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僧道二人面面相觑, 不知該如何辯駁。
他二人都是修行之人, 雖有了一定造化,但離得道成仙卻還遠的很,可謂是似仙非仙。因不是仙身,自然無法得入仙界。而離恨天之上, 又以靈河為界,仙界與非仙界泾渭分明。他們雖說可以在靈河岸邊行走,但過靈河去往另一側,卻是萬萬不可。
而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就處于他們可自由行走的靈河這一側,也因此才得以遇到警幻仙姑,其他仙人卻是無緣見得。警幻仙姑在仙界地位如何他們無從知曉, 但能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 來頭應該不小。他們也是與她有了交情,此番才能窺探天機,有了度化幾人造功德的念頭。但警幻仙姑與水靖口中的玉皇王母女娲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本王再來同你們說說天道。”水靖道,“就拿史家姑娘舉例。在那簿冊裏, 史家姑娘應該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吧。但偏偏史瞿沒有死,也因此她未來的命數不會像簿冊裏記載的一樣。于是你們就起了心思, 在徐家村時想要謀害尚未恢複記憶的史瞿。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史瞿活着是得天道允許的, 否則他又是如何在兵荒馬亂的邊境平安生活這麽多年。而且天界仙人衆多,能耐又大,他們會不知曉史瞿還活着?所以……”他放慢聲音緩緩道, “違逆天命的人,是你們!”
僧道二人心中大駭,白着臉,表情陰晴不定。
“休要胡說!我們、我們只是順應天命……”跛足道士雖然看似不認同,但聲音明顯中氣不足。
“順應天命?”水靖嗤笑一聲,眯起雙眼,眼裏閃過幽暗的光澤,“那麽忠義親王呢?忠義親王當年會性情大變也是你們做的手腳吧。那警幻仙姑既然管的是風情月債,又關忠義親王何事?”
僧道二人此時已經不做抵抗了,反正都已經洩露了天機,索性破罐子破摔,先把性命留住再說。
“只因忠義親王之女也是那金陵十二釵之一……”
水靖猛的站了起來,盯着僧道二人,冷冷道:“給本王往細了說!若按照那簿冊上的,忠義親王之女的命數是怎麽樣的!”
文東延的眼神也陡然淩厲起來,手緊緊握着扇柄,指節泛白。
賈赦腦子早就是一團漿糊,侄子是什麽神瑛侍者,外甥女原來是一株仙草,還有什麽還淚不還淚的……還沒搞清楚有什麽因果呢,忠義親王之女又冒了出來。忠義親王有女兒嗎?他怎麽沒聽說過。好像就就只有一個兒子還掉進湖裏淹死了。
賈赦看向水靖和文東延,見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好像是知道忠義親王是有女兒的……
癞頭和尚道:“忠義親王數年前曾與一名妓春風一度,後來那名妓珠胎暗結,誕下一女……”
“名妓……”
水靖神色古怪起來,文東延也是一愣,二人打了個眼色,水靖重新入座,擡了擡下巴,道:“你繼續說下去。”
癞頭和尚嘆道:“這女嬰一出生就被送到養生堂收養。因營繕郎秦業無子無女,便向養生堂抱養了她,給她起了個小名喚可兒……”
這次換賈赦神情大變了,只見他瞪圓了眼睛,驚呼出聲,“秦業的女兒!?等等,秦業有幾個女兒!?”
僧道二人對賈赦是很瞧不上眼的,他二人也從來沒有度化他的打算。而今見賈赦如此大驚小怪,心中更加覺的他就是一朽木,沒有雕琢的必要。
“秦業只一個女兒,就是那嫁給寧國府宗嗣賈蓉的秦氏可卿。”
賈赦頓時驚的出了一身汗,急道:“蓉哥兒媳婦是忠義親王的女兒,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賈赦突然想起,當日賈蓉成婚的時候他還覺得奇怪,賈珍怎麽會讓賈蓉這個寧國府未來的繼承人娶個五品官的女兒,而且還是個養女。兩人實在是門不當戶不對。若是他們早就知道……
賈赦越想越覺的這其中有個大陰謀,冷汗一時間冒得更多。
文東延将賈赦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這件事寧榮二府中有何人知道?”
“寧國府賈珍賈蓉父子,榮國府史老太君……”
“賈珍那個王八犢子竟也知道!?”賈赦氣急敗壞道。
他對寧國府“扒灰”的事情早有耳聞,當時不過是一笑置之,畢竟賈蓉都不介意他老子給他帶綠帽子。但秦可卿若是皇室女,那問題可就大了。賈珍真是不想要他那條狗命了,連皇室女都敢亵渎,這可是滅九族的重罪!賈赦光是想想都有去死的心了。
寧國府的男人幾乎都是酒囊飯袋,唯一不是的賈敬已經跑去道觀修仙,因此水靖沒有在寧國府上花什麽心思,也沒有派人調查他們,是以還不知道□□/倫的事情。見賈赦反應過大,以為他是被秦氏乃忠義親王之女的事情吓壞了,遂沒有理會,只似笑非笑看着僧道二人,“秦氏是忠義親王之女,你們有何憑證?此事關系皇家血脈,你們不會以為上下嘴唇一碰本王就信了吧……”
“秦可卿的命數就該如此,簿冊上記得清清楚楚。”
僧道二人說的振振有詞,水靖差點就信了。他定定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目光審視,“好,就暫且當那秦氏是忠義親王之女,忠義親王又為何要死?”他皺了下眉頭,“莫不是那簿冊上的女子都要無父?”這是從林黛玉、史湘雲和甄玉蓮身上得出的結論。
“當然不是。”癞頭和尚道,“只因秦可卿的命數就該……”
水靖猛一拍桌案,怒道:“命數!又是命數!本王都快不認識‘命數’這兩個字了!為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們就要害忠義親王,你們以為本王會信!?”
“天命有數,萬事有定。”跛足道士絲毫不覺自己有錯,言之鑿鑿道,“忠義親王本就是要壞了事,被廢除太子之位,然後引發後面的公案。若他遲遲不死,秦可卿的命運就會改變,寧榮二府的運道也會随之變化,神瑛侍者和那些風流孽鬼又該如何造劫歷難!?”
水靖怒極反笑,“合着半天下來,就為了什麽狗pi歷劫!?你們真是好大的能耐,皇帝乃天子,也是你們随意可以決定的!?”
“我二人怎會做出違抗天意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若忠義親王真乃命定的帝皇,我二人絕對傷不了他一分一毫。”
水靖冷笑,“你二人曾同繼後和三皇子接觸過,所以命定的帝皇應是三皇子了?既是如此,三皇子又如何會死在本王的手上?”
僧道二人皺眉,“從忠義親王開始,事情就慢慢偏離了既定的軌跡,只是忠義親王事關重大,我二人才會冒然出手。三皇子之死我二人也甚是奇怪,但因不會影響大局,我二人也不好再插手。但後來這些個風流孽鬼的命運一個接一個出了差錯,甚至波及到了神瑛侍者,我二人自然不能再冷眼旁觀。施主你原不是這世上的人,不知是何緣故才來到了此間世界。因為你的出現,所以改變了他人既定的命運。”
“然而上天不允許異數存在。若非施主是有大功德之人,受到天地之庇護,恐怕早已不容于天。”僧道二人勸道,“雖不知施主身上如何有大功德,但功德不易,施主還是珍惜為上,莫再與天道争長短,管他人之事。”
“二位只想着順天道而行,卻忘了‘天道小勢可改,天道大勢不可逆’。”水靖起身,走到僧道二人跟前,蹲下直視他二人說道,“本王是不知,這神瑛侍者能否歷劫成功于天道會有什麽影響。若無影響,就是改變了又有何妨。你二人将太虛幻境的那些簿冊當成真言,可曾想過上面不一定屬實?就如你們口中的秦可卿,她根本不可能是忠義親王之女。”
僧道二人一聽,驚呼,“不可能!她怎麽可能不是!?”
“呵!”水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們,“皇子,而且是太子,和青樓女子糾纏不清還有了孩子,若是傳了出去,臣民們又會如何想他?這攤髒水,本王怎會允許有人潑到忠義親王的身上。秦可卿也許是皇室女,但絕不可能是忠義親王的女兒。不過是有人想借着由頭掀風浪罷了。你二人連事實真相都搞不清楚,就以簿冊妄下判斷,擾亂人間秩序。”
“你們也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又怎知他們不是結下善緣而有了如今的造化。本王便是異數,那也是上天允許的異數。既是如此,那本王所帶來的一切變化也在上天的容許範圍內。但你二人卻不明就裏,剛愎自用,打着‘天道’的名義胡作為非,以至最後害人害已。”
僧道二人瞪大了眼睛,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額頭沁出黃豆大小的汗珠,嘴裏不斷喃喃着,“不可能,我們不是,我們沒有。我們只是想讓神瑛侍者順利歷劫……”
水靖眯了眯眼睛,“那神瑛侍者又是哪裏神仙,還需你們為他保駕護航?”
僧道二人體內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癱軟在地上,有氣無力道:“我們也不知曉,只是受了警幻仙姑的囑托。據我們所知,賈寶玉應該歷經绛珠淚盡夭折、與薛寶釵夫妻同床異夢、榮國府大廈傾倒、三春去後諸芳盡,最後心灰意冷出家,重入仙道。”
“等、等等!”賈赦跳了起來,“什麽叫榮國府大廈傾倒三春去後諸芳盡?你口中的三春難道指的是迎春那三個丫頭?那我和琏哥兒呢,是不是也會死?作孽的畜生!那什麽神瑛侍者歷劫就歷劫,害我們作甚!?我們招誰惹誰了!?”他喘了一口氣,惡狠狠道,“爺,這種把別人的命當兒戲的家夥絕對饒不得!”
僧道二人突然坐起身,激動道:“施主,我二人也是被警幻仙姑蒙蔽,才會鑄成大錯。我們以後絕不會再插手人間之事。上天有好生之德,還請施主給我二人一個機會。”
水靖勾起一側嘴角,沖他們譏諷一笑,“本王最開始的時候已經說過了吧,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着離開?”
僧道二人大驚失色,“你說過,我二人只要将事情據實相告,就會放過我們的!?”
“可惜……只要害過忠義親王的,無論是人還是仙,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
…………
“那秦氏真的不是忠義親王之女?”文東延事後問道。
“當年大闌确實着了別人的道。”水靖說道,“不過那個名妓當時就被爺看管了起來,之後就再沒類似的事情發生。也不知道寧榮二府是從哪得的消息,竟會誤以為秦氏是大闌的女兒。”
“他們讓賈蓉娶秦氏,怕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好處。”文東延笑道,“寧榮二府有正道不走,歪門邪道倒是知道的不少。”
水靖沉思,“你說那一僧一道說的都是真的嗎?”
文東延點頭,“屬下已經知道那不是‘王霸之氣’而是‘功德之光’了。”
水靖黑臉,“爺在跟你說正事!”
文東延笑了笑,“其它不好妄下判斷,但绛珠仙草确有其事。主子不是也夢到過嗎?只是那僧道二人說林家姑娘是來還淚的;到了主子這,林家姑娘卻是來和世子喜結良緣。”
“還還淚?”水靖撇撇嘴,“又不是在沙漠,長在靈河邊還用得着澆甘露?也不怕把草給澆死了!難道靈河裏流的都是普通的水?簡直是太陽底下點燈,多此一舉!”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