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葵不明白,為什麽不管她做什麽,在譚雲的心裏依舊抵消不了她當年的無意。
她只是想生日當天,全家一起去郊游野餐而已。
她只是知道前面有一條深溝,卻忘了說而已。
她不知道父親會走那條路,也不知道哥哥會突然哮喘發作,更不知道就是那一次她鬧着要去的郊游,讓一個好好的家只林破碎。
後來她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受不了別人這麽欺負她們孤兒寡母合理反擊而已。
她錯了嗎?
到底哪錯了?
手機滴滴的響了一聲。
這是專門給餘仲夜設置的短信提醒。
許葵點開看。
餘先生:“你去哪了?”
許葵咬唇想回。
餘仲夜緊随其後再發一條:“別來找我了。”
許葵看了半響,按滅手機,腦袋重重的磕進了膝蓋,半響後失聲痛哭。
許葵在夜晚九點才開了房門。
重新進譚雲的房間,看了她許久後問:“我訂婚,你就讓我接着上學嗎?”
譚雲冷冰冰的看着她:“你訂婚,并且發誓,一定會在大學畢業後回來結婚,我就讓你回去上學,不然我現在……”
許葵打斷:“怎麽發誓?”
譚雲怔松片刻,冷漠依舊:“拿你哥哥還有爸爸發誓。”
許葵嘴巴開合半響:“好。”
許葵舉手,一字一句,字正腔圓道:“我許葵,拿早逝的哥哥和父親發誓,訂婚,然後……”
許葵有些哽咽了。
因為想起了餘仲夜從前說的。
他說,想想我們的以後。
你和我的。
我們的以後。
許葵頓了頓,淚流滿面:“一年半後回來結婚,做不到……父親和哥哥在天之靈,難安。”
許葵垂下手,整個肩膀都塌了,睨了眼譚雲,半響後起身幫她把被角捏好:“晚安。”
許葵一夜未眠,睜着眼到天亮。
迷迷糊糊睡着,随後被鞭炮聲吵醒。
許葵揉眼起身,接過楊桃遞來的紅色羽絨服。
楊桃:“沒事,畢了業不喜歡了,大不了退了,錢給他就是了。”
不能退了,因為已經拿哥哥和父親發誓了,不結婚的話,他們九泉難安。
許葵沒說話,沉默的換上,被按着畫了個妝。
楊桃哄她:“笑笑。”
許葵笑笑。
“又不是多大的事,別哭喪着臉,你可以打聽打聽,咱們臨江的男孩女孩,哪個沒訂了三四次。”
許葵沒回,摸了摸餘仲夜給她買的兔子發卡。
餘仲夜給她買的東西從前都不是獨一無二。
不管是平板,還是發卡,她有一個,別人必然有一個,怪不得,倆人沒有以後。
也許……餘仲夜就沒想過和她有以後,只是說說而已。
許葵把發卡卡上,對着鏡子看了眼,起身出去訂婚。
餘仲夜昨天等了許葵一夜。
許葵沒來,短信沒回,電話沒有。
起身看了眼手機。
視線定格在日期上。
臘月二十八。
許葵訂婚。
餘仲夜對許葵訂婚的事沒感覺。
他昨天在咖啡廳外面的車裏看了有二十分鐘,在那個男的沒進衛生間前,許葵連個正眼也沒給他。
後來那土鼈說許葵看他,其實看得不是他,是餘仲夜的後腦勺。
許葵找了他十年,有多離不開他,餘仲夜門清,卻還是隐約的有些不安。
看了眼時間,十點了。
餘仲夜抿唇半響,清了清嗓子給許葵打電話。
對面沒接。
頓了會氣笑了。
真是欠教訓。
餘仲夜接着躺回去睡,片刻後起來挑了身最貴的衣服換上出門。
開車按着許葵家庭地址找過去。
隔很遠看見地面上的鞭炮殘灼。
心無端的有些緊。
前面開不進去了,因為有車在卸貨。
卸得是半扇豬,還有幾個羊腿,以及被綁了紅繩子的活雞。
餘仲夜下車,插兜走近。
在圍了不少人的別墅門口頓足。
縣城的訂婚規格很普遍,沒有青城這麽大的場面,卻比青城的氛圍足,且家喻戶曉得多。
這會別墅門口貼着大紅色的喜字,門前站着一群人。
喜笑顏開的向門口站着的女人讨要喜糖。
這人和許葵有三分像。
不像的是年歲,還有鬓邊的火焰灼燒痕跡,是餘仲夜在咖啡廳那天見到的許葵的姐。
笑得很歡,從塑料袋子裏往外掏喜糖,毫不吝啬的表示她是主人家,是她的家人在辦喜事。
餘仲夜臉沉似鍋底。
繞開道喜的人群往裏面看。
沒大會,有人喊,說出來收見面禮了。
人群自動的讓開一條道。
餘仲夜站着沒動。
楊桃不由自主的多看幾眼這個男的。
沒辦法,餘仲夜長相太出衆了,很白淨,很貴氣,個子很高,尤其是穿着黑色的大衣,裏面穿着筆挺的西裝,胸口的位置還卡了一枚西裝扣,晶晶閃閃的。
在寒冷卻溫暖的陽光下,不靈不靈的閃。
最奪目的是看着很冷。
唇線抿直,皺着眉,看着很兇。
楊桃沒在臨江見過這種一看就是大人物的人物,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感慨劉平家也不全是農民,瞧瞧這親戚,長得多氣派。
楊桃沖他笑笑,随後往後揮手:“讓讓。”
餘仲夜被身後的婦女拉了一把,被動的給後面的人讓開了一條路。
昨天見到的那個土鼈跟着幾個和他長得很像的長輩走近,穿着廉價的西裝,打了條紅色的領帶,在冬日裏凍成了一只土到極致的土鼈狗。
手裏還捏着用紅色緞帶綁住的一紮錢。
薄薄的。
一萬一。
餘仲夜的拳頭慢吞吞的緊握。
跟随着他的腳步,看向他走近的方向。
沒等踏上別墅的臺階。
穿着大紅色羽絨服,頭上卡着兔子發卡的許葵被楊桃拽了出來。
“來了來了。”
許葵這是第一次在餘仲夜面前穿紅色。
這紅色有些暗沉,更接近于深紅色,後面一圈毛領也是同色系的,很老氣。
但是,是穿在許葵身上。
許葵很白,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很單純,在紅色的羽絨服的映襯下,單純的模樣平白無故的多了些豔麗。
楊桃捅捅許葵的腰:“大家都看着呢,高興點。”
許葵扯了扯唇角,高興點。
目光微錯,直接定格在了臺階下人群中顯眼到不能再顯眼的餘仲夜身上。
唇角的笑僵住。
許葵默默的看了他很久,手掌緩慢的握成拳,最後重新挂出高興點的笑,手被劉平粗粝的手牽住,跟着他進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