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仲夜最後沒說什麽，回家了。
隔天青城暴雨預警，餘仲夜沒在意，結果陽臺漏水了，一夜雨未停，從陽臺蔓延到了整個客廳，連接陽臺的客廳天花板隐約有滲雨的傾向。
餘仲夜本就差的心情更差了，拎起車鑰匙下樓冒着雨開車，兜兜轉轉，轉去了南坪路。
手機進來野貓的電話。
“你什麽時候來接你家小祖宗。”
餘仲夜追着許葵去臨江後，讓老林把孩子送去了野貓那。
現在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捏了捏眉心：“過段時間。”
最近不想動。
“爸爸。”電話對面換成一個奶腔。
餘仲夜：“恩？”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餘仲夜愣了下，在原來的別墅前停車，“不是。”
“那你為什麽一直都不來接我。”
餘仲夜……忘了。
是真的忘了，忘得幹幹淨淨。
他以為他是喜歡許慕七的，到這會才後知後覺，不是，他只是喜歡他和許葵的孩子，只是想着，許葵想要孩子，說不準某天會認錯，哭着說咱倆一起養孩子。
然後因為許葵刻薄對待他們的孩子而聯想到她真的一點也不愛他，徹底惱羞成怒，和許葵撕破臉。
說到底，他只是想要許葵和從前一樣的愛而已。
餘仲夜輕輕嘆氣：“我過段時間就去接你。”
“真的嗎？”
“恩。”
“你不來，我就要去找你了哦。”
餘仲夜失笑：“來，等我。”
許慕七開始笑了，甜甜的說起些有意思的事。
餘仲夜心不在焉的聽着，錯眼看見模糊不清的後視鏡中隐約有個白色的人影。
在冬日的雨裏提着裙子小跑着。
餘仲夜默默的看着，片刻後突兀的挂斷電話，開車門下車。
小跑不斷的人與他還相隔兩三米。
餘仲夜朝前一步。
雨簾中渾身濕透的人撲進了他的懷裏，冰涼的手臂死死的圈着他的脖子，小鹿似的眼睛輕眨，眼底全是雀躍。
細聲細氣的說：“長腿叔叔，我找到你了。”
餘仲夜把許葵帶進了南坪路別墅。
許葵說話帶了點語無倫次，說醫院把她關起來了，今天是她被放出去的第一天，她是偷跑出來的。
說完濕漉漉的腦袋朝餘仲夜懷裏紮：“我想你了，我真的想你了，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餘仲夜抱着她沒說話，看桌面上震動的手機開始接二連三的亂蹦，再低頭看許葵拱在他懷裏的小腦袋，“真的想我了嗎？”
“想了。”許葵擡頭看餘仲夜，眼睛全是依戀和雀躍：“餘先生，我一次都沒說起你的名字哦，一次都沒有，我是不是很乖，很聽話。”
餘仲夜眼眶濕潤了。
許葵一次不提，不是趨于正常，是藏起來了，她不說，湯少卿不提，就這樣，被她藏起來了。
餘仲夜：“乖，很聽話。”
“那你要要我啊。”許葵讨好的說：“你說我提了你的名字就不要我了，我沒有提，那你現在要要我，不能再不要我了。”
許葵摸摸索索的圈住餘仲夜的腰：“你不能把我丢下，我很想你，叔叔，餘先生，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你不要……”
許葵扁嘴委屈的哭了，“你不要把我自己丢在那裏，我害怕……”
餘仲夜腦中的弦崩了，在手機再次開始震動之後，拽着許葵起身：“我們走。”
“去哪？”
不知道，去哪都好，總之不是這裏。
餘仲夜其實比許葵還怕，再篤定許葵喜歡他，也是怕的。
怕許葵回到剛從國外回來時的樣子，怕她用對許慕七的方式對他，怕她經過漫長的治療，會削弱了對他的愛，怕費計科口中的弱化記憶，把她和別人的放大到無限，最後自己的只剩淺薄的一絲。
若是這樣，不如……
餘仲夜眼底暗沉沉的。
——不如就病着吧。
餘仲夜帶許葵跑了。
費計科：“我上哪給你找去。”
“她現在是病人，是失智的沒有社交能力，甚至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的病人！”
湯少卿說話向來語調平緩，鮮少有這麽激動的時候。
費計科掏了掏耳朵：“對啊，是病人，但也是餘仲夜的太太。”
費計科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就要隔離，人家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夫妻，倆人相愛，還愛的死去活來，憑什麽要隔離！”
“和病原體進行隔離是針對心理疾病……”
費計科打斷：“你少給我扯這些專業術語，許葵沒回青城前和餘仲夜隔離了兩年，隔離出什麽結局了，不還是複發了。”
“抑郁症本身就是個高複發的疾病，複發率在百分之五十到……”
費計科再次打斷：“你自己去找吧，我又不是青城本地人，我上哪給你找去。”
說完不等他回話，擡屁股就走人。
這人腦子是個犟驢，你和他聊感情，他和你聊醫療手段，你和他聊相愛，他還和你聊醫療手段，沒半點新意。
出去瞧見老林的車，敲敲車窗，笑眯眯的說：“知道餘仲夜還在哪有房子嗎？”
老林搖頭。
“開的哪輛車總知道吧。”
老林還是搖頭。
費計科很滿意：“待會裏頭那傻帽出來，你也這麽和他說。”
他不是醫生，他不管什麽失智複發腦部病變亂七八糟的。
他只知道許葵那天不好意思的問他，臉是不是很紅的時候特別可愛，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那種許葵，比在問天冷冰冰的招人喜歡多了。
還有……送許葵進醫院的老餘同志，眼神太他媽讓人可憐了。
……
餘仲夜開車帶許葵去了南城。
“這是哪啊。”許葵扒着車窗朝外看。
餘仲夜手微長把她拽回來，安分的讓她坐好後，有些拘謹道：“我上大學的地方。”
許葵：“和我的A大一樣嗎？”
“不一樣。”
是煙火氣很足的四年……準确來說是三年半，餘仲夜很喜歡，但不确定許葵會不會喜歡。
餘仲夜把車開停在南城大學門口，凝視了片刻，微微笑了。
國外是費計科的地界，暫時不能去。
他想在這裏和許葵安家。
餘仲夜伸手：“下去吧。”
可許葵已經解了安全帶，裹着他的外套，穿着白色還帶了點潮濕的裙子下車，原地站定了會，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可憐巴巴的說：“餘先生，我好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