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 — 第 28 章 ☆、天地一色

夜色闌珊,禦書房內,燈火通明,江婳坐在窗前看屋外月色,周堇則坐在椅子上寫字。

也不知道過了幾個這樣的日子,只感覺,平靜,安詳,幸福,快樂。

沒有了慕容捷的時常暗算,她反而感覺日子有些平淡,不過,這正是她想要的,平平淡淡,有何不可。

“婳兒,若是現今太傅要你作一副畫,你會畫什麽?”一旁周堇停下筆來看向她,好奇的問着。

江婳轉轉眼珠子,撐起下巴,想了一會,微笑着說道:“我會畫,雪。”

“雪,為什麽?”

“因為它潔白,不染一絲風塵,在我心裏,雪是最美的,所以,我想畫雪。”

“那我們就來試試看。”

“好呀!”

兩人俯首帖耳,你一筆我一劃的在紙上點墨起來……

秋走冬至,不知不覺,就在這深宮之內,幾個單純可愛的孩子已度過了一年回味深長的日子,時間越快,臨近回家的日子也就越近,各自心思也有不同。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時令佳節,春夏秋冬,一年繁華一年新春。

除夕之夜,宮中大擺筵席,歌舞作伴,焰火連天,美若天上人間。

江婳穿了一件淺紅色襖裙,外加一件大紅色棉鬥篷,按禮同其他小姐們進入筵席分堂,吃過晚筵後,她們一席人被屋外焰火給吸引去了,紛紛跑到外面去看焰火。

“快看,快看,好美啊,”周語醉驚嘆之餘,歡喜的拍手上下蹦跶着。

“喜歡嗎,本少爺在家經常見到,也無稀奇。”歐陽紹突然說了句掃風情的話,周語醉橫了一眼他,擡腳一踩,便幸災樂禍道:“你家那焰火,怎能比得上皇宮中的,再說,小心你的舌頭。”

“啊……你個刁蠻公主。”歐陽紹忍着痛顧着形象擠出笑容,然後便一步一步的往她身邊挪開。

心想,女人可真是難以捉摸,那天還巴巴的糾纏上來,強吻他,如今就跟變了一個人一般,難道說,她經常強吻別人,不多想,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瞧瞧這裏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她要安全。

“樂雙你在幹嘛?”江婳看着她,像是在對天祈禱。

樂雙微笑着說:“我在祈求上天,讓這一刻永恒。”

“嗯,放心吧,回去之後,我還會去找你玩的,你不要總是這麽消極嗎,說不定,明天你就嫁給太子了呢。”她已經笑不攏嘴了,偏要戲弄一番不可。

樂雙羞紅了臉,“你別胡說。”

“我就要說。”

“你這丫頭,還說。”

江婳在前樂雙在後,你追我趕,笑面如花,焰火重天,流光溢彩……

晚宴盡,各自散去。

周堇給了江婳一枚白玉蝴蝶佩玉,僅有一半,說是定情之物,這一收下他便被王府來的人給接走了,因王妃病重,不得不提前而歸,但算算時刻,也僅提前了兩天而已,為何她竟會覺得太匆匆。

來時匆匆,去時匆匆,那抹黃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次日,江婳送走了樂雙,便獨自一人坐在宮中庭院,聽風,看花,喝茶,想起往事一幕一幕。

院內的桃花早已換成了冬日裏堅強的臘梅,開得正好。

“小姐,進去吧,外面風大。”若兒端來暖手的手爐,說道。

江婳朝她別別手,“沒事,我想多坐會。”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周海自屋外走來,一身白衣勝雪,望着江婳吟了這麽一句,又道:“我為雪,你為梅,若能相依,再好不過。”

江婳付之一笑,“人去空,情難強。”

“我會對你負責的。”

“那倒不必,天涼,二皇子身邊也沒個宮女陪從,還是早些回去,讓若兒送一程。”她即刻回絕,如今,見到周海就等于見到了一個噩夢,要想此事消停,便避而遠之最佳。

周海無奈笑笑,點點頭,“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讓我怎麽做都可以。”

若兒被江婳叫出,送了送不速之客周海,自己則走進屋內悶了一日,直到第二日,其父來接她的消息傳來。

寒冬大雪,将華麗端莊的宮殿雪染白城,順着往日的記憶一同掩埋。

江婳的眼前一片白茫,一片傾城,心中亦如寒冬。

“小姐,走吧!”若兒在旁支着傘。

江婳點點頭,上了回程的馬車,掀開車簾,戀戀不舍的往回看。

想起剛入宮之時,生怕離了父母,哭得像個淚娃娃一般,如今一年已過,回家的馬車正趕着,本該欣喜,何故兩眼淚婆娑。

“一年時光匆匆,昨日種種不複,”她勉而一笑,雙手十指輕擦着的那枚白玉蝴蝶,是她對未來的期盼。

大雪紛飛,周語醉則站在高樓之上,癡癡的望着遠方,心道:“都走了。”

此時,有宮女上來,手裏拿着一塊紅色的鴛鴦喜娟,說:“禀公主,樂雙小姐走時留下這個,還有一些在閣樓下放着,說是讨個心意,公主榮華富貴,必定什麽都不缺,聞聽公主與疆國皇子有婚約在身,于是特意做了這些,怕是公主去了他國思念家鄉情切,這些繡圖裏有的是花草樹木,有的是鴛鴦蝴蝶,有的則是這皇宮之中的某處建築。”

周語醉看了看那娟帕,倒是精細的做工,一看就是一雙巧手無疑,苦笑着,“她倒是有心,做了這些來,可我要的未必就是這些。”

“公主怎麽了,不開心?歐陽公子今兒一早就走了,宮外還有那個音音小姐來接,奴婢親眼看見的。”宮女說着,有些替她不值。

周語醉長籲一口氣,轉身,擠出一個特別勉強的笑容來,用手指輕輕敲打着小宮女的頭頂,邊警醒道:“從今以後,不許在本公主面前提起那個人,還有那個柔弱的小姐,否則,本公主就把你丢到禦衣房中去,受半輩子苦。”

“是……是……奴婢再也不說了,”宮女低頭畏畏的說着,一個緊張,娟帕松下了,忙不疊的撿起來,匆匆跑了下去。

幾日後,城中賞花節浩然開啓,前去賞花的大多是文人雅士,年輕公子,不乏皇室子弟,貴門小姐,一為賞花,二為結緣。

江婳自是不知這個節日的,從前也未去過,只是聽大娘說悅默林中的梅花開得正好,讓她去看看。

這梅花她也看過不下幾遍,對她而言也挺平常,但聽其父說起當年年輕時去悅默林所見所聞時,心動甚也。

被催促着随意穿了一件白色紋梅的襖裙,順手牽了一件素白色的鬥篷披上,轎子早在門外候着,大娘邊送邊囑咐若兒,“适時,只能小姐一人進去,若兒你就守在門外等候小姐,有什麽事情就派人回來告訴。”

反過身子又對江婳講,“大娘知道,這整個長安城中的花草你都看過,對你來說不算稀奇,不過,你爹可是盼望得緊,所以,不到兩個時辰不許出來,否則,你爹可要罰了。”

“知道了,大娘,你去嗎?”聽她一番話,江婳心裏更沒底了,就連若兒都不能在旁陪着,要是她被欺負了可怎的辦。

雖然自己曾跟着爹爹學了那麽幾招,可也不能保證真能管用,但聽大娘說裏頭都是大戶人家的後生,必定文雅吧!

這樣想想,心裏舒坦得多了。

藍子夢笑着搖頭,“大娘就不去了,前些天還染了風寒,虧得肖尋在身邊好生服侍,這丫頭可真是個貼己的丫頭。”

“那就把她留在大娘身邊,也好多個伴。”江婳邊走邊說,不覺然間,已經走到門口,閑話了幾句後就上了轎子。

臨默林,江婳戴上鬥篷帽,下了轎,這才一會,就下起了雪花。

“我們是江府的。”若兒前頭與守衛交涉,拿出了令牌。

守衛看了看她們,翻了翻自己面前的簿子,找到江婳的名字,說:“請江小姐入默林,其餘人請去默林外的客棧等候。”

踏着今日初雪,一步步走向默林深處,江婳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梅花,而又開得這樣燦爛,雪與梅交錯,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仿佛走在雲中,為梅所繞,雲色與雪色連成一體,真像是行走在仙界般。

自身後傳來一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她猛然止步。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周海立于雪梅之間,一身白衣仿若置身夢中,那優美絕倫的輪廓間從來隐匿着一種淡淡的清冷,見他,就像見漫天飛雪一般,既美麗,又稍縱即逝。

江婳回眸淺笑,“就知是二皇子!江婳有禮了。”

連二皇子都來了梅林,那豈不是……

“莫禮莫禮,此乃梅林,卸下那些禮節,應景得很。”他點了點頭,“不知可否同游?”

“邀佳人同游,可否知,佳人豈願意?”突然,自林中走出一青衣少年,眉宇軒然,笑若桃花,手裏還拿着一圈剛紮好的梅花帽圈,踏着雪色走進江婳,為她戴上。

作者有話要說: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