉。
“別說母親,就連父親和祖母也是不肯的,只是那會雲狂出生,本家的人見拿我沒辦法就打起了雲狂的主意……”姬朝宗搖搖頭,笑道:“就雲狂那個憨頭憨腦的脾性,若真讓他待在本家,只怕每天都得去祠堂罰跪。”
“你別看他現在虎得很,其實他膽子最小,又怕黑又怕鬼的。”
所以他就主動要求去了。
左右他不怕他們,也不會像雲狂那個家夥動不動就哭。
不小心就說了這麽多,姬朝宗察覺握着他的手越來越用力,就連散發出來的情緒也帶着一股子低迷和心疼,他輕咳一聲,索性打斷了這個話題,擡了擡手裏的紙鳶,“還玩不玩了?”
顧攸寧察覺出他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擡手揉了揉僵硬酸澀的臉頰,又擦了下眼眶。
她沒有透露自己的憐惜,而是選擇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即使他這會瞧不見也用明媚的笑聲回應他,“玩!”她說着就拉着姬朝宗往院子裏走,讓他站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又指導他怎麽玩,“過會我在前頭跑,你就在這舉着紙鳶。”
等人點頭,她就握着那紙鳶線輪拉着線往前跑了起來。
詹泰初給的宅子很大,這個院子又很是空曠,旁邊都是些盆栽和灌木叢,不必擔心紙鳶會被什麽東西絆住,顧攸寧跑了一會,等差不多了就揚起手,姬朝宗手裏的那只紙鳶最初搖搖晃晃的飛了起來,看着一副随時都會摔落的樣子,可沒一會,它就憑風飛上了天,而且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姬朝宗!”
顧攸寧笑着回過身,高聲喊他的名字,見他正仰着頭,似乎也感受到了紙鳶飛起來了,聽到聲音才往她這邊看了過來,獵獵晴日下,俊美的男人一身黑袍,用玉簪高束的頭發随風拂動,甚至有幾縷調皮的發絲貼在他的臉上。
她就這樣看着他在明媚日頭下的臉。
突然,她提着裙子往回跑,直到跑到他身邊,她才氣喘籲籲站住,仰起頭,喊他,“姬朝宗。”
“嗯?”俊美的男人垂眸看她。
顧攸寧看着他,用很輕卻又極為堅定的聲音說,“我就是你這只手裏的紙鳶,只要你握住這根線,我就永遠不會離開。”
姬朝宗本來冷靜的臉此時卻顯得有些茫然,他長睫微顫,面上露出不知是詫異還是驚愕的表情,可很快,他便回過神,“不是。”
他開口,聲音有些啞。
顧攸寧以為他還不肯信,還要再說,手卻被人輕輕握住了,“你不是紙鳶……”低啞的男聲攜風擦過她的耳畔,是三月春日才有的溫和。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臉上揚起這些日子第一道真切不加掩飾的笑容,然後在她的注視下舉起她的手,低頭印下一吻,“我才是。”
他驕傲了二十多年。
如今摘去傲骨,願對她俯首稱臣,只願他的王能常伴他身側。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
我愛狗子和寧寧!
邊關再走幾章就進入最後大劇情然後開始收尾了,估計月底正文就能完結了!QAQ現在好興奮,但等寫完我估計又要舍不得了。
給自己推個預收!
《說好不愛我呢》
葉朝朝和梁硯指腹為婚。
十七歲那年,葉朝朝搬到梁家。
見面第一天,梁硯倚在門上,把人從頭看到腳,嗤笑道,“喂,別想我會娶你,離我遠點。”
葉朝朝乖乖應是,說到做到,果真離梁硯遠遠的。
可幾個月後——
梁硯紅着眼眶咬着牙看着人,說得委屈又氣憤,“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準喜歡別人。”
ps:現言校園文,是我最喜歡的少年郎*溫柔女孩,應該就是七郎和無憂那種性格,暫時還沒想好下本寫啥,反正一天一個想法,我就不說下本寫啥了!!!(總感覺每天都在打自己的臉piapiapia)
等我完結後再看吧
不過我還是要厚着臉皮球個收藏,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