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震驚了,怎麽哪兒都有沈恪的事兒。
我撇嘴抱怨:“那你的人真是辦事不利,上回連個刺客都解決不了,這次又壞事。”
沈恪湊過來問我:“那要不要解雇了他們?”
我一愣,敢情他還記得我上次說的呢,我開始胡說八道:“其實吧,我覺得身為一個合格的細作,他應該要在被發現的那一刻直接以身殉職,不要給敵人任何能逼問自己主謀的機會,你的人有這樣的職業操守麽?”
沈恪緊緊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我這番話在他聽來是不是一派胡言,他回答道:“我的确有要求他們被發現了立刻自盡,但是如果一旦獲得什麽消息,一定要活到将消息給我的那個時候。”
我幹笑:“你真是太信任他們了。”
沈恪依舊看着我:“要知道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你說的,職業操守。”
我想起來韶陽郡主跟我說的這片丘陵下面的寶藏事情了,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沈恪,雖然最後還是沒說,不過我猜按沈恪的本事,也不會不知道。
我又幹笑,心裏開始不安起來,要說我不擔心六師兄的安慰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有韶陽郡主擔着也擔心,誰知道平原君會不會這兩年就不要美人要江山了呢,男人歲數越大心思越難琢磨,就跟我家那個白老頭一樣,天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外面的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從大到小從小到始終大淅淅瀝瀝的下着,我和沈恪坐着休息。無言以對,我能聞到空氣中的無比尴尬的氣氛,就源自于剛剛那個低端的吻,其實也不能算吻吧,充其量只能叫嘴唇貼嘴唇,但是兩個沒感情的人嘴唇貼嘴唇就委實太為難了,沈恪已經跟我道過歉了,如果我再揪着不放那就是我小肚雞腸了,雖然我是個姑娘家更吃虧一點,可我胸襟還是寬闊的嘛,況且親下來的人是沈恪不是戚珩,有什麽好糾結的,此等小事何足挂齒。
靜默了許久,連柴火都快燒幹了,沈恪終于說話了:“其實你進城裏也有好處,證明一下你沒無故失蹤,正好也能問問你六師兄的去向。”
我同意道:“對對對,其實啊,你知不知道我六師兄是有誰的幫助。”
沈恪無情地打斷我:“韶陽郡主麽?”
我大驚:“你怎麽知道的?”
沈恪挑眉:“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也對……反正你什麽都知道。
過了後半夜雨才停了,我和沈恪趕緊回到了原處,他說他要先下山,免得遭人懷疑,然後讓我把他剛剛弄暈過去的三個跟班搖醒,讓他們帶我下山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問他我要怎麽找他,沈恪卻告訴我,無論我在哪裏,他總會找到我,就像今天他找到我一樣。
我隐隐總覺得這句話哪裏又些不太順,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想了想還是沒在意反正沈恪本事大,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我把那三個人弄醒,他們表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見到我還活蹦亂跳十分的高興,并且催促我趕緊回去,不然平原君和韶陽夫人要着急了。
我表示同意。
我盡量裝的自己沒有被蛇咬,走路一瘸一拐那是因為不小心崴了腳。
我蹭蹭地跑下山,正好趕上韶陽郡主把裝着“六師兄”的棺材擡出去。
韶陽郡主的馬車在棺材後面跟着,前面是四個人擡着棺材,雖然不算張揚,但還是引得路人圍觀了。
我深吸一口氣,飄到馬車邊上,還沒靠近就有人來攔我,我大喊:“夫人!我是白十三!夫人!”
顯然她對于看到我還在這裏表示很驚訝,把我拉上了車。
“你怎麽還在這裏?沒有逃麽?”
我尴尬道:“出了點小意外,所以還不能走,那夫人這裏呢,還順利麽?”
韶陽郡主點點頭。
我挨過去同她耳語:“等會兒埋了棺材以後,我就不回來了,請夫人幫幫忙。”
她又點點頭。
車輪滾滾,到了城門口就停了,進行例行檢查,我聽見車夫在和守衛溝通。
“大人,這是韶陽夫人的馬車,夫人的恩人病逝,現在要去安葬他。”
“平原君有令,例行檢查,還請夫人露個面,我們也好交差。”
韶陽郡主掀開車簾,将我擋在身後,不卑不亢道:“我不為難大人,大人好生檢查,只是恩公需要入土為安,還請大人快些才是。”
守城的低眉哈腰連連稱是,意思意思檢查一下就這麽放過我們了,韶陽郡主剛要放下簾子,我正松氣間,守城的突然道:“且慢。”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韶陽郡主的手頓在那裏,冷冷道:“還有何事?”
守城的遲疑了一下,目光越過韶陽郡主放到我身上,停頓了一下,韶陽郡主回頭瞥一眼我,平靜地解釋:“這是白姑娘,是個大夫,沒能救會恩公內心十分愧疚,所以我特地帶她一起給恩公送行的。”
守城的道了一聲是就放了我們出去,我背後都起了一身冷汗了,就怕他去招那兩個舉報我們的路人甲指認,我至今都十分好奇,難道鄭國人記性都很好麽,時隔這麽多天還能記住我的臉,反正我是記不住的。
韶陽郡主為了讓六師兄的死更加具有可信度,還請人算了個吉地下葬,定在一片小林子裏,綠樹環繞風景優美。
下人們忙着挖坑,我站在韶陽郡主身邊,眼睜睜看着藏在馬車暗格裏的六師兄直接竄到了最高的那棵樹上,我暗嘆了一聲好身手。
韶陽郡主拿着帕子拭淚,不知道是真哭還是假哭。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按照計劃絲毫不差地順利進行着,順利到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這居然能這麽順利,我看了看四周,也沒有什麽異常,可這種過于平靜的狀态總讓我有些隐隐不安。
坑挖完了,韶陽郡主抽泣了兩聲,我想她大約是真的在哭,十多年了,她沒想過還能見到六師兄,也沒想過再見面的時候居然會是這麽個情況。
之前聽六師兄說這段情史的時候,我一直對他們兩個人抱着遺憾且同情的心理,但是我始終對這個傾國傾城的韶陽郡主喜歡不起來,礙于六師兄的面子我也就沒明說,她當年其實很清楚形勢,知道自己逃不了悲劇的生活,可依舊拉了六師兄下水,六師兄要死要活是他沒有男子氣概,我體諒她身為郡主的無奈,還一度試圖去理解她,不過她給了希望又讓人絕望那就是她不對了。
雖然我不能否認今天我能如果能順利離開也要多謝韶陽郡主,但是她從以前就一直欠了六師兄一條命,她只是還給他而已。
韶陽郡主開口了:“白姑娘,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句話怎麽就讓人聽着這麽不舒服啊!
我回答她:“是啊,從今天開始,你是真的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她一愣,似乎沒想過我的态度會轉變這麽多,卻也沒有生氣,她是郡主,教養很好,所以怒急也十分客氣地說道:“我知道,他一定在怪我當初……”
我打斷她:“六師兄他不怪你,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對自己定位也是,你也清楚,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麽讓他帶你走,卻最後要用錢侮辱他。”
韶陽郡主眼眶紅了。
我說:“如果是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麽還要去做,不是給自己,給別人徒增悲傷麽?這十多年,你過的開心麽?你又何曾知道六師兄過的開心麽?你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他。”
韶陽道:“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是當初我以為我能逃掉,我什麽都準備好了,我可以不要郡主的身份,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想和子悅在一起,和他遠走高飛,但是……我能選擇麽,我一個女人能做什麽,王兄恨我入骨,恨我母妃入骨,他就是要讓我得不到幸福,我鬥不過他,但是我從沒想過要用錢去侮辱子悅,他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想他可以過的好一點,那是我對他的彌補。”
沒有你,他怎麽過得好。
不知道為什麽,聽完韶陽郡主的話,我的腦子裏就出現了這樣一句話。
對于沈恪那樣身份的人來說,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法感受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将自己的身心都投入進去,但是對于六師兄這樣的凡夫俗子來說,給他這樣的愛情又顯得受不起,不過等哪一天他老了,再回憶起年輕時候的這份沖動,他應該也不會後悔有過這樣一段經歷。
天上細細密密的又開始下小雨。韶陽郡主咬着下唇說不出話來。
我默默道:“下雨了,還是快下葬吧……我想,今日葬下的,不僅是一口棺材,更是你們那段不可能的感情,從前你們不可能在一起,今後……也是不可能的。”
六師兄就不該告訴韶陽他是假死,就該讓她覺得他真的死了,這樣她就能徹底死心了。
韶陽郡主抹了抹淚水和雨水,一聲令下,幾個下人就要擡着棺材葬進坑裏。
“且慢!”
我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啦!
後天開始隔日更的三章都有5000字麽麽噠!
我是不是很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