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女配死不悔改 — 第 95 章 甘棠,與親吻

0097 甘棠,與親吻

深秋,久違的雨水終于到來,她和伊安的關系也和好如初。其實本來,所有情人裏,她最喜歡和他相處——這位外邦來客對國政毫無興趣,沒有其他情人那樣的狼子野心,又不粗淺虛榮,只醉心于藝術,識見廣博,體貼聰慧。沒有比他更完美的情人。

雖然她偶爾遺憾,他不夠其他情人那般俊美,不過那種阿提卡*的風度更難得,在伯羅奔尼撒尤為少見。

這天她又欲尋他一同散步,但不見其蹤跡。據侍女所言,才在王宮的藏書室找到他。這間藏書室少有人往來,常年點桂木,清淡的香霧與莎草紙卷老舊氣息相融,變成一種穩妥而靜谧的甜味。

她遠遠看見他側身靠在窗邊,撚慣琴弦的白皙指尖握着一卷書,身姿優雅如楊,被窗外日光勾勒出清朗的弧度。

“今天怎麽在這裏?”她走過去,好奇探問。

“我在準備俄爾甫斯教的秘儀,想看一些頌歌。”他說:“他們需要我扮演俄耳甫斯。”

“那個琴藝高超的俄耳甫斯?”

“是。”

“那你再适合不過。”她微笑:“我聽說過這些教徒,總是在不同城邦間游蕩,通過各種儀式、舞蹈、詩歌來追求永生——雖然我覺得這只是無稽之談。”

“嗯,不過這秘教也道說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他垂睫看她,語調誠摯:“或許,您到時候可以一起去瞧瞧。

“當然可以,我也想了解他們在做什麽,用來調整城邦對這些教徒的态度。”她答應下來,又握住他的手:“不過當務之急,我希望你陪我散散步。”

散步又在王宮附近的山上。夕陽落到綿延起伏的山嶺間,輕易染紅了繁茂密集的古樹林。他們沿着牧人開辟的山徑往上走,穿過葉下掠動如焰的黃昏光影,到溪邊才停下。

林地間,秋葉紛紛而落,逐流水飄至山下,他們仍在讨論俄爾甫斯教的奧秘。

“老實說,我不理解俄爾甫斯怎麽和這‘追求永生’的秘教扯上關系的,衆所周知,他本人并未永生。”克麗特凝視着溪中一尾黑魚,它正從紅葉下游過:“還不如信奉那些神來得可靠。”

“神總是永生的,因此,他們不需要知道如何實現永恒,只有凡人才需要。”他望着她凝神注目的側影,一棵甘棠樹在她頭頂結出蜜甜的果實。他走過去,撫摸她精致編織的長辮:“俄耳甫斯或許是最為接近死而複生秘密的人。”

死而複生?她微愣。那她是不是也算死而複生?

“什麽秘密?”她興致勃勃轉頭看他,碧眸照映他背後鮮紅的槭葉,如含火焰:“他前往冥府那件事?”

“是。”他聲音輕柔,娓娓道來:“當時他的妻子歐律狄刻已經死去,他為了讓她重生,彈裏拉琴感動了冥王冥後,獲準将歐律狄刻的靈魂帶回生界。”

“但冥王也不是全無要求,他告訴俄爾甫斯——”

“不許回頭看她,否則她永無複生可能。”

“可他還是回頭看了。”她接過他的話:“在就要返回人界的最後一刻,于是她的亡魂瞬間堕入冥府的黑暗——這實在愚蠢,我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并非一切事物都可以訴諸理解。”他說:“譬如命運,以及人性。或許是命運決定俄耳甫斯必須回頭。因為死者注定無法返回生界,所以,他一定會回頭的。”

又是命運,這始終無法被她掌控之物。

難道她也注定無法真正重生?

她蹙緊眉頭,疑惑問:“那真正複生的辦法是什麽?”

他被她問得陷入沉思。彼時太陽沉落得更多了,涼意漸生。她感到些許寒冷,攬過他的手臂,輕輕靠在他肩頭。

他将身上的短鬥篷取下來,蓋在她身上,輕道:“或許,真正複生需要愛的犧牲,就像阿提斯所做的那樣——為了挽回丈夫的生命,她自願付出自己的性命。諸神感動于此,将她丈夫的亡魂送回人界。”

“只有愛者為死者犧牲自己的生命,死者才能真正複生。而俄耳甫斯愛得不夠純粹,沒有舍棄自己,所以歐律狄刻不可能複活。”

克麗特更疑惑了。

所以,她需要一個愛她的人替她犧牲?

上哪兒去找這樣的人?

這些傳說逸聞,究竟可信不可信?

她苦苦思索着,忽然一聲悶響,落葉所化的灰塵揚起,飄忽于眼下,喚醒了她漫無邊際的思緒。

她訝然:“什麽東西?”

“是甘棠。”他眉目含笑,指着頭頂示意她看:“上面結滿了。”

她仰頭,确然一棵高大修挺的野甘棠樹,無人采撷的果實迎風輕晃,小巧紅潤,看起來十分可口。

“您想要嗎?我可以摘給您。”他問。

“你能做到嗎?這樹看起來很高。”

“應該可以。”

她沒有拒絕。他給她裹緊鬥篷,走到樹畔,借着橫生的枝條一下子輕盈攀到高處,修長有力的手指探空,折下一節滿綴果實的樹枝。

摘那果子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孩童時就聽聞一首人盡皆知的歌謠:“該送你所愛女子,一枚高枝親手采摘的甘棠”,但這念頭在他腦海裏停留片刻不到,很快被毫無情緒的算計替代。

——他只想讓她更信任自己。

僅此而已。

他提那串甘棠下來,微笑着遞給她。果子映襯碧葉,分外玲珑可愛,在她手掌裏散發着甜蜜誘人的芳香。她握緊那甘棠,忽然擡頭,側首在他臉邊印下一個親吻。

他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那忽然來臨的唇已經撤開了,只留下他臉邊難以抑止的淡淡紅暈,像手中甘棠的顏色。

“我聽說。”她愉悅地輕笑:“不要忘記親吻,那為你采摘甘棠的少年。”

*阿提卡即雅典

薩福:正如甘棠在高枝上發紅了……采甘棠者忘記它了。不,哪裏是忘記?——只是不能企及罷了

媽咪和兒子關于重生的讨論改編自柏拉圖《會飲》(179b5-d5)

這篇文大概還有個二十幾章完結,之所以越寫越慢有現生忙碌的原因,也是因為這篇文給我的寫作熱情和耐心帶來了不小的打擊,俗稱“搞心态”,導致一想到要寫文就ptsd,煩躁又痛苦,且不抱任何期待,遲遲啓動不起來。

包括寫新文的時候也很明顯感覺到,我失去了一開始純粹的寫作動力,可能我需要調整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到單純寫作本身就能帶來快樂的狀态。也可能,恢複不了了,變成一臺徹底報廢的機器

這完全不怪讀者,是我個人的心态問題、這篇文不受歡迎的寫作風格,以及po的流量确實變少了

實際上我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有時候我會檢讨自己為什麽會在寫作上如此在乎外界反饋,甚至自我懷疑。但我發現在一些消極情緒面前,檢讨和反省都沒有用。反省了起碼五六次,我還是無法強迫自己放棄其他更快樂更省事的娛樂活動,然後坐在桌邊,開始碼字,并陷入懷疑和痛苦的狀态——這種感覺像用硫酸一點一滴侵蝕自己,讓我時不時有筆名自殺的沖動

說起來很可笑,我之前不太理解為什麽有些人會長期陷在消極情緒中以至于無法掙脫出、喪失行動能力,通過這篇文反而深刻地理解了,也算是收獲

但不管怎麽樣請放心,我會盡力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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