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春風管 — 第 32 章 章

第 31 章

飯畢,收拾好,周舟問:“要不要出去走一會?”

秦斂在流水裏洗淨了手,接過她遞來的紙巾,點頭道:“好。”

從客廳的落地窗便能看到的濱江大道,高位以俯,只是一條彎曲狹窄的小道,離江遠的那一側隐在密密的樹叢裏,但當切身走在其上之時,卻發現這路其實算得上寬闊。一邊是樹,郁郁蔥蔥,一邊是浩蕩的長江,橫無際涯,步于其上,彷佛人生也悠然開闊。

秦斂牽着她的手,他們同若幹對在飯後散步的夫妻一樣,在落日餘晖之下幸福平和。

“總感覺過去很久很久了,可又感覺還是昨天。”

“什麽?”

秦斂的眼神像陷入了回憶:“結婚。”

周舟的視線從他的側臉上越過去,看着江面之上垂着的低低的雲,“你看雲時很近,看我時很遠。”

秦斂先看她專注的神情,再轉過去看雲。

他握緊她的手道:“以後我們多出來散步。”

周舟道:“好啊,也多在家做幾頓飯。”

“好。”

秦斂怪怪的,他……周舟試探着問,“怎麽了?”

“想起了很多事情。”

周舟有點遲疑,但還是輕聲問了出來:“是我們以前嗎?”

“嗯。”秦斂低頭,他用腳上的方頭皮鞋,狠狠地碾壓一塊擋在路上的小石子,“我想起來你第一次跟我提分手的時候。”

第一次分手的時候,周舟的思緒飛去很遠很遠的曾經。那時候才大一,

她剛剛意識到多彩的大學蘊含着許多待人親自去挖掘的樂趣,校組織、社團、轟趴、聯誼……周舟在的學生會外聯,她與一群很好的朋友總是要在學生會舉辦的各種活動中充當諸如晚會主持人、頒獎禮儀小姐、辯論賽主席、會議助理等等角色。

那些瑣碎的工作以及預排練,占用了她大量時間,但她樂在其中。在那些場合,她可以穿正裝,穿定制的裙子,她感覺自己好像和那些背着雙肩包的同學區分開來,他們是大學生,她是大人。這種奇怪的“優越感”讓她沉迷。

但在秦斂眼中,完全是另一回事,周舟翹專業課去所謂的XX比賽,從頭等到尾,到快結束的時候從觀衆席姍姍而起,到舞臺上給冠亞季軍選手遞獎杯。

秦斂認為是浪費時間,辜負大學。

周舟反駁說,她的學長學姐好不容易拉到的贊助,全程都要保證效果,她既然是成員之一,便有責任為活動出一份力。

秦斂皺眉,語氣冰冷:“只是想出一份力?”

周舟問:“你什麽意思?”

秦斂依舊冷冰冰的,他甩出一個名字:“謝皓。”

周舟面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沉默。那是學生會的前輩,比她高一屆,從面新時,周舟便與他結識,他沉穩風趣,溫暖大方,就是他力邀周舟加入外聯,周舟最終放棄辦公室轉而投外聯很大就是受他的影響。但也僅此而已。

準确說,在秦斂借他發難的時間段,僅此而已,他們是清白的。

秦斂逼問:“哪次沒有他?”

周舟道:“這關他什麽事。”她的語調也冷冰冰的。

秦斂吃了許久的暗醋,他們每回通電話,周舟說的一堆事情裏,兜兜轉轉總要提到他的名字,“謝皓去談的贊助”、“謝皓今晚給我們開動員會”、“謝皓請大家喝了奶茶”。秦斂把周舟發來的每一張照片放大再放大,即使這個名字沒有被提起,他也不自覺地在一群男大學生的身影裏找出最可惡的那一個,還偏偏,總是能找到。

秦斂又酸又怒:“怎麽不關他的事了?我看……”

周舟只覺得手機屏幕裏的人面目猙獰,她喊道:“秦斂!”

秦斂閉嘴,但是臉上依舊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周舟道:“你需要冷靜。”她挂斷電話。

接着幾天,兩人默契地保持着失聯的狀态,他們都覺得該反省的人是對方。

到了周末了,周舟主動聯系了秦斂,而這種“主動”被頭昏腦脹的秦斂看作是心虛、是低頭,這是他犯的第二個錯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醞釀了一會,問:“秦斂,周末見面嗎?”

秦斂此時已經走出了頹□□年的困境,初現工作狂的雛形,他道:“兩個小時後,在你學校對面的咖啡廳。”

周舟先過去,按照秦斂的喜好給他點了一杯,十分鐘後等到了他,他那時候也穿正裝,但還遺留着游戲少年的桀骜樣子,敞開的扣子,青澀的自由。

畢竟在發生過争吵,周舟雖然氣消了大半,但還是有些不自然,她在等秦斂的話。但沉默了幾分鐘,秦斂低着頭,他道:“你要說什麽嗎?”

周舟詫異地看他,他的神色有點冷漠,她很不懂。

“說吧。”秦斂的語氣好像有點催促的意思。

周舟反應過來,要氣笑:“我說?我說什麽?”

秦斂看她,像數落她犯罪的鐵證一般嚴肅正色:“聚餐、慶功、轟趴、徒步……”

周舟聲音提高了幾分:“秦斂,你說的這些活動,有哪一次我瞞着你了嗎?有哪一次影響了我們的約會嗎?”

秦斂反問:“有哪一次沒有他嗎?你不覺得這些太頻繁了嗎?”

周舟怒極:“秦斂,是你老了!”

秦斂看着她,臉上的火霎時被剿滅,只剩緘默,擺在他面前的咖啡突然變得多餘起來。

周舟站起來,居高地望着他:“分手吧,我們分手吧。”她踩着白色的板鞋,拿起放在一邊的帆布包,大步離開了咖啡店。

秦斂回想這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愣了好久,再轉頭看她的背影,太遠了,不清晰,但總覺得那道單薄的背影肩頭一抖一抖。

年過三十的秦斂第二次問周舟:“你那時候,到底有沒有哭?”

他們複合之後,秦斂問過一次,但周舟嚴詞否認了。

周舟感覺被他牽着的手心都擦出了溫熱的汗,她道:“哭了的。”

“我……唉,對不起。”

她輕松道:“這事你當時已經給我道過歉了,早被你哄好了。”

秦斂內疚道:“我……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問。”

“過去多少年了。”

他低頭想吻,卻又顧忌着身邊人來人往,按捺不動。

“多少年也是我不對。”

周舟調皮起來:“反正後來也……我也不虧,不算白被你扣一頂帽子,哈哈,扯平了。”

秦斂不說話。

周舟看他沒接話,小心道:“你還介懷嗎?真的太久了,你不說,連名字我都忘了。”

秦斂搖頭:“不。”

周舟微微一笑,片刻後她道:“我只愛你。”

秦斂低頭看她依舊年輕的面孔,眉目如畫,千嬌百媚,他的心動起來。

周舟心裏懷疑愈深,秦斂的追憶不會是無端的,他不是沉湎于過往走不出來的人,總要有什麽觸發他吧。是什麽呢。是什麽讓秦斂沒有告知她早定好的歸程。

這時候周舟不願意想起陳楚郅。與他無關。

與——他——無——關。

她今天還當着秦斂的面在公司裏和陳楚郅客氣地打招呼。

秦斂看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身,他的手微微調整了方向,反複摩擦那枚硌在他拇指腹的戒指,爛熟于心的形狀,他們相識多年,但這段婚姻還很年青。

濱江大道順着江流延申向前,走出去很遠很遠,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路燈照不盡前方未知的黑暗。周舟道:“我們回去吧。原路返回。”

體力依舊很好,也沒有亟待做的事情,原路返回。

秦斂松手,兩人轉身,依然保持着他在外的位置,重新十指相握,依然親密恩愛,往來時方向走,回家。

周舟的心始終有一點懸,但她又不能展示這種不安,尤其是對秦斂。但同時她又自信,前提是如果沒有秦正松氣勢洶洶那一遭。

兩者的矛盾卻讓她平靜,恍惚,也沉默。

有時秦斂能敏銳察覺到她忽然的并不明顯的低落,他問:“怎麽了?”因為他把思緒帶回了說不上是快樂往事的過去而不高興嗎。

周舟搖頭,她想提一句秦正松,但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

“是因為我說的話想到以前了嗎?”

周舟道:“不是,你都不介懷了,我可從來不翻舊賬。”

“舊賬?我只從陳年舊事裏吸取教訓,永不再犯。”

“什麽?”

秦斂目視前方,一絲不茍道:“那之後我們再在一起,你身邊的其他男人,我是不是沒有再說一個字?”

周舟擡頭看他,但看不到他的眼睛。

“是。”

自信源于此,但她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壞,但尚還在線以內。

回家之後,周舟去廚房倒水,她猛然想起冰箱裏的兩個火龍果。但即使在保鮮層裏放着,它的表皮也顯地因失水而蜷縮。

她把馬克杯遞給秦斂,又指了指火龍果:“上次那箱水果留給你的,只是有點不新鮮了。你還吃嗎?”

秦斂點頭,絲毫沒有介意。火龍果也算是不負衆望,切開它之後,裏面的果肉仍水水的,味道也沒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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