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恒故意放慢了步調,與她們的速度快了一些,但又不能讓她們跟丢,還時時環顧着身後,又轉目來看手裏的琴,倒是委屈這懷身上的琴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彈過了,音質有些不妙呢!
江婳和若兒被她引到一處荒林,就不見其身影。
這兒枝葉稀少,塵土飛揚,從旁的林子林飛來一些稀稀散散的葉片與塵土糾結,伴着奇怪的風聲,覺然間,周身栗栗。
“小姐,你看。”若兒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塊白色石碑,上面寫着,前方鬼都。
剎那間,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琴聲,蒼涼又好聽,凄慘又恐怖。
接着,從樹林間走出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雙唇之上胭紅似火,眉心一點朱砂痣,雙目翹然,左手拿着琴,右手彈着琴,向她們款款走來。
“鬼呀——”合着石碑上那四個字,眼前又出現奇怪的紅衣女子,若兒腦海中就浮現出這個字來,連忙躲到江婳身後,心驚肉跳着。
江婳認得女子手裏抱着的琴,這是澹臺恒的琴,方才她還見過,難道,她是澹臺恒?起初還不覺得像,但她一步步走近,便将她的臉看得更加清楚,還真有些相像。
女子停在她身前不遠處,正彈到得意之處,嘴邊一抹勾魂攝魄的笑與左手上那一陣強力同時發出,琴瞬間碎成渣渣,“這琴年歲已高,該告老還塵了。”
她一說話,江婳便分辨出,她就是澹臺恒,至于她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換回女裝,江婳還真不在意,看了她這麽一番花秀的表演,也該進入正題了,出口便問:“澹臺恒,現在應該告訴我一切了吧,我已經追上你了。”
“小姐,她怎麽會是澹臺将軍?”若兒還陷在恐懼中,這對她來說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個紅衣女鬼,竟然會是澹臺将軍,以她的智商,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澹臺恒不改面色,說:“我說話算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逼肖尋去殺害江夫人,然後再贈給她毒藥讓她自盡,只是沒想到,這個肖尋竟然會在死的時候,說出我的名字,我認了,不過我不會因此改過自新,因為當一個人做了第一件壞事過後,她就已經和壞事結緣,怎麽做都無法洗幹淨這一身的血,所以,我喜歡紅色,鮮血的顏色。”
“好,坦誠。”江婳佩服她的敢作敢當,當江婳還有一事不明白,便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大娘與你有仇,還是江府與你曾結怨,若是這樣,何必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她翹眉,“都不是。”
“那是什麽?”
“有人給了我一顆夜明珠,若我做成了這件事,夜明珠就是我的了,你也知道,我是女子,在宮中當差,總有一天我的身份會被別人知道,這個時候,再不為自己的将來着想,多攢一些銀子珠寶什麽的,要是逃亡天下豈不是要餓死,至于你說的,大概就是那個人和你們江府有仇吧!我只不過是替人辦事而已。”
“他是誰?”
“得人錢財,怎能出賣人家。”澹臺恒眉頭深蹙,直視着她,說:“不如這樣吧,諾,看見沒有,在你身後,那個地方,便是那個雇主寄宿之地,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進去問,我可不奉陪,想必,你也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吧!”
江婳轉身看了看路盡頭處的那層濃濃白霧,和石碑上所刻着的四個大字,确實是個不祥之地,問道:“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小姐,不要相信她,這裏面兇險得很,我們還是先回去把她送官再說。”若兒覺得越來越冷,頭也有些暈暈的,雖然說得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澹臺恒給聽見了。
澹臺恒哼了兩聲,背過身去,“江小姐,江府的丫頭氣焰都快壓過主子了,看來,江小姐得好好管管了,哼,想把我送官?沒問題,那就等你們真正抓到我的時候再說這種話吧!”
“小姐,我的頭,好痛。”若兒無力的趴在江婳身上,身子就像被人拉住了一般一點一點的往地上拖去,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沒了知覺。
江婳趴到若兒身上喚了幾聲她的名字,自己的身子也開始不對勁了起來,不一會兒就也暈過去了。
澹臺恒滿意的笑着,又将身子給轉了回來,沖着地上兩人說:“不自量力,在這荒林彈琴,還真以為我在顯擺麽,那是迷魂音,笨蛋。”
月半,城門大開,戰事告捷,宮中大擺筵席慶祝,周堇喝得爛醉,是慕容捷和周海帶人把他送回了王府。
房內幹淨整潔,花香怡人,窗臺上有新鮮的薔薇花垂吊,看起來像是近些天移植過來的,周海記得,曾在江府也見過這種花,倒是沒有像這個一般開得花多。
丫鬟将屋子裏的燈都點上了,房內不少地方可見花盆綠載,有的還開着花有的則只有綠幹青葉。
周海叫住丫鬟,問道:“小王爺不在的這些日子,為何還養了這麽多花,還挺新鮮,平常都是你來給照顧的麽,不是聽說小王爺走後,王府便空了一大半,可還有功夫做這些?”
丫鬟蹲步回道:“回二皇子,這些花草平日裏是奴婢在照看着,不過,花草都是江小姐派人送來的,小王爺房內的擺飾大多都是江小姐添加的,并吩咐每日都要打掃着,江小姐也時常過來看看,不僅是小王爺這裏,整個王府也都用了心照料。”
“哦,你下去吧!”聽到這些,周海絲毫不感到意外,他轉身看了看靜躺在床上的周堇,突然有些嫉妒了起來。
可他還是相信,日久生情,就算再生疏的人,也是可以培養出感情來的,至于這些花花草草,他要多少便可以有多少。
坐在床邊的慕容捷笑着對身後之人說:“怎麽了,吃醋了,沒想到,我們的二皇子吃醋的樣子就是這樣的呀!可稀罕了。”
“我……”周海就近坐在椅子上,咕嚕吞棗般喝了一杯又一杯水,“我才不吃醋。”
“那,為什麽這麽緊張,我又沒說你喜歡人家江婳。”慕容捷坐在他身邊目光入定,說:“喜歡就喜歡呗,喜歡就要去追啊!”
周海一口水差點就吧自己噎死,全噴在地上,咳得眼圈都發紅,還不忘解釋着,“沒……有。”聲音微顫。
“不管有沒有,我今天,要給他吃一粒救命丸,”慕容捷從容的說着,重新走到床邊,坐在柔軟的床上,手裏突然多出來一粒黑色的正圓形藥丸,目光卻停留在周海身上,“你說如何?”
“什麽藥丸?”周海輕咳了幾聲後才恢複過來,看着她所說的藥丸,不解的問:“他只不過是喝醉了而已,不用吃藥的,好好照顧便是,不必那麽緊張。”
“傻瓜,不吃藥怎麽好。”慕容捷對他一臉鄙視,将那藥丸送入周堇嘴裏,說:“這可是能讓人昏迷兩天兩夜的藥,你想想,要是他醒了,看見王府變成這樣,一定會問,然後那個小丫頭也一定會像剛才那樣回答,這樣一來,周堇也就會去找江婳,你和我,就都沒戲了,你說呢?”
“這和那藥有什麽關系,快讓他吐出來,這樣很損人的,慕容捷你天生就是幹這些壞事的命嗎,也太壞了。”周海忙跑到窗邊,看着周堇,随即把慕容捷拉到門外,伸手道:“給我解藥,他不能這麽睡的。”
慕容捷兩手一攤,笑言:“沒有解藥,這不是正好,我可以借這兩天好好照顧周堇,打動他,你也可以借這兩天和江婳快速建立深刻的感情,當然啦,口說無憑,還得各憑本事,難道你真的想竹籃打水一場空,或者,你不喜歡江婳。”
“沒有……我喜歡,我喜歡她。”周海放弱了聲調,慕容捷的話徹底把他打敗了,他心裏真的挺害怕的,看到王府被江婳打理得這樣好,他便更加害怕。
慕容捷點頭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你終于說了,你真的喜歡她,不過,我早就知道了,那……就這樣了,記住,不要讓江婳知道周堇回來了,否則,我會看不起你的,二皇子。”說完她便回頭進了房間。
周海抱住頭坐在門前,思緒有些混亂,他這樣做,真的對嗎?
簫然宮的荷塘裏開出了好幾朵青蓮,那青蓮在水中沉沉浮浮,飄飄蕩蕩,猶如無根的花,即将隕滅一般。
周淩扶石而坐,看着這些荷花,笑得醉了,“人不也如此,越想得到的東西,越是飄得遠,所以,才需要一片荷塘,以免那些美好而又美麗的東西飄走,不讓遺憾有一絲機會。”
可他,還有機會為自己的生命建造一片荷塘嗎?
“三皇子,藥好了,奴才扶您去喝吧!”一個太監走了過來,“都是婧妃娘娘早上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對皇子身體很有幫助。”
周淩點點頭,起身,往裏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