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為亂世謀 — 第 52 章 恐将生變

晚飯過後,張良對兮月公主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不要亂跑,不能受傷,也不能生病。兮月公主乖巧點頭,心裏甜滋滋的。

張良知道她根本沒聽進去,不由嚴肅的說:“第一,你不可以再玩水;第二,你不能去危險的地方;第三……”

兮月公主看着張良婆婆媽媽的樣子不由偷笑,張良捏了捏她的臉說:“小傻瓜有沒有好好的聽着。”

兮月公主點頭如搗蒜,張良替她掖好被子,又絮絮叨叨的交代了很多事才出去了。兮月公主揉了揉被自己捏過的地方,滿意的閉上睡覺,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放下。

果然第二日,幾人又跑出去玩了,張良心中醋意翻湧,但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項羽龍且帶着她去找秋露,秋露家住在東村的茅草房裏,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們到門口的時候秋露正在喂牛,她看到兮月公主後便偷偷摸摸出了家門。

秋露搓了搓衣角說:“你們來啦,先等等吧,我喂完牛就來。”

龍且:“看這樣子,你今天還是待在家裏吧。”

秋露瞪了龍且一眼說:“我不,我父母管不了我!”

兮月公主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皺眉看着項羽,希望他給自己一個解釋。這時秋露的母親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大罵:“秋露!你這小蹄子還不快趕緊喂牛,一天天不要臉到處亂跑!”

秋露兇狠的大吼:“你才不要臉,我說我不喂了嗎?”

秋露的母親拾起門口的棍子就追了出來,秋露只好一邊跑一邊嚎叫。

兮月公主不悅的說:“既然你們知道秋露有事要忙,還帶着我來給她添麻煩,讓她被打嗎?”

項羽撓撓頭:“她也會來叫我們玩呀,反正她做的又不是什麽大事。”

兮月公主這下知道了,他們三個人因為貪玩而不做事情是經常性的,還屢教不改。

兮月公主:“抱歉,我要回去了。”

項羽緊緊鉗住她的胳膊說:“等等……你聽我解釋。”

龍且忙解釋:“兮月姑娘你誤會了,我們出來玩是已經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才來的,至于秋露,剛剛罵她的是她的後母,對她很不好,不僅經常虐待壓迫她,還自作主張把她嫁給一個老頭,秋露不從,她就讓秋露拼命幹活還不給她吃飯,我們來找她就是為了帶她吃點東西什麽的。”

兮月公主松了口氣:“不好意思,我話說重了,既然這樣,我們帶秋露走吧,可……只能解她燃眉之急,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項羽:“沒辦法,龍且又不能娶她。”

龍且臉色難看的說:“阿羽,不要亂說話。”項羽便閉口不談了。

秋露後母追累了,罵得嗓子冒煙,也懶得管她,放任着她胡來了。

秋露拉着兮月公主的手說:“漂亮姐姐,我們走吧!今天去哪玩?”

兮月公主看着她沒事人的樣子說:“真的沒關系嗎?你母親她?”

秋露:“沒事,她還不配管我。”

兮月公主搖了搖頭,秋露:“沒事啦,我好餓啊,我們去吃東西吧”

兮月公主這才放心下來,項羽帶着他們來到了城裏,這裏人來人往,接踵摩肩,到處是小販的吆喝聲,街上的人都時不時看看他們,項羽龍且高大健碩,兮月公主亭亭玉立,秋露活潑可愛,吸引眼球。

秋露拉着龍且蹦蹦跳跳的這裏看看,那裏看看,龍且任她拉着,笑的有些僵硬。項羽和兮月公主并肩走在一起,兮月公主提起:“你說的龍且不能娶秋露是什麽意思?”

項羽撓撓頭:“我說了你可別和龍且說,其實很早之前,龍且的父母就禁止龍且和秋露往來了,龍且和我從小親如兄弟,他的父母也将家族榮譽放在他身上,身為楚國貴族自然不會和山野丫頭成親。”

兮月公主皺眉:“身份當真這麽重要?”

項羽擺擺手:“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只能看龍且自己了,若是我,不管對方是什麽人我都可以義無反顧,我叔父也會同意。但龍且不行,他的身份不允許,父母也不會允許。”

兮月公主:“是了,都是身不由己嘛。”

項羽以為兮月公主覺得自己事不關己不仗義,趕忙改口:“你沒事吧,這事實在不行我帶龍且去叔叔伯伯那裏鬧一鬧?”

兮月公主拒絕:“不要魯莽,像你說的,要看龍且怎麽選。”

秋露蹦跳跑過來拉着兮月公主,他們才匆忙結束了沉重的話題,項羽朝賣胭脂水粉的小攤上默默的走了過去,兮月公主奇怪的看着他:“你要買這個嗎?”

項羽:“你好不容易出來玩,我想買一個送給你。”

兮月公主道謝:“不用了,我一般不用這些東西。”

項羽:“那簪子呢?我聽人說女孩子都喜歡這些東西。”

兮月公主無奈的搖搖頭說:“我的頭發太短了簪不了。”

項羽:“你把頭發留長吧,那樣肯定很漂亮。”

店家看兮月公主沒有要的意思,谄媚的說:“公子就給這位姑娘買一個吧,簪子不喜歡的話,還有其他頭飾呀!”

項羽趁熱打鐵的說:“兮月你就選一個吧,讓我聊表一下心意嘛。”

兮月公主拿起了一支簪子說:“那就這個吧,我自己付錢便好。”

店家為難的說:“這個……有位先生已經預定了,要不姑娘重新選一個。”

兮月公主說:“那就算了,既然有主人了,其他的我也沒有中意的,我們走吧”

項羽:“我出兩倍的錢,你把釵子賣給我,那個人的預定就推了。”

店家為難的說:“這……”

兮月公主輕輕一笑:“我們走吧,君子不奪人所好。”

項羽也不好說什麽,就跟着兮月公主離開了。

不多時他們四人又走到了城門口,秋露說:“你們看,城牆上貼着告示!”

項羽:“你就別湊熱鬧了,目不識丁你也不知道是什麽。”

秋露:“呵呵,我雖然目不識丁,但是我識龍且呀!”

項羽雙手抱胸:“不知羞。”

秋露吐了吐舌頭,龍且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說:“我讀給你聽好了。”

兮月公主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城牆上的告示,上面都是零零碎碎的通緝令,推行的法令,當她看到最顯眼的告示時,只覺得周身血液逆流,臉色慘白一片。

秋露:“哇!這個像妖怪的女人是誰呀?怎麽抓到她有五千兩的金子!”

項羽:“哼,我看你只看得到錢。”

龍且:“這是秦國王宮出逃的人,看起來身份不一般,告示上寫要抓活的,不僅可以得到五千兩,還可以加官進爵,得到封地,我就好奇了這個醜陋猙獰的女人到底是誰。”

兮月公主冷的發抖,明明是大晴天,可她仿佛置身冰窖。她知道嬴政現在一定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自己找出來,就算畫像不像,可是被金錢驅使的人會想方設法的,把這個人找到,連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會把她置于死地。他們顯然沒發現兮月公主的異常,兮月公主有些顫抖的說:“倘若你們見到這個人,你們會抓她去領賞嗎?”

秋露激動的說:“肯定呀!那樣我就是富豪了!”

項羽:“不!怎麽能當嬴政的走狗,這些賞賜算什麽,我看都不看。”

龍且若有所思的說:“這個人這麽重要,要是能為我們所用,那就更好了。”

秋露:“對對對,龍且說得好。”

項羽:“兮月你覺得呢?”

兮月公主:“當然要抓到……畢竟有這麽多好處。”

項羽:“要先看這人是不是好人,要是好人,斷然不能交給秦國。”秋露也點點頭。

兮月公主:“我們回去吧,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項羽伸手想碰兮月公主的額頭,兮月公主躲開說:“沒事,就是累了。”

項羽:“那我們回去吧,還是讓龍且送秋露回去。”

秋露撒嬌道:不嘛不嘛,不用送我回去,我跟你們到駐地,然後我自己回去。

龍且知道秋露一定注意到自己的狀态不對了,他選擇沉默,心中醞釀着風暴,兮月公主恍恍惚惚根本顧不到他們之間的風起雲湧。

龍且認識秋露三年,被秋露熱情得追求了一年,剛開始龍且父母只覺得是小孩子的玩鬧,他們也打心裏看不起秋露這種女孩,漸漸地他們發現龍且也沉溺其中了,他們不斷的阻止他們見面,明裏暗裏嘲諷、挖苦秋露,可秋露聽不懂這些彎彎道道,照樣厚臉皮來纏着。

最後他們給龍且施壓,龍且這人正直忠義,背上的責任不只有父母,還有整個楚國,他知道自己要怎麽選擇,可他始終說不出口,現在項家如火如荼的策劃反秦大計,留給他和秋露說清楚的時間不多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喜歡也不能孤注一擲,也不能和這樣的女孩過一輩子。

快到項家駐地時,龍且叫住了叽叽喳喳的秋露,項羽帶着兮月公主回去,把空間留給他們。龍且說:“秋露就到這裏吧,我喜歡你,但也只能到這裏了,以後不要再來了。”

秋露的笑臉凝固在臉上:“你開玩笑吧,你父母罵你了?我去跟他們說。”

龍且:“不是,這是我的決定,你有你的歸宿,我有我的抱負,你找個好人嫁了吧,我不适合你。”

秋露揪着他的衣服問:“怎麽了這是?難道我做的不好,我把自己都給你了!你怎麽還這樣?”

龍且:“那是一場錯誤,除了抱歉,我什麽都不能給你。”

秋露:“可你剛剛還摸着我的頭跟我說話,怎麽到門口就變了?!”

龍且:“只是覺得這樣你能開心點。”

秋露眼淚不争氣的流了出來,心中酸澀難當,她祈求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可以做妾,你就留下我吧。”

龍且撇頭不看秋露的眼睛:“對不起,我做不到。”

秋露抓着他搖晃:“你說過會帶我走出這裏的!為什麽要丢下我?我做錯了什麽?你父母拐彎罵我的時候我忍氣吞聲,一直扮演傻女孩讨你身邊的人歡心,難道還不夠嗎?”

龍且也落下淚來,一時間如鲠在喉說不出一句話。

秋露:“既然你喜歡我,你帶我遠走高飛呀,我可是把所有身家賭在你身上了。”

龍且掏出了自己所有的財物交給秋露,抹了把淚說:“算我對不起你,秋露,你走吧。”

秋露大吼一聲:“你永遠都欠我!”

龍且脫力,垂頭喪氣的走進了家門,龍且父母看着龍且這般失魂落魄,心中難受,可他們兩人必須斷幹淨。

回去以後兮月公主一直沉默不語,誰都不理,自己窩在被子裏發呆,她現在很害怕,那種被扼住咽喉的,無法呼吸的感覺她此生都不想再回憶起來,不論何時,只要聽到秦王宮的任何事,她都覺得毛骨悚然。不過幸運的是畫像上的她濃妝豔抹,與真人大相徑庭,沒人能把她和告示上的人聯系起來,可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天嬴政會再次找到她,折磨她,像貓捉老鼠一樣玩死為止!

這些天的好心情全都煙消雲散,她甚至懷疑有人已經在暗中盯住她了,也許是遇到的小販,也許是她幫助過的人,也許是親近的人,這樣想來她覺得每個人都很可疑,随時都可能出賣她,置她于死地。

越想越覺得恐怖,兮月公主不自覺抖了起來,張良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張良什麽也沒問,只是帶來了清淡的食物讓她吃一些。

溫熱的粥進肚裏,她的身體漸漸回暖,她知道張良絕不會背叛她,有他在,兮月公主便安心。

看她情緒平複張良才問:兮月你今天怎麽了?是太累了不想吃飯嗎?

兮月公主放下碗搖搖頭:不是,我只是看到龍且和秋露吵架,不開心罷了。其實她只是隐約聽到,心想龍且大概是和秋露坦白自己的想法了,聽聲音應該不是什麽好決定。

張良:你怎麽想的可以告訴我嗎?

兮月公主:我個人覺得龍且太在乎身份,因為秋露是山野村姑就把人甩開。

張良:其實不盡然,兮月不能只看一面。

兮月公主:你知道其中秘辛?

張良:這幾日閑暇時會聽項家的人議論此事,龍且喜歡的那女子一直以來都想離開村莊成為所謂的人上人,她想借龍且的身份離開村子無可厚非,可她不止和龍且在一起……咳咳

張良臉紅,說不下去了,這些家長裏短的小道消息果然不适合他說。

兮月公主覺得新奇,心裏也沒那麽難受了,沒想到張良還會聽小道消息。

兮月公主:“我以為你只會讨論政事,從來不過問這些瑣碎的八卦,沒想到我問你什麽事情你都知道,真好奇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呀?”

張良:這些事情我也只是道聽途說,說給你聽圖個樂子,畢竟我不能像他們一樣陪你出去玩,帶你抓魚摸蝦。

兮月公主:“不是,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出去,你會覺得我奇怪嗎?他們都喜歡熱熱鬧鬧成群結隊,而我只想安靜的待着,可又怕別人覺得奇怪。”

張良摸着她的頭說:“沒有人規定必須與衆生做同樣的事才不是怪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脾氣,而在我眼裏你從來都是與衆不同的,出彩的。”

兮月公主忽然松了口氣,她調皮的在床上滾了一圈,張良怕她磕到頭,用手護着她的頭頂,兮月公主卻沒有感覺到。

她帶着三分試探問張良:“我今天看到城門口的告示了,有很多逃犯被懸賞,有個女人被懸賞,但沒說她的罪行,且懸賞額很高。”

張良:“我也看到了,此人身份特殊,到處都有懸賞告示,不能殺,只能抓活的,我大概能推測出這人便是出逃的秦國王後。”

兮月公主臉色煞白:“如果你看到這個人你會抓她去領賞嗎?”

張良:“小傻瓜,我自然是不能的,別忘了,我也在被懸賞,去了不是被秦軍一箭雙雕嗎?”

兮月公主噗一聲笑了出來,她怎麽忘了張良和自己同為秦國的懸賞對象。

張良:“你在秦王宮裏見過那位王後嗎?”

兮月公主:“我只是遠遠的見過幾次,不太了解。”

張良:“不過此人身份充滿謎團,我對她的了解也不過是聽坊間傳聞,沒想到一個被稱為妖後的人會逃離嬴政,放下榮華富貴不管。”

兮月公主假裝困頓說:“張良我們不說這個了……我累了,想睡覺。”

張良給她掖好被子讓她睡覺,這個動作仿佛有魔力一般,不一會兒她就真睡着了。

夢裏看不真切,可她知道這漸漸模糊的場景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回憶,每個人都死狀凄慘,她想跑去救他們,可身後仿佛無數只手狠狠拽住她,讓她寸步難行。她崩潰大哭、吼叫、踢打,卻撼動不了半分。

恍惚間,她感覺暖烘烘的東西拍着她的背,濃濃地誘哄的味道,驅散了噩夢,讓她沉淪癡迷,漸漸的,她皺着的眉頭舒展開,張良拭幹她的淚水。

她睡飽了,迷迷糊糊醒來,聽到耳邊竹簡磕碰的聲音,她迷蒙的擡頭看着守在她床邊的張良。

張良輕輕将竹簡收起來,倒了一杯水給兮月公主。兮月公主坐起來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溫度适宜。

張良:“兮月可是做噩夢了,我看你睡的不安穩。”

兮月公主鼻子一酸,紅了眼眶說:“我夢到了很多人追着我,要把我關起來。”

張良握住兮月公主纖細的手說:“兮月不怕,我在你身邊,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兮月公主:“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被抓了呢?”

張良:“我會拼盡全力救你出來,帶你逃跑;如果救不出來,那我陪你共進退。”

兮月公主看着張良認真的神情,心裏突然寬慰,笑了笑說:“我不會被抓走的。”

張良莞爾一笑:“嗯,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說完拿出一個盒子放在兮月公主手上。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裏面裝的赫然是今天她在街上看到的中意的簪子。

兮月公主:“是送給我的嗎?”

張良:“嗯,我在城裏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簪子,我覺得會很适合你,就預定了,今天才有時間去拿。”

兮月公主:“嗯,我很喜歡,可是我頭發短恐怕插不上去。。”

張良:“我為你編發,這樣就可以插上了。”

兮月公主點點頭:“沒想到你還會編頭發?”

張良:“偶然看到有人教短發的編發式樣,我想你編起來一定很好看,所以就跟着學了幾個簡單的。”

兮月公主心裏暖烘烘的,原來張良默默為她做了那麽多事,編出來的頭發好看極了,簪子也好看。

過了幾天,項羽又來約兮月公主出去玩,兮月公主拒絕了他的好意,她不想出門,被秦軍發現的後果她承擔不起。

項羽看着兮月公主頭上的發簪眼熟,沒敢多問,有些賭氣的自己跑出去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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