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凰怒極, 自是百般不願, 開始撒潑耍橫, 吵鬧要離開。只是這裏豈是她能放肆的地方,才剛嚎叫一聲, 就被人用絲帕堵住了嘴巴。又有嬷嬷一左一右按住她胳膊迫使她跪了下來。祁凰拼命掙紮, 嗚嗚狂叫,可惜那兩嬷嬷手似鐵鉗般, 拿捏得她動彈不得。
祁凰帶來的人想要上前救主, 八個膀大腰粗的婆子立刻氣勢洶洶的往她們跟前一站, 直接用眼神将她們逼退了回去。
祁凰見大勢已去,也不再掙紮, 只惡狠狠的瞪向水顏和林黛玉, 兩眼通紅,面容扭曲。
水顏和林黛玉都被吓了一跳,覺得祁凰的眼神似是要吃了她們一般。水顏鼓足勇氣也瞪着眼睛道:“你瞪我們做什麽?本來就是你錯了你還不服氣, 反怨我們,我看就應該把你關進大牢裏才是。”說完拉起林黛玉的手, 說道,“姐姐, 咱們走, 不理這個讨厭鬼,就讓她一個人在這裏跪着。”
林黛玉也覺呆在這裏不舒服, 點頭随着水顏離開,及至拐彎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祁凰依然死死瞪着她們,眼睛一眨不眨。
“咱們以後要小心她。”林黛玉說道,“她怕是已經将這怨記在了咱們身上。”
“就算真的鬧出事來,咱們還會怕她不成?”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有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都喜歡在背後耍陰謀手段,最是防不勝防。”
水顏想了想,點頭道:“那咱們以後就盡量少跟她來往。不過她若是還來找咱們麻煩,咱們也不能忍氣吞聲。”
兩小姑娘手牽手回到宴會,林黛玉見榮國府三春無一人下場比試,便将她們介紹給水顏認識。對林黛玉來說,榮國府的奴才雖然糟心,但姐姐妹妹相處的都是不錯。
三春之中探春最熱情大方。早先榮國府二房當家之時,她就不甘心于自己的出身,有要出人頭地的企圖心,可惜還未來及一展拳腳,二房就失勢,賈政被貶官,她一個末微小官的庶女更是難有個好前途。此番參加賞花宴,對探春來說是個難得可貴的機會,她自是想要抓住機會給各家太太留下個好印象。探春善書,也有天賦,若能下場必能拿個名次。但王熙鳳得賈赦囑咐在宴會上切記要低調行事,便沒有同意探春下場比試,這讓探春好不失望。因此見有機會結識到長公主,便殷勤讨好起來。也虧得探春能言善道,說話做事落落大方,雖是讨好,但又不讓人覺得惡俗。
惜春年紀最小,許是在榮國府寄人籬下長大,性格有些清冷,話也最少,對水顏既沒有讨好也沒有敬畏。可能在榮國府同為寄人籬下的關系,林黛玉對惜春頗有種惺惺相惜之感,是以說話間時不時将話頭抛給惜春,不至于讓她做個悶葫蘆。
林黛玉以為迎春也是需要照顧的人之一,不想迎春雖不像探春那般巧言,但也能說上不少妙語,變化之大,引得林黛玉頻頻側目。林黛玉這時才注意到,迎春的笑容爽朗了許多,眼神也不再顯得懦弱木讷,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也難怪林黛玉會覺驚奇,就是迎春自己都不敢相信。賈赦雖然仍然不是她心目中的慈父,但偶爾也會對她說兩句關心。而且在王熙鳳的慫恿下,她又壯着膽子給賈赦送了香囊,日日請安問好,父女之間的感情倒也改善了許多。邢夫人對她和賈琮也開始噓寒問暖起來,眉目間慈善不少,不再是以前那般刻薄性子。王熙鳳對她更是不必說了,好得一塌糊塗,賈琏不知是不是受了王熙鳳的影響,也對她頗為熱乎,偶爾還會送些從外面帶回來的小禮物。可能是感受到了親情,又或許是身邊已經沒了讨厭之人,迎春的心情是一天好過一天,不再感到壓抑,性子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般沉悶。再然後協助王熙鳳管家理事,氣度也就逐漸磨煉出來。迎春自己也能感到自己在一天一天的蛻變,對未來有了無限期望。
幾個小姑娘圍在一起說笑,其他沒有下場比試年歲差不多的小姑娘也過來湊個熱鬧。這些小姑娘間還未有利益沖突,也都十分聊得來,因此一團和樂。等到宴會結束,水顏和林黛玉已經和不少人熟稔了起來,甚至還答應要去對方的府上做客,當然,榮國府除外。
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
祁蘅在得知祁凰被瑞親王妃罰跪後只能無可奈何的苦笑。貼身小厮詢問何不請瑞親王幫忙,祁蘅也是搖頭不語。雖然王爺沒有責難祁凰,但是王妃既已下令,王爺又怎會駁了王妃的面子。而且強闖王府最後只是跪一個時辰,這板子已是輕輕放下。他若再去求情,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等待的時間最是煎熬,往常讀書時總是不知不覺的就過了幾個時辰,而這一個時辰卻顯得無比漫長。直到看到妹妹的身影,祁蘅心中的那顆大石才算落下。
祁凰是被人扶着走出來的。她自小嬌生慣養,從未吃過苦頭,如今跪了整一個時辰,膝蓋早已酸痛得沒有知覺。祁蘅很是心疼妹妹,急忙迎上去百般關心,卻被祁凰用力推到了一旁,哭吼道:“不用你假好心,剛才怎的不來救我,由着我被人欺負受罪,我才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祁蘅又急又氣,急的是不知道祁凰有沒有受傷,膝蓋有沒有腫起來;氣的是她到現在都沒有認識到自己做錯了事。
“你閉嘴!”他難得的沖祁凰發起了火,“你如果想将人都引過來就繼續鬧,到時整個京城都知道你祁郡主有多無理取鬧。”
姑娘家到底愛面子,祁凰聞言立刻閉上嘴巴,扭頭過去冷哼一聲,默默掉眼淚。
祁蘅看見忍不住心軟,蹲下身子把祁凰背了起來…………
“祁世子對她妹妹真是不錯。”沐沅感嘆道,“幸好顏兒不在這裏,要不肯定會羨慕死。沐兒還從未背過顏兒吧?哎,上次顏兒歪着腳沐兒竟然是把她拎回來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好了。”
“可惜祁凰那小丫頭一點也不領情,回去又和祁蘅鬧了一場。”水靖想到暗衛傳回來的消息,差點為祁蘅鞠一把淚。
祁凰回去以後見沒有了外人,對祁蘅又是吼又是叫,還掀桌子砸茶杯,直接将祁蘅給砸了出去。據暗衛所說,祁蘅頭上還被砸的青了一塊,甚是狼狽。
水靖啧啧了兩聲,“這哪裏像是親兄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仇人呢!”
沐沅蹙眉沉吟了片刻,“的确怪異。聽說祁王有不少庶子庶女,嫡出的卻只有他們兩個。按理說王府後宅環境複雜,他們應該上下一心。而且祁凰為妹,也應對作為兄長的祁蘅多有尊敬才是。像顏兒整日‘壞哥哥’的喊着,但只要沐兒一板起臉色,她就立刻老實起來。但從祁凰身上,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對祁蘅的尊敬。“
“你說的不錯。”水靖點了點頭,“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會一蹴而就,想來祁凰在泉州的時候應該就是這樣。你覺這事有不有趣,都說女子該有個兄弟幫襯,畢竟當爹娘的陪不了一輩子,日後女子能否有個娘家可以依靠就只看她與兄嫂的關系如何。更何況祁蘅還是世子,未來的祁王,祁凰對他态度那般惡劣就不怕祁蘅又朝一日不再管她?沒有祁王府做後盾,她這個性子日後肯定要吃大虧。祁凰年幼不懂也就罷了,怎麽祁王和祁王妃也任由她胡來。我都有些懷疑祁凰可能不是他們生的了。”
“那倒是有趣了。”沐沅笑道,“不過祁郡主只能有一個,祁王又不是沒有女兒,犯不着讓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搶他女兒的郡主爵位。我還是傾向于祁凰在家裏被寵壞了,一點長幼尊卑禮儀都沒有。而且祁蘅那個性子,應該也不會和祁凰翻臉。祁王夫婦怕是清楚這一點,才由着祁凰對祁蘅無理。到底女兒家出嫁以後比不得做姑娘的時候,誰又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所以想讓女兒在出嫁前多享受無拘無束也是有可能的。”
水靖想了想,覺得沐沅說的不無道理,畢竟事關郡主爵位,祁王夫婦應該不會這麽想不開。可能真如沐沅所說,是祁蘅忠厚老實的緣故。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嘛,老實人就是用來被欺負的。最關鍵的是,他也想不出祁凰不是祁王夫婦女兒中有什麽陰謀陽謀。
水靖這時候無比懷念正在放年假的文東延。若他在的話,或許能從中看出什麽也說不定。
瑞親王府的宴會過後,各府的帖子就沒有斷過。水靖、水沐、沐沅、水顏和林黛玉都有人相邀,不過到最後也就兩小姑娘時不時去別府玩耍一番。
各府太太已經從自家男人那裏聽說了水沐的俊雅風逸,也都動了心思,勒命自家兒子與水沐打好關系,幫助姐妹近水樓臺先得月。家世顯赫的謀求嫡妃之位,家世一般的就将目光放在了側妃上。若是能和瑞親王府搭上線,他們以後也能安心不少。可惜水沐一個帖子都沒看,全都給拒了回去。而且水沐平日裏又‘足不出戶’,她們想要制造一場偶遇都沒有機會。
不過,各府太太也沒有灰心喪氣。雖然她們不敢在瑞親王夫婦跟前耍小心思,但是水顏和林黛玉卻是年幼無知極為好騙。一來小孩子的嘴沒有大人牢固,從她們嘴裏可以打探一些水沐的消息;二來小郡主若能對自家女兒有好感,介時也能使上一些力。
只是她們沒有想到的是,這種方法早就已經有人使用過。當水顏知道那些姐姐同她一起玩耍是為了在水沐跟前露個臉後,差點被氣炸了,狠狠地大哭了一場,自此之後就對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有了十足戒心。因此各府太太不僅沒有打探出消息來,還間接得罪了水顏,完全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當然,也有人是真心想要結個善緣,沒有其他目的。如此折騰了一番,兩小姑娘倒也有了幾個手帕交,總算可以開開心心的過大年。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麽噠
第一白一十二章
一晃除夕, 除夕這日宮裏的宴會只限于皇室成員參加。不過沐沅依舊将林黛玉帶了過去。而祁蘅與祁凰也因離家甚遠, 被特許赴宴。
祁凰未再做出任何出格之舉, 對水顏與林黛玉既沒有出言不遜,也沒有怒目而視, 好似完全不認識一般。水顏聽林黛玉的囑咐也未再與祁凰一般見識, 直接視她為空氣。不了解內情的人,還真以為她們互不相識。
祁蘅依舊恭謙謹慎, 那次賞酒宴後他就派人送了許多賠罪禮品, 其中不乏小姑娘喜歡的物品。此時看到水靖, 忙端起酒杯笑了笑。水靖也不想為難他,回了個笑, 拿起酒杯先與他遙遙對飲了一杯。
除夕之夜最美麗之時便是煙花綻放之際。漫天花火布滿夜空, 絢爛多姿。水顏和林黛玉看的歡心雀躍,內心蠢蠢欲動,若不是場合不對, 早已跳起來拍掌歡呼。
沐沅和沐清随便找了個借口,分別抱着兩小姑娘運起輕功上躍了太和殿的屋頂。太和殿是皇宮內最高的宮殿, 在這裏看煙花最是合适不過。
卻是已經有人先她們一步,沐沅看着月光下盤膝端坐的清瘦人影笑道:“我說怎的不見你, 原來是躲到這裏來了。”
沐沅懷裏的水顏伸出手臂指着對方叫道:“哥哥, 你竟然一個人偷跑!?太過分了!”
林黛玉從沐清懷裏落下,小心翼翼的站在傾斜又不平的屋頂上, 想要穩住身形向水沐行禮。
水沐示意林黛玉不必多禮,又對沐沅回道:“下面太煩太吵, 這裏安靜些。”
“幾年不見,你都要長成大人了。”沐清大笑着拍了拍水沐的肩膀,“先前見你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那些命婦明裏暗裏的向我打聽你的情況時我才驚覺,你都已經是可以娶媳婦的年紀了啊!我看宴會上有不少人找你搭話,看來都很看中你這個女婿!”
水沐不想搭理這個話題,他就是嫌那些人麻煩才躲到了這裏。
沐清一臉八卦相,問道:“來,告訴表姐,有沒有心悅的女子?你放心,不管是誰,表姐都能幫你搶過來。”
水沐有些後悔,早知她們會來,他就應該躲到其他地方,現在想走都走不了。
“沒有。還有侄媳婦,你很煩。”水沐直接打擊沐清的積極性。
“臭小子,叫什麽侄媳婦,要叫表姐才對。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可愛。”沐清一左一右抱住水顏和林黛玉,哼哼了兩聲,“果然還是女孩子比較好。”
水沐自是不理會沐清,看向沐沅,問道:“爹呢,他沒有來?”
沐沅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他又不會輕功。”
已經發現妻子兒女都不見了人影的水靖心中淚流滿面——每次遇到這種時候都只有他一個人被留下來,不會輕功的人傷不起啊!
晚宴結束回府,兩小姑娘依舊歡騰,又将先前買好的炮竹煙火翻出來,玩了半宿。水靖見兩小姑娘眼皮開始耷拉下來,頭一頓一頓打起了瞌睡,笑道:“可不許睡,今晚要守歲的。”
兩小姑娘乖巧的揉了揉眼睛,然後努力睜大。沐沅失笑,抱起水顏放進水靖懷裏,自己又将林黛玉拉到懷裏,輕笑道:“先眯會兒吧,等會我們再叫你們。”
兩小姑娘忙看向水靖,見他沒有反對,忙倚着他們睡了起來。
午夜時分,如響雷般炮仗聲響徹整個京城上空,兩小姑娘睡得死沉,一點醒來的意思都沒有,水靖和沐沅無奈,只得将她們抱回屋裏。
大年初一,宮裏又有宴會,這次不比除夕,衆多大臣及其家眷都悉數在場,場面更是熱鬧不行。
宮宴之後就是各家各府的拜年,水顏本想趁着過年拿紅包大撈一筆,還上之前欠下的銀子。誰想輩分太高,不僅拿不到紅包還要送出不少紅包,小姑娘整個人都不好了。正巧賈母差人來請林黛玉到賈府過年。
先前賈母向王熙鳳提了好幾次,皆被王熙鳳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如此幾次下來,賈母也知王熙鳳根本不打算接林黛玉來榮國府。賈母好不生氣,心想這肯定又是賈赦的主意,害怕林黛玉嫁給寶玉後會為賈政一房增添助力。賈母暗恨賈赦不顧大局,二房好了對大房也有益處,有這麽阻擋侄子姻緣的大伯嗎?而且不為寶玉,她自己也十分想念嫡親的外孫女,真是眼皮子淺又不孝順的混賬。因王熙鳳擺明不願幫忙,賈母便将鴛鴦派了出去。
林黛玉雖是找了理由拒絕,但若賈母三番四次的叫人來請,她也不好總是拒絕——良心上過不起。沐沅見兩小姑娘都一副煩惱的樣子,便和水靖商量去。郊外的溫泉莊子。反正這些日子都挺冷,去溫泉莊子過冬正合适。
水靖覺得不錯。那溫泉莊子是早年太/祖賞賜給他的,地理位置及內裏設施都比西山群嶺上其他達官貴人的莊子要好。因他這些年不在京城,這溫泉莊子也已經閑置了多年,也該是時候去享受一番。
雖是枝枯敗葉,但白雪皚皚,也別有一番滋味,莊內布置也頗為高雅精致,不顯敗落,水靖除了給莊裏下人紅包外,又全部獎勵一通。
莊內共有四處溫泉池,全都圍以成片竹林,只留一處鵝卵石鋪成的小道直通池下。因天氣寒冷,氤氲的熱氣化為白色煙霧在空中彌漫,與綠色竹林相映成輝,好似仙境。
不僅兩小姑娘十分喜歡,水沐也難得露出了笑臉,想是在京城已經被人情往來煩透,終于不必再被人打擾。
坐在溫泉池內,在溫騰騰的水面上放個木制托盤,再擺上預先置辦好的果品糕點和酒水,泡上半日,通體舒暢,消去塵世一切喧嚣煩惱。
池子挺大,聽沐沅說兩小姑娘還在溫泉池裏打起了水仗,水靖好不羨慕。自己泡溫泉什麽的實在太無聊,偏偏沐沅想陪水顏和林黛玉,水沐非要自己一人泡溫泉,獨留他一人,凄凄慘慘戚戚。
京城規矩大,水顏和沐沅這段時間都斂了性子。自進了溫泉山莊後,兩小姑娘終于脫了拘束,一頓瘋玩。莊子雖然不小,但兩小姑娘東玩玩西逛逛,就不再甘心于莊子裏,想要去莊子外踏雪。水靖不明白兩小姑娘想的是什麽,莊子內外的雪沒什麽兩樣,在哪裏踏雪不是一樣?但見兩小姑娘興趣濃厚,水靖也不忍心擾了她們的雅興。
畢竟是冬天,周圍十分荒涼寂靜,沒有一絲生機。兩小姑娘興趣不減,興高采烈的在積的厚厚的雪上踩出一個個腳印。水靖也不阻攔她們,反正已經帶了替換的鞋子和衣服,便是濕了也不打緊。
“爹,那邊是什麽?”水顏跑過來拉扯着水靖的衣服問道。
水靖朝水顏手指的方向上望去,就見山坡下不遠處有一片琉璃瓦,在周圍白雪的襯托下顯得尤為突兀。
“那是‘火室’,用來種植蔬菜地方。”
水顏眨眨眼睛,和林黛玉對視一眼,問道:“爹,我們能去看看嗎?我還從來沒見過‘火室’呢!”
林黛玉也一臉期待的看着水靖。
水靖看了下那‘火室’的地理位置,也是自家的莊子無疑,便點頭應允。
火室附近還有一座不大的院落及十幾間破舊的農舍,應是管事和莊戶的居所。已經有人提前趕去通知了他們,水靖等人到的時候劉管事已經帶着一幫人在大路旁候着,因他的意外到來都是誠惶誠恐,手腳無措。
“那些‘火室’都種的什麽菜?”水顏搶先問道。
那管事請了安後回道:“有青菜、黃瓜、大白菜還有土豆。”
雖然全是蔬菜,愛肉的小姑娘仍然興趣濃濃,“現在有能吃的嗎?”
管事忙道:“有,奴才這就派人去摘些來。”
“不用。”水顏搖頭道,“我們想自己去摘,你告訴我們什麽樣的蔬菜是成熟的能摘就行了。”
管事無法,只能給兩個小姑娘簡短的上了一堂課。水顏聽得一頭霧水,林黛玉卻是明白了大概,然後兩小姑娘在管事孫女的帶領下挎着籃子去摘菜了。
水靖沒有興趣,在院落裏喝茶等待。有不少頑童有衣着光鮮的客人駕臨,全都好奇的伸着腦袋偷看,不敢上前。水靖叫人拿了些糕點過去,就聽得陣陣驚嘆歡呼聲。
等待中水靖又和管事說了會兒家常,去附近農舍逛了一圈,見屋裏擺設雖然簡陋但卻擺放得幹淨整齊,想來日子應該過得不錯,水靖心裏不由一陣得意。
将近一個時辰後,兩小姑娘才拎着裝的滿滿兩個籃子意猶未盡得回來,還說等這些蔬菜吃完,她們還要過來。
回去途中兩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得給水靖看她們的戰利品,都是色鮮飽滿,兩小姑娘十分得意洋洋。
“等我們回山莊了也種些瓜果蔬菜。”
“聽說葡萄藤很好看,我們種葡萄既能吃也能賞心悅目。”
“還有草莓,我喜歡吃草莓。嗯,再養雞和鴨,我們就有蛋吃了。”
……
兩小姑娘開始叽叽喳喳的讨論日後要種的東西和養的動物,水靖聽得一陣頭疼,不敢去想無憂山莊将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水靖讓兩小姑娘噤聲,再駐足細聽,應是孩哭聲無疑。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噠
番外——逼宮(1)
一襲明黃鳳袍, 長長拖曳至地, 以金色絲線勾勒的鳳凰栩栩如生。又有兩名宮女将雙鳳翊龍冠小心翼翼的戴在女子頭上, 金龍、九尾翠鳳、龍銜珠更襯得女子華麗不可方物。
“果然也只有這樣的打扮才能配的上咱們娘娘。”一宮女舔着笑臉谄媚的說道,“也只有咱們娘娘穿戴着, 才是真真的母儀天下。”
“那可不。”另有一宮搭着腔說道, “咱們娘娘本就是皇後的命格,只可惜被鸠占鳳巢委屈了這麽多年, 如今娘娘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女子聞言笑容嫣然, 眼中雖說露出滿意之色, 嘴上卻不免的謙虛兩句。
宮女們明知她是口不對心,但繼續說着恭維話。侯貴妃等了多年終于登上皇後的寶座, 如此喜慶的日子, 自是要多說些好話。
“縱使皇恩浩蕩,那也是娘娘福澤深厚之故。奴婢可還記得之前那位的模樣,那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哪裏比的上娘娘端莊。”
“那位就沒那個命。”聲音帶着嫌棄,“這就叫有福沒命享, 這天大的福氣豈是她能承受的,可不就及早的歸天了嘛!”
“夠了, 怎可妄議元後, 再說死者為大,這些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話雖是這麽說, 語氣卻是輕松的笑罵,半點生氣的意思皆無。兩宮女對視一眼, 相視而笑,繼續整理鳳袍。
其實這話倒是說到侯貴妃的心坎裏去了。
侯貴妃一直都以為元後是走了狗屎運才能成為皇後。論聰慧才學比不過自己,論美貌溫柔比不過甄貴妃,相貌平平才華一般,也難怪皇帝只逢初一十五去她那裏。若自己是男人也懶的去多瞧她一眼。不過元後倒是狗屎運連連,竟在如此不受寵的情況下産下兩子。如她與甄貴妃那般受寵也不過獨得一子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從沒有将元後放在眼裏。在她心裏,無論是元後還是太子水闌,那都是被廢的命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雖說元後早逝不在她預計的範疇內,但死了更得她心意。畢竟被廢複立并非沒有可能。如今元後和水闌身死,水钰早已被養廢逐出宮外,她唯一需要防備的就只有甄貴妃和她所出的水泰而已。
說來幾乎和她平分後宮天下的甄貴妃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幸而她出身高貴,背後有四王八公支持,不似甄貴妃,甄家不過是個有個當過奶娘的母親興起的家族而已。
侯貴妃每次一想到曾經和如此出身低微的人平起平坐心裏就難受的緊。從今往後,總算能将她踩到腳底下了。
侯貴妃越想越高興,尖尖的指甲依着金色絲線輕輕描繪鳳袍上的鳳凰,那展翅高飛猶如她的未來一般。
又過片刻,有太監前來傳話,說宴會已準備好,人員也已經到齊,只等帝後駕臨。
侯貴妃原本就開心的心情更是上了一層樓。這宴會是皇帝為了慶賀她成為皇後而舉辦。今兒是她成為皇後的第一日,也是她第一次以皇後的身份去面見群臣及衆貴婦。不僅如此,今兒早朝還頒布了冊封她的三皇子為太子的聖旨,可謂是雙喜臨門。
待宮女們又象征性的整理了下鳳袍與鳳冠,侯貴妃一甩長袖,率先走出大殿。她已經迫不及待欣賞衆人羨慕嫉妒的眼神了。
因出了兩樁國之喜事,三品以上的王侯官宦皆攜家人進宮赴宴。滿殿的權貴內眷,因分屬不同陣營而神色各有不同。侯貴妃一系自是喜上眉梢,為他日飛黃騰達推杯換盞;甄貴妃一系則在苦着臉默默飲酒,自古以來站錯隊就沒有好下場,稍一不注意就是掉腦袋的結果。
而心裏最憤恨不滿的自是當屬甄貴妃,帝後攜手駕臨的場面簡直刺痛了她的眼睛,帕子幾乎都要揉碎了,卻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全然不在意歡天喜地的模樣,行禮高呼‘皇上萬歲,皇後千歲’。
這一切原本該是她的。甄貴妃在心裏恨恨的想。
居高臨下的看着咬牙切齒卻還不得不面露微笑的甄貴妃,侯貴妃的心情更是飛上了天際,只覺此刻是她過去幾十年最舒心的時刻,而下一次,估計就要等到三皇子繼承大統她榮升為太後的時候了。到那時,她定會好好‘照顧’昔日敢跟她争鋒相對的甄妹妹。
還未成為太上皇的皇帝可不知道新出爐的皇後已經開始暗自琢磨未來将要如何收拾他的愛妃,正興致勃勃的顯擺自己往日的功績,順便豪情萬丈一下,定下來年再做出一番成績的決心來。說了一刻鐘,皇帝才開始将話題轉移到侯貴妃身上,大誇特誇後又動情的追憶了一把二人昔日的點點滴滴,好像不冊封侯貴妃為皇後簡直對不起天下人一般,直把甄貴妃氣的臉色發青。
最後皇帝讓衆人一起舉起酒杯,慶賀這舉國歡慶的時刻。
“既是如此舉國歡慶的時刻,怎沒叫本王一起?不知皇侄是何用意?”
聲音傳來,剛放下酒杯的衆人都愣了愣,有些耳熟,唯有皇帝瞬間黑了臉面。
似是眨眼間,一群人從殿外走了進來。為首的那人白淨面皮,一雙眼睛銳利深邃,配的一襲黑衣,頗為霸氣。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這人竟是瑞親王水靖。
跟在他身後半步的是一紅衣清麗婦人,五官柔美端莊大方溫婉優雅,比之京中大家閨秀更勝一籌。
衆人看着有些陌生,一些貴婦倒是有些印象,是僅在京城露過一面的瑞親王妃。
兩人身後,則是三男一女。
其中兩個男子都是年歲不大,外貌俊美氣度不凡,透着一股子王家貴氣,大殿之上不少姑娘們都春心蕩漾羞紅了臉,低着頭偷偷拿眼睛瞧。
王公大臣雖說沒見過他們,但從他們的長相倒是能猜出一二,分別是九皇子水钰和瑞親王世子水沐。
唯一的姑娘長相也不差,只是不同于京中自幼養在深閨裏的大家閨秀,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氣。
而剩下的那名男子是個身着青色長衫的書生,有些瘦弱,但眉目清俊,嘴角始終帶着淺淺的弧度,手上鵝毛扇緩緩搖曳。
武将們陌生,文官們卻對他記憶深刻,公然拒絕皇上的恩賜跟着瑞親王跑了的‘站着茅坑不拉屎’的狀元文東延。
再看他們身後那一排排身着銀色铠甲威風凜凜的将士,一看就知來者不善。
想想也是,瑞親王水靖可是前太子水闌最堅定不移的支持者,如今水闌被廢又葬身火海,脾氣本就不好的水靖不發飚才怪。
衆人神色也不禁凝重起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知道遭殃的會不會是自己。
剛才還歡樂的氣氛瞬間全無,大殿內處處散發着緊張的情緒。
“皇叔這是何意!?”皇帝手中酒杯被用力捏緊,顯然是在強忍着怒氣。
水靖似是沒有察覺到,歪着頭笑眯眯道:“奇怪,這不是本王剛才問你的問題嗎?你怎麽又反過來問我?莫非是年紀大了,腦子不行了?”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竟然直咧咧說皇上腦子壞掉了,以前水靖再嚣張也不會公然下皇上面子,果然是要撕破臉皮了嗎!?
皇帝氣的渾身發抖,因此慢了一步,讓剛當上太子的三皇子搶先蹦了出來,“大膽瑞親王!你竟敢出言不遜,辱罵父皇!?”
聞言,水靖看都不看三皇子一眼,直接扭頭對沐沅說道:“瞧瞧,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王不過是說了句大實話,就被安了個‘辱罵皇上’的罪名了,這是要逼着本王說假話啊!難怪最近朝堂上烏煙瘴氣的,原來是有一□□佞小人在興風作浪。”
一竿子打翻一群人。
三皇子在心裏冷笑。瑞親王真是個白目,竟然四處樹敵。
精明的三皇子可不會錯過這個拉攏人心的好機會,立刻正氣凜然的反駁起來。
“瑞親王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可惜話才剛起了頭,就被水靖很是粗暴的打斷。
“滾!本王跟你老子說話呢!不知道長輩說話晚輩不能插嘴的嗎!?本王看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真是沒有規矩!”
大庭廣衆下被如此打臉,三皇子氣結,一張臉漲的通紅。
“既然瑞親王這般懂規矩,為何卻又不以身作則!?”皇帝一字一句冷冷的說道,“無旨入宮,帶武器上殿,還有你身後的那些人……”他猛地将手裏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怒吼一聲,“瑞親王,你這是要造反嗎!?”
水靖一拍手,“恭喜你,總算長點腦子了。本王就是這麽個打算。”說着還重重點了下腦袋。
皇帝:……
一衆王公大臣:……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噠!!
MeasureMeasure
番外——逼宮(2)
主題直入的太快, 衆人都有些發懵。這麽光明正大的承認造反真的好嗎?好歹也加個清君側的理由啊。不怕遺臭萬年啊。沒見過這麽造反的, 因此衆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帝冷笑一聲。雖說有些出乎意料, 但他等的就是水靖這句話。
眼睛又不瞎,水靖帶着軍隊進宮擺明了是要逼宮。按理說水靖一進殿他就應該讓侍衛将水靖壓下去打入天牢。只是看到那一群手拿長刀的兵, 他決定暫時忍下一時之氣。這絕對不是他慫了, 而是戰略性的計劃。殿內雖然有侍衛,但從數量上就不占上風。因此這才按兵不動, 降低水靖的警覺性, 争取時間, 讓侍衛頭子從後面的暖閣偷偷出去傳遞消息。等到他的大隊人馬到了,水靖也就死定了。
而剛剛, 侍衛頭子已經順利的潛進了暖閣。
皇帝冷笑完, “亂臣賊子,其罪當誅。”
皇帝很是霸氣的說完,還未來的及高興, 笑容卻突然凝固在臉上,眼睛睜大, 不可置信的看着從殿外走來的人,顯然吃驚不小。
水靖斜着眼睛瞅了一眼, 慢條斯理道:“這侍衛剛剛一個不小心從殿內迷路到了外面。本王做做好事, 将他送了回來,不用太感激本王。”
這被兩名銀色铠甲的士兵駕進來的俨然是剛剛出去通報消息的侍衛頭子。士兵倒沒有為難他, 只用刀抵着他回到原本的位置就離開了,好似真的‘只是’把‘迷路’的人送回來一般。
侍衛頭子一直懵懵的回不過神來。他剛翻過暖閣的窗戶還未來的及踏出半步就被刀架住了脖子。打眼一看才發現, 原來宮殿已經被銀色铠甲士兵圍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侍衛頭子還以為自己會命喪當場,誰想竟又被送了回來,簡直不按常理出牌。
侍衛頭子擡起頭,正對上從他進門就一直看着他的皇帝的震驚的眼神。愣了一下,侍衛頭子很羞愧的低下頭,臉火辣辣的燙。不是他不想掙救駕之功,而是衆寡太懸殊,他抛了頭顱也發揮不了半點作用。
皇帝張着嘴巴好不容易從侍衛頭子身上收回視線,轉臉又看水靖。
水靖微擡下巴,一副‘剛做完好事我很滿足你們不要謝我’的模樣,讓想明白事情始末的衆人在心裏暗罵一句,睜眼說瞎話到這個地步,這臉皮絕對是已經突破天際的厚。
最想以頭撞地的當屬皇帝了。剛撕破臉皮就鬧這一出,這叫已經把狠話說完的他如何是好。皇帝突然有一種自己已經到了前有虎後有狼進退兩難的地步。進,繼續翻臉下去,水靖說不定會直接将他殺了;退,說剛剛都是在開玩笑,估計‘縮頭烏龜’這頂帽子就要戴在頭上了。
想到這,皇帝狠狠瞪了一眼侍衛頭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早被壓進來他也就不會這麽為難了。宮中的侍衛全是一群飯桶,水靖帶着軍隊進宮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等他脫圍後定要将宮裏的侍衛大清洗一番。
皇帝恨恨的想。
現在這種情況下只能靠自己了。
雖說不知宮裏已經被水靖控制到何種地步,但想要破這種局面唯有等在京的軍隊知曉消息趕過來才可。也就是說,現在要做的是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等待皇城軍的到來。
皇帝搜腸刮肚的想要拖延時間,水靖卻沒心情繼續跟他耗下去。
“對了,咱們叔侄倆剛才在說到哪裏了?”水靖仰臉想了一下,又一拍手,“哦,是造反。大侄子,你退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