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師洋洋也湊過來問周舟的約會和她的約會對象,但喻思涵點到為止,多的都不肯再說了。他自然地将話題引到喻思涵的近況上,又想直接問,卻又藏着掖着,吞吞吐吐,喻思涵不痛不癢地便給繞過去了。
被問得實在煩了,喻思涵淡淡道:“姚誠啊,我跟他挺好。”
中途趁着師洋洋不在的短暫時候,喻思涵看了一會手機屏幕,便向大家提前告辭。她出了門,穿過走廊,下樓梯,在旋轉的小平臺之上,被陳楚郅叫住。
喻思涵回頭,看見陳楚郅急匆匆地從樓梯上下來,背着挎包,一手穩穩地扶着他身側的包。
“那個。”他突然有點語無倫次,“能不能請你,幫我轉交一樣東西。”不用說明是誰,他雖然說着能不能的話,但動作卻沒有請求的含蓄。
喻思涵靜靜望着他。
陳楚郅從包裏拿出一只盒子,看着精致美麗,喻思涵有點猶豫:“這是?”她來的時候沒有預料到有這一出啊。
陳楚郅很堅決:“這本來就是舟舟的,物歸原主。”
周舟的名字本就是疊詞,但此刻被眼前的男人熟稔地說出口,喻思涵覺得有些刺耳。她不是很相信這話,但在他頑固倔強的目光中,她遲疑之後,還是接了過來。
“謝謝。”陳楚郅卸掉心上一只大石頭,仍立在臺階上巋然不動,他像一尊雕像,目送着喻思涵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下一個拐角。
……
“所以,你就替他做事了?”
喻思涵往沙發深處挪了挪,“話怎麽能這樣說,我這是物歸原主。”
“你怎麽也信。”那盒子喻思涵不知道,周舟卻眼熟得很,她若幹日之前才毫不留情地當着陳楚郅的面拒絕了它,這兜兜轉轉,竟然又借了喻思涵的手遞到她眼前。
“看着像是過家家的小玩意,什麽也看不出。你知道是什麽?”
“不知道。”周舟一下卧倒在喻思涵身邊,向落地窗的方向伸了伸腳丫。
“不好奇。”
“不。”
喻思涵拿起來左看右看,最外面的淡粉色盒子稍大一圈,她聽到裏面的東西的晃動聲,但她的好奇也只能到這一步了。
“所以,現在……”
“打住。”周舟指了指茶幾上一張合照,她才打出來,裱進了相框裏。
喻思涵輕哼一聲,“不說現在,那之前呢,那天……慕斯會?”
周舟扒拉上好友的臂膀,“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許說。”
“呵。哦。不說,還讓我替你做這樣的事。”
“反正以後不會再見了。”
喻思涵指了指茶幾上的東西,不太相信:“他未必是這個想法。陳——什麽的。”說這話的時候,喻思涵的眼前浮現起他馬駒一般的倨傲又受傷的面孔。
“哦,沒事的。”她擺弄那個相框,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很快就要到秦斂生日了。”
秦斂的生日,她這兩天忽然從和心怡的對話裏開竅,預備做一點準備。不過在此之前,是梁明恒的定下的慶功宴,這周五下午和晚上。
“欸,你,算了。”
“別說我了,你跟姚誠呢?”
喻思涵戰術性地捧起杯子,優雅地舉在手上,“挺好啊。”她有點難以表達自己複雜的心态,從前她想結婚,現在也想,但想法有諸多不同,婚姻和愛情一樣飄渺。
“欸,你,算了。”她膚淺幼稚,因此閉嘴。
等喻思涵走了,周舟的視線又轉到那燙手山芋上。她不好奇盒子裏的什麽,也沒有勇氣打開它。客廳裏一片寂靜,她的目光沉默無聲。但也不能就這樣放在這裏。
周舟拿它到衣帽間去,那裏有若幹抽屜,有許多小空間可以擠用。但就在她要塞進某個小角落的時候,略略有點變形的盒子,露出一張小小的明信片,起初是一角,變形的那條縫越大,整張都掉了出來。
是若幹行手寫的字,一排一排,有一種龍飛鳳舞的肅正感,周舟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她從地上撿起來:
“在六月那些無風的晚上
當簇簇樹葉将形影收斂
不複白天活力
我的腳趾尖
正對着新升的月亮。”
真是讨厭,她忽地覺得燙手,慌張地将它塞了回去,把整個盒子卡到抽屜最裏面,她才舒一口氣。這裏算得上是她一個人的地帶,秦斂永遠不會窺探。
店已經關了,秦斂也将離職,陳楚郅,這個人,很快就再也不見了。
在那之前還有一場躲不開的會面。
周五下午,整個公司都提前下班,梁明恒在一間酒店定下了三樓某個宴會廳,大家結隊出發。
秦斂則是在中午的時候便回到了家,周舟為了慶功宴,大幅度縮減了午休時間,翻箱倒櫃地換衣服,既想隆重地打扮一番挎上他的臂膀亮相,可又有些彷徨,一是她本就對這樣的場合犯怵,二是那有一個人讓她心煩。
挑來挑去,一向頗有耐心欣賞的秦斂都忍不住扶額,看到最後,都是:“好看的。”
周舟從書桌前拽他起身,到衣帽間把這難題交給他,“秦斂,幫我決定吧。”
他配合地擡手,又一一拿到她面前看,在最後的幾個候選上猶豫,“這個。”
“好。”
周舟換完又在鏡子前轉了幾圈,她有點緊張,拍自己的臉,“秦斂,可以嗎?”
秦斂在她身後收拾衣帽間的殘餘,許多試過的衣服堆在一起,衣架扔在地上,他彎腰一件一件地整理好,重新挂好。
“好看的。”
眼角一轉,秦斂瞥到旁邊一件白色連衣裙的下擺,沾了一片暗暗的紫紅色,很淺,但仍能看出來單獨拎出來,“洗衣機啊有點沒洗幹淨。”
周舟的思緒一飄,她回頭:“忘記沾了什麽,別管它了。”
秦斂問她:“不穿了?”
周舟感覺如果這時候說不要了倒顯得可疑,便道:“穿的。”
秦斂并未多想,點了點頭,在她坐在化妝桌前的這陣功夫,拿着白裙子出去了。等周舟收拾得差不多,她出來經過小居室時,看到那個晾衣服的小陽臺上,白色的連衣裙正靜靜地垂着。
秦斂聽到動靜,從書房走出來,周舟随意問:“能洗掉嗎?”
“手搓的,可以,一點都看不出來。”
“哦。”她心中更多思緒。
天色有點暗淡,雲朵有時厚一些,有時飄走一些,周舟看手機天氣,“家裏還有傘嗎?”
“我剛找了,沒看到。”
周舟傲嬌道:“我的頭發和鞋子都不能沾水的。”
秦斂笑:“有地下停車場。”
時間差不多了,梁明恒在群裏喊大家出發。
也許是日子不錯,酒店有諸多酒宴,地下車庫和地上停車位都滿了,保安指揮車輛往對面的一個小型停車場疏通,天色還是暗的,但好在無雨。
周舟擁着秦斂走進去,從前公司聚會或者是年會,她從來都沒有去過,但這一次理所當然地她和秦斂都默認她要來。
察覺到身旁的人手心冒汗,秦斂揉了揉她的指頭:“沒事,就吃個飯。”
确也如此。梁明恒和幾個社牛活躍氣氛,其餘人在他們的調動下社交寒暄,周舟貼着秦斂,跟着他起身,微笑每一個過來打招呼的人。
進行到一半,梁明恒向大家舉杯,向衆人表示感謝雲雲,最近效益不錯,甲方滿意,口碑向上,前景光明。衆人歡呼,一陣推杯換盞,但随即,他又話音一轉,道:“我們的秦總,很快就要離開公司了。”
公司的同事并不知道這一出,雖然發現秦斂有和從前不一樣了,但是沒有往這方面上想,聽到梁明恒的話多少都有些驚訝。
周舟感覺那些眼神都順着秦斂蔓延到她身上來。
梁明恒渾然不知,還在臺上發表他的演講,言辭懇切,情深意重。
秦斂配合地在臺下望着他,報以微笑。
周舟湊在一邊,小聲道:“你緊張嗎?”
“不。”秦斂側頭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緊張。”
秦斂笑笑,摸了摸她的頭發,手要放下來的時候,看見她脖頸前的瓢蟲項鏈許是因為走路步态,稍稍被繞住,瓢蟲被吊在鏈子上,他手輕輕一撥,項鏈便松開。
周舟沒在意,猶自緊張:“好像要到你了。”
果然一陣掌聲,随即,秦斂便起身,走向梁明恒的位置,從他的手裏接過話筒。比起梁明恒有些亢奮激動的發言,秦斂冷靜地多,以至于周舟懷疑他感謝的那些人是否會腹诽他太冷漠,嘴上功夫都懶得敷衍。
但秦斂說着說着,說到她身上。
“我最要感謝的人是我的太太。”秦斂的語調平平,但她突然一窒,隔着若幹米的距離,他們對視。席間一陣暗暗的歡呼聲,周舟在這一刻忘記了緊張,秦斂大方地在臺上對她微笑,她只能回以更熱烈的心意。
餘光中都是人,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滿滿空空。眼眶裏有一些到道不明的情緒,愛?感動?高興?周舟對秦斂無聲道:“愛你。”
秦斂說完話下來,梁明恒先過來一陣玩笑加嘆惋,接着公司裏的人成群結對地來說兩句話,周舟這時候也從容了許多,只是臉笑得有些僵硬。
陳楚郅來的時候,周舟的嘴角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