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明目張膽，堂堂皇皇。
瑤瑤拉着周舟在籃球場邊的看臺上坐下。
大智把手機和口袋裏的東西都翻出來，交給瑤瑤。陳楚郅也跟着掏出手機，大智接過又遞給瑤瑤。等他們轉身朝球場跑去的時候，瑤瑤又遞給周舟。
“？”
“替人家保管一下嘛。”
大智和陳楚郅跑進了場地裏，向她們坐的方向招手。旁邊一同打球的男生見狀發出了怪叫聲，混着口哨和做作的咂嘴聲。
大智偷偷朝他們比了手勢，指向陳楚郅，“幫幫他喽。”
勾肩搭背，又四散開：“O了。”
起初，周舟的目光在場上每一個年輕的弟弟身上，他們有力的臂膀和大腿、小腿，膨脹着健壯的肌肉，小麥色，也有白皙的不像樣的，但一樣在運動中表達出力量和生機。汗淋淋的皮肉映射着最後一點殘陽。
瑤瑤悄悄觀察周舟，對她那饒有興致的目光感到很滿意。
當一個人認真的時候，他真的會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但很難說，陳楚郅是在認真撩妹，還是在認真打球。
陳楚郅火力全開，大智積極輔助，配合的球友一個接一個的放水，很快陳楚郅成為全場最受矚目的那一個。
在看臺上離得不遠的小學妹都指着他：“哇，那個，剛剛又投中的那個，好帥！”
瑤瑤忍着笑意，用胳膊肘點點周舟，“你覺得怎麽樣？”
這意圖太明顯不過，周舟裝傻，“什麽？”
瑤瑤道：“陳楚郅啊，你不是一直最喜歡這一款？”
周舟把目光從籃球場上撤離，“一般。”
日頭愈沉，球場和看臺的燈一下子就亮了，瑤瑤試圖從她挪開視線的臉上看出一絲或許存在的可疑紅暈，“哦？真的嗎？”
瑤瑤一口氣報了若幹個名字，周舟驚得要跳起來捂她的嘴：“別提他們啦。”
看着旁邊的人真有點生氣，瑤瑤住了嘴，但仍丢不下陳楚郅，“你換口味了？”
這該怎麽說呢，“是吧，應該是。”
瑤瑤信心滿滿：“工作日的時候出來見一面吧！人不只是有這一面吧。”
周舟心想，穿着正裝，面露稚色的職場新人形象麽，她老早便見過啦，确實，人不是只有這一面的，要結合在一起看，才顯得有趣。
她默默偷笑的樣子落在瑤瑤眼裏，瑤瑤心中那個随時變化的成功條又走了一步。
看臺上爆發一陣歡呼，兩個人的注意力又回到球場上。或許是因為瑤瑤毫不掩飾的替他說好話的舉動，周舟的視線這回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陳楚郅身上。
他是場上鋒芒畢露的焦點，在這一刻也是她目光裏的焦點。
他變化姿勢，奔跑、跳躍、躲閃、進攻，光好像跟着他走，徜徉在這種年輕自由的氣氛裏，煩惱都快忘記了。
不過還清晰地記得在風情街，他說：“那又怎樣呢？”
小型友誼賽在一片略顯虛假的“哇奧”聲裏結束，“祝福”與“再會”的擊掌聲倒很真誠。
周舟總感覺那些男生在退場時都有意無意地朝她們的方位看過來，竟然有點激動，英氣勃發的弟弟們啊，個個挺拔張揚，揚着淳真的笑容。她的同類。
大智和陳楚郅三兩步跨上來，在她們身邊坐下。
瑤瑤忙道：“呀，忘買水了，我這就去，馬上就回來。”說完匆匆跑下去。
她的身影還沒消失，大智一拍腦袋道：“呀，她沒拿手機，我去找她，馬上就回來。”說完也匆匆跑下去。
周舟睜大眼睛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鼓了兩腮又癟下去，拿起身旁的手機遞給陳楚郅，“吶，你的手機，你自己去買水吧。”
陳楚郅笑起來，輕輕地接過，笑聲聽着似乎帶了點玩味，但動作又很規矩。但再怎麽規矩，也藏不住他的心思，他抑制不住地高興：“嗨。”
周舟往旁邊坐了一格，“你的主意？”
陳楚郅道：“我的動機。”
什麽動機？那是不能明說的東西，再美好的感覺和氛圍都會被破壞。
周舟道：“你們是一夥的。”
陳楚郅搖頭：“不是。”
周舟道：“哼。”
陳楚郅說：“真的。”
周舟問：“他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麽？”
陳楚郅道：“可見我們不是一夥的，我知道的事，都沒有對他們說。”
周舟沒說話，這是她期望的局面，已婚的身份，暫時還是不要說出來。
陳楚郅又開口：“你要找工作？”
“我妹妹。”
“好吧，你妹妹想找什麽工作。”
“我——妹妹還沒想好。”
陳楚郅賤賤地笑了，“寒假的時候，天天面試。”他拍拍胸脯，“問我。”
周舟轉臉看好好打量他，他的額上挂着汗珠，整張臉還處于一種不停止的激情狀态，刺溜溜地洋溢一種叫做荷爾蒙的東西。
陳楚郅曉得他的優勢，此刻，他不遺餘力地展示着自己。
“陳楚郅。”
“嗯。”
找工作的事先放在一邊。關于其他，關于他，周舟的話堵在嘴裏，許多疑問不知道從哪一句問起，或者說一旦問了，就顯得她接受了。
陳楚郅見她不說話，小心又大膽地朝她的位置挪了一格。
“喂！”
陳楚郅在她防備的目光下繼續這一動作，直到完成。
周舟盯着他，又朝一旁挪了一個位子，繼續保持一格的距離。陳楚郅臉皮很厚，腆着笑臉跟過去。
他像只不懂分寸感的黏人小狗，周舟微微惱怒地站起身，“喂，什麽意思嘛。”
陳楚郅也站起來，不躲不閃地望着她的眼睛，“你還不知道嗎？”
周舟控制不住，第二次直接地說出來：“我已經結婚了。”
陳楚郅完全不受影響，他乖乖點點頭，“就是這個這個意思，周舟，我知道你曉得我的意思。”
這世上本沒有謎語，說彎話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語言的藝術。
周舟的呼吸急促起來，望着眼前的男人。
陳楚郅這會的膽子格外大、說話也格外直接：“我想追求你。”
瘋啦。
陳楚郅說：“你看，你沒有轉臉就走。”你沒有骟我，你心裏一定有我。
周舟一窒。她跟着這話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實，為什麽，在陳楚郅做出這些荒唐出格的事情時，她拒絕的理由總是婚姻，是已婚的身份，而不是對他本人的排斥。
為——什——麽。
瑤瑤的話在耳邊響起來：“你不是一直最喜歡這一款？”
周舟朝後退。
陳楚郅站直身體，高大的影子包裹住她。
周圍的人似乎聽到這裏有異常的動靜，紛紛把好奇的視線投過來。
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原本掩着殘碎霞光的天空飄來數朵烏黑的雲，六月的天，說變就要變。
瑤瑤和大智挽着手不急不慢地走回來，看着兩人這詭異的氣氛并不覺得擔心，反而會心一笑，把手裏吃的喝的塞到他們手上。
“還沒有吃晚飯吧？教超的關東煮，給。”
周舟調整一下狀态道：“謝謝。”遲疑了一下，又說：“看樣子要快下雨了，我——”
她話還沒說完，瑤瑤就搶着說，“是了，我跟大智跟朋友約了拼車走，因為要下雨，他剛催我們了，不好意思，先走一步啦。”瑤瑤露出愧疚的笑容。
大智把手裏的傘塞到陳楚郅手裏，“我們一會有車，傘就給你們用啦。”
“拜拜，下回見。”
“下回見。”周舟想，沒事還是不要見了。
大智摟着瑤瑤離開，又只剩下兩個人。
周舟道：“走了。”
陳楚郅跟上：“送你。”
周舟說：“別說這種蠢話。”
陳楚郅道：“快下雨了。”
周舟說：“你騎共享單車送我嗎？”
陳楚郅愣了一下，他年輕且強大的心髒無堅不摧，只那一下，自己又恢複過來，步履不停，在她身旁。
出校門的時候，周舟擡頭望了一眼天道：“不會下雨的。”
陳楚郅也跟着擡頭，道：“馬上就要下了。”
走出十來步，他的話便像咒語一樣，招呼出了大自然的強大外援，撐傘的姿勢十分利落，陳楚郅舉到周舟身邊。
一身淺色衣裳，周舟沒有拒絕。
“你的車停在哪了？”
周舟沒應聲，走自己的步子。
陳楚郅又說：“那我送你到車那吧。”
依舊沒有得到回答，但他毫不喪氣，甚至有點高興。風突然大起來，吹得雨點斜飛，他不動神色地把傘都偏到周舟那一側。
雨天總有可惡的司機在經過行人時完全不減速，濺得人一身污水，狼狽不堪，陳楚郅走在外側，經歷了好幾回泥水的飛濺，淺灰色的短褲半邊都濕了，白色的上衣也明顯地沾上了若幹泥點點。好在他身形寬大，又或者是刻意遮擋，走在裏側的周舟只有腳腕低處才有一點雨水飛濺的痕跡。
車是停在露天停車場的，周舟走到車邊，對陳楚郅說：“你走吧。”
陳楚郅點頭，看着她迅速坐進車裏，走到一邊，看着她緩緩開出來，從輔路開出去與車流彙合。
天色因為偌大的烏雲，一時間暗極了，但周舟還是從後視鏡裏清楚地看到了陳楚郅，他呆呆地站着，一手提着關東煮，一手舉着傘，大半邊衣裳和褲子都被雨淋得透透的。
但他就站在那裏，看着她的方向。
周舟進入主路的時候，看到他舉着的傘被突然襲擊的妖風一把掀翻，陳楚郅瞬間變成一只落湯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