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上下戰戰兢兢的跪在院子裏, 而打板子連床都起不了的賈赦和王夫人也被擡了出來趴着接旨。
上次接旨的時候大家還能往好方面想, 但這次……只看從宮裏擡回來‘血淋淋’的賈赦, 就知道準沒好事,不會是滿門抄斬吧……
自認性子比男人還強的王熙鳳此時也是吓得渾身癱軟,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早知今日, 她昨兒就不該讓老太太和老爺單獨相處。誰能想到一向精明的老太太竟會出這種馊主意, 這不是要害死全家嗎!?她這段時日算是想明白了, 榮國府雖然是開國功勳,但在皇帝那裏卻是半點臉面都沒有, 比普通權貴人家還不如。她都已經明白了的道理, 怎麽老太太就想不明白, 還敢跟皇帝耍橫呢?
就在這種忐忑不安的氣氛下, 張知宣讀了第一道聖旨——允許榮國府衆人繼續住在這座太/祖禦賜的宅坻內,不必搬出。
榮國府衆人怔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回過味來, 不僅懸着的心放下了, 喜色也上了眉梢。
其中最歡喜的莫過于賈母了, 接旨的聲音那叫一個激動響亮。
張知冷眼瞧着榮國府的衆生百态,在心裏冷笑一聲,繼續宣讀第二道聖旨。
第二道聖旨是給賈赦的,上面将他嚴詞訓誡了一番,說他愚孝,視朝廷法度為無物,簡直糊塗透頂, 因此降爵為三品爵威烈将軍,以儆效尤。最後又警告他既然身負爵位,就應該把職責做好,若以後榮國府上下再認他人為主人的話,這三品爵威烈将軍也別當了,朝廷直接把爵位收回去,就算撞死在榮國府內朝廷也不會給一文安葬費。
賈母被臊了個大紅臉。那些警告明着是對賈赦說的,實際卻是對她說的。賈政夫妻住進榮禧堂并成為榮國府的掌權主子,還不都是她授意的,滿府上下也都是受了她的影響。尤其那最後一句,跟她威脅賈赦的話一模一樣,明顯是在說她如果還敢尋死,朝廷絕不會再給她半點臉面。
賈政也被那個‘他人’羞的擡不起頭來。
榮國府下人俱是震驚。原來榮國府是大老爺而不是二老爺的啊!
聖旨讀完,賈赦又被賜了四個大字——愚孝至極。
賈赦假裝氣若游絲的接旨謝恩。
就在衆人以為該結束的時候,張知又從小太監手裏拿出一份聖旨宣讀起來。
這份聖旨是給賈母的,極具諷刺話語,裏面将她的偏心、為老不尊、領頭帶壞榮國府風氣說的不要太明顯。又雲身為超品國公夫人,卻立身不正,藐視朝廷,給了她人一個壞榜樣,朝廷遂決定收回她的超品诰命,以儆效尤。
榮國府上下一片嘩然,俱是吃驚之态,尤其是賈母,整個人都呆滞掉了,無法接受這鐵一般的現實。
“史老太君,請接旨吧。”知道賈母這種狀态接不了聖旨,張知上前走了幾步,彎下腰将聖旨捧到賈母跟前,靠近她低聲說道,“姑姑當年在貴府上,多謝老太太照顧了。”
賈母定定看了張知半晌,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立時暈倒在地上。
衆人驚呼一聲,趕忙扶起賈母去掐人中,瞬間亂作一團。
賈政急道:“張大人,老太太不省人事了。可否讓老太太先行回屋,請太醫診治?”
張知掃了他一眼,道:“聖上早已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故而讓劉太醫與下官一同前來。”他轉過頭,“劉太醫,您請。”
劉太醫點頭,上前把脈,末了說道:“并無大礙,史老太君只是急怒攻心,大約一個時辰後便能蘇醒。”
“有勞了。”張知看向賈政,“史老太君既是無礙,賈大人應該能放下心來了吧。既然如此,下官便宣讀第四道聖旨。”
此言一出,衆人好不驚訝。竟然還有聖旨!?會不會太多了點?
水钰表示一點也不多,因為這道聖旨是給賈政的,申饬他不敬兄長,鸠占鵲巢竊居正堂之位,枉為讀書人……與賈母的一樣,聖旨的內容頗具諷刺色彩。
賈政雖然為官多年,但從未有過得見龍顏的機會,因此頭次見識到水钰惡毒的語言攻擊能力。好不容易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瞬間臉脹得通紅,幾欲羞憤而死。
“不是我想住的,是老太太硬讓我住進去的。”他喃喃着說道,“母命不可不從,我也是沒有辦法……”
張知淡淡道:“難道當時史老太君是拿命逼迫你住進榮禧堂的嗎?若不是,你總會有辦法拒絕史老太君的無理要求。說到底,其實你自己也想住進榮禧堂成為榮國府的掌權者。将所有責任推到史老太君身上,這就是賈大人你的孝道嗎?”
賈政啞口無言。
住進榮禧堂成為除賈母外榮國府的最高掌權者,他高興嗎?自然是高興的。
賈政自小就覺得自己比那個不喜讀書上進、整日裏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大哥不知道強上多少倍。就連父母對他的喜歡也多過大哥,父親更是說他大有祖父遺風,将來定能做出一番成就。但只因為大哥比他出生的早,榮國府的一切包括爵位就都是大哥的。
這實在太不公平。同為父親的兒子,而且他更加出色,為什麽就不能繼承榮國府?在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那些皇子對皇位的渴望,為何寧願争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意放棄。只是皇子們還有能一較高下的機會,而他呢,除非賈赦一房絕戶了,否則他和他的子孫永遠沒有住在榮禧堂的權利。
因此,當賈母提出讓他入住榮禧堂的時候,他只假意推脫了一下就順勢同意了。一晃這麽多年過去,連他自己都要以為自己就是榮國府的主人了,沒想到在他人眼裏,仍是鸠占鵲巢。
“聖上有令,三日之內榮國府必須撥亂反正。特準賈大人這三日休沐。至于賈大人今後住在哪裏,聖上也已經為您選好了,就是賈将軍現在住的院子裏。”張知道,“賈将軍既然住了多年,相信這院子應是極好的,希望賈大人莫再有負皇恩。”
賈政聞言有些激動。他雖然從未去過那處院子,但既然是從花園隔斷來的,大哥又從未開口抱怨過,住在那裏倒也不錯。而且那院子還有街門別開,完全可以當成單獨的府邸看待。最重要的是,皇上竟然對他說‘莫再有負皇恩’,又思及他并未被撸去官職,莫非皇上是注意到了他在工部多年的勤儉謹慎,準備重用他?
張知在心裏嗤笑一聲。
瞧賈政的模樣,似是還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看似沒有罷免他的官職,但其實比被罷免了還慘。賈政如今已是聲名狼藉,京城之中無人不曉,這輩子再沒有升官的可能,能不被貶官已是不錯。再有朝中多的是扒高踩低之人,如賈政這般已經被聖上厭棄的,他們豈會給他好臉色看。恐怕屆時,連小小的典薄都能踩上他兩腳。
風水輪流轉,當一個榮國府的小丫鬟都能公然不給賈赦好臉色瞧時,賈政是否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其實不必等到賈政應卯之時,風水已經轉到賈赦那邊了。
邢夫人心裏那叫一個得意。如今在這榮國府的女眷中,她的诰命竟然成了最高的。老太太和王夫人平日裏總是嫌棄她小門小戶出身,沒有教養。但現如今看,高門大戶出來的老太太和王夫人教養也沒好到哪去。一個被皇帝下旨申斥,一個被打了板子,看她們以後在自己面前還擡得頭不。
大房的下人們也一個個挺胸擡頭,鼻孔朝天,斜睨着二房下人。叫你們二房平日裏拽的二五八萬,半點面子都不給他們大房,今後他們也會有樣學樣,別想從他們這讨得好。
唯獨王熙鳳心情複雜。雖然以後管理榮國府諸事宜時名正言順,再也不必被說成是替二房管家,但老太太和姑母這兩個疼愛她的人弄成這樣,她又實在高興不起來。再看邢夫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讓她更覺郁悶。
而賈母醒來後也是悔的無以複加。
她讓賈赦去求皇帝收回聖旨,主要是仗着自己是功臣遺孀,而且一大把年紀了,皇帝為了名聲不會對她怎樣,即使有氣也是發洩到賈赦身上。萬沒想到這次會引火焚身。姑娘時是侯府千寵萬寵的嫡長女,嫁人後又是超品的國公夫人,她這一輩子都是帶着榮耀過活。本以為會帶着這份榮耀進棺材,現在……她就是活着以後又有什麽臉面在京城貴婦圈中混?
還有那兩房換住所的事兒。賈赦以前就曾跟她抱怨過,因為臨近馬棚,味道着實不好聞。但她以賈赦整日不務正業為由,駁回了他想換院子的要求,沒想到現如今卻是害了賈政。賈政向來喜好附庸文雅,怎麽能忍受得了那種氣味,早知道那時她同意賈赦換院子就好了。雖然賈政沒有被撸去官職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只想想他以後身上會帶着一股馬騷味去工部,還不知道會被如何冷嘲熱諷……
弄巧成拙的賈母後悔不已,不想宮裏又派了個嬷嬷過來,說是要教教她何為“夫死從子”,賈母這下是真的想撞牆了。
榮國府上下忙碌着兩房互換住所之事,而京城百姓對水钰的判決也萬分滿意,直誇聖上英明,那廂榮國府二房管事砸人店鋪的案子終于也有了判決——将那管事重打三十大板,予以店老板所受損失十倍賠償。
這筆銀子數目不小,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怕這管事家人賴賬,遂派人親自去查收。若沒有這筆銀子,就用府裏的物件做抵償,什麽時候還清了,什麽時候再把人放出來。
不想,卻在這管事府裏查抄出了禦賜之物。
一個奴才家裏如何會有皇帝賞賜的東西?偷禦賜之物是死罪,原主人家也會因為保管禦賜之物不利而受到朝廷重責。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見事态嚴重,不敢有半點隐瞞,趕忙上報朝廷。
水钰知道後勃然大怒,立時命瑞親王水靖全力整治京中豪奴,他要看看到底有哪些個權貴人家敢藐視皇恩!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昨天在外跑了一天,累得要命,所以才會更新的這麽晚,不過請放心,今日休息,所以晚上還會有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