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廷明口中的柳湘蓮是他外祖父兄弟的孫子, 這一房如今就只剩下柳湘蓮一人在, 父母兄弟皆無。也因為沒有長輩的管束, 倒學了不少纨绔子弟的惡習,如賭博吃酒, 如眠花宿柳。
不過柳湘蓮雖然讀書不成, 在生活做風上也有些許問題,但卻不像一般纨绔子弟恃強淩弱, 仗勢欺人。此人倒有些江湖俠客風範, 性情豪爽, 酷好耍槍舞劍,時常四處雲游, 行打抱不平之事。
柳湘蓮本就對柳廷明幼時遭遇很是同情, 又因欣喜自己多了個兄弟,因此對柳廷明釋放了極大的善意。柳廷明在京期間,柳湘蓮帶他四處游玩, 并且幫他結交了不少京中權貴子弟。短短一個月,柳廷明和柳湘蓮就好的如親兄弟一般。
柳湘蓮初時不知道柳廷明和水靖之間的淵源, 只疑惑他如何會認識那般位高權重之人。柳廷明認為自家兄弟,無需隐瞞, 便将水靖幫他母子二人脫離苦海的事情一一道明。柳湘蓮聽後大震, 皇帝王爺之流微服私訪鋤強扶弱一般只出現在話本裏面,而他所知道的那幾個王爺都各有各的生活, 能不仗勢欺人已很不錯,更別提除暴安良。
柳湘蓮震驚後, 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雖然喜歡打抱不平,但懲處的惡霸大都是生活在底層的人物。如果遇到有背景的權貴子弟當街行惡,他也不敢拿雞蛋碰石頭。但若能有幸獲得瑞親王支持,他再行俠仗義的時候就能夠無所顧忌,再不用擔心教訓那些仗勢欺人的權貴子弟時會引火燒身。因此便拜托柳廷明幫他搭個橋,于是就有了今日之事。
水靖聽後不置可否,并未說見與不見,與柳廷明又閑話了幾句後就端茶送客。待柳廷明離開後,水靖才問文東延的想法,需不需要将柳湘蓮招到門下。
文東延表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不過難得有人是因為想要跟随水靖除暴安良而非為了權勢地位,實在有趣。若是柳湘蓮與朝堂沒有牽扯,招募他也無不可。
水靖也有此想法,不過想先見一面再說,于是讓人去打探柳湘蓮的過往和交際。雖然不認為柳廷明會欺騙他,但小心謹慎些總沒有錯。
柳湘蓮是酒坊青樓的常客,稍一打聽就能知道的七七八八。幾乎同柳廷明說的差不多,雖然生活作風差些,但沒幹過壞事,更沒有釀成過人命官司。唯一讓水靖沒有想到的是,柳湘蓮與賈寶玉竟是好友,據說兩人還挺談得攏、合得來。
水靖實在不明白,柳湘蓮一個俠客似的人物怎麽會和在胭脂堆裏長大多愁善感的賈寶玉交好。據他所知,如柳湘蓮那般的豪爽人物最讨厭的就是動不動耍脾氣掉眼淚的小白臉。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對柳湘蓮的印象,畢竟和賈寶玉合得來又不是什麽錯事。
沒過兩日,水靖就将柳湘蓮請到王府裏來。
柳湘蓮生的俊美,聽說很喜歡串戲,尤擅演生旦風月戲文,很多人誤認為他是優伶一類,引得許多人無論男女的追捧。
但看他額骨平正而又方闊,理想宏大,壯志淩雲;眉濃而上揚,義薄雲天,坦誠忠義,不會與人斤斤計較;眉骨高隆,非阿谀奉承之輩,性情爽直剛烈;可惜眉尾散而不聚,脾氣又有些令人難以捉摸;其側腦骨也就是兩邊耳上側腦部位隆起,富有正義感,又重名譽,實行力強,可為朋友兩肋插刀;鼻骨牙起,意志力果決堅強;耳朵薄小又有點向前,個性有些叛逆,經常不服管教。
面相不會騙人,柳湘蓮品性确實不錯,只是不容易管教。若讓他一板一眼的跟在自己身邊,怕是會憋屈死。不過柳湘蓮倒頗有定力,自己已經盯着他看了一盞茶的時間,柳湘蓮依然氣定神閑,一般普通人這時候早就已經頭冒冷汗,看來是真的不太在意權勢地位。
“本王已從廷明處知道你的事情,也知你想為本王辦事。只是本王為何要将你留下?”水靖也不客套,直入正題道。
柳湘蓮估計已經想到有此一問,恭敬的回話道:“王爺身邊能人輩出,草民自是不敢攀比。也不敢欺瞞王爺,草民只略識些字,對四書五經厭煩的緊,只武藝上比常人強些。但是草民欲掃天下不平之事的心卻不輸給任何人。”
水靖心道果然理想宏大,竟欲掃天下不平之事。其實當日他不過是恰巧遇到于是順手救了柳廷明母子,對行俠仗義并沒有多大興趣。柳湘蓮跟在他身邊,恐怕會很失望。
但見柳湘蓮用一種極其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水靖實在不忍心打擊他,于是說若想跟着他做事,以後就不能再賭博吃酒夜宿花柳了。
柳湘蓮立刻表示自己會洗心革面将那些纨绔毛病全都改掉,為了讓水靖相信,甚至賭咒發了重誓。
水靖一向認為賭咒發誓全是屁話,那些無惡不赦的壞人幾乎都賭咒發過‘五雷轟頂’的重誓,也沒見哪個最後被雷劈死。
見水靖遲遲不表态,柳湘蓮忙又表達了自己一番忠君愛國之情,還說自己會赤膽忠心,絕對不會背叛水靖。
水靖其實也不介意有人背叛他。通常背叛他的都不會有好下場,而他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看着柳湘蓮誠摯的眼神,水靖也不想再為難他,只讓他謹記今日所言。
柳湘蓮聞言大喜,磕頭再三謝恩後就立刻問水靖可有事情吩咐。
水靖禁不住失笑,沒想到柳湘蓮還是個急性子,真是一刻都不肯閑着,這就急着找事情做了。
水靖想了會兒,便道:“聽說你與榮國府的賈寶玉交好?”
柳湘蓮怔了怔,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卻老實的回道:“是,寶二爺有鐘靈毓秀之德,為人重情不重禮,又素來豁達,當為可交之人。”
水靖稍微明白了柳湘蓮為何會與賈寶玉結交為好友。賈寶玉在外一直保持淡泊名利的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估計沒幾人見過他鬧起來瘋瘋傻傻的樣子。不過他并不打算在柳湘蓮跟前抹黑賈寶玉,之所以提起賈寶玉是另有緣故。
“姑蘇遣香庵的事情你知道嗎?”
柳湘蓮眼底閃過濃濃的厭惡,“寺廟本為清淨之所,那些出家人卻在佛堂行那等腌臜事,數年間不知害了幾許人,實在可恨。幸而有人揭發她們,否則會有更多的人死在他們手上。”他說到這裏,突然想起水靖剛從姑蘇回來沒有多久,頓時張大嘴巴,呆呆的看着水靖,“莫非是王爺您揭發的她們?”
水靖點了點頭。
柳湘蓮對水靖的崇拜頓時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世人皆道遣香庵的惠慈師太乃當世活菩薩,唯有王爺火眼金睛,識破惠慈師太的真面目,草民實在佩服。若草民跟在王爺身邊能學到王爺萬分之一的本事,草民已經甘之如饴。”
誰都喜歡聽好話,水靖也不例外,頓時看柳湘蓮順眼了許多。只是為了保持形象,說了幾句謙虛話,倒讓柳湘蓮更加推崇。
水靖告訴柳湘蓮,惠慈師太只是一個幫兇,真正的幕後黑手是一個叫警幻的詭異女子。這警幻來無影去無蹤,每次出現都會害人,根據目前得的情報,她很有可能會對賈寶玉下毒手。
柳湘蓮驚訝,“寶二爺心地善良,待人和善,是個不可多見的好人。那警幻為何要害他?”
“害人還需要原因嗎?這女子喜愛練邪功,怕是想吸取賈寶玉的靈氣助她邪功更進一步。”水靖好不猶豫的往警幻身上潑髒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爺可是想讓草民保護寶二爺并且捉拿警幻?王爺請放心,草民定當完成任務。”事關好友安危,柳湘蓮更是義不容辭。
“那倒不是。你只先去跟賈寶玉打探一下,問他可曾見過警幻這號人物。若有的話,再問他可知曉警幻目前的下落。記住言語間不要透露本王的事情,切忌打草驚蛇。”
水靖認為警幻十分看重賈寶玉,不可能會對他置之不理。而且金陵十二釵冊子上的姑娘不少和賈寶玉有親,說不定就連賈寶玉的命運也都被警幻一早安排好了。
柳湘蓮領命,即刻去了。
水靖以為柳湘蓮至少要花費一番功夫。警幻若真與賈寶玉相會,這種時候,總該警告他不要對外人道也。柳湘蓮雖是好友,套話也需要個時間。不想次日,柳湘蓮就再次登門。
水靖猜測柳湘蓮可能沒有打探出消息,或是賈寶玉還未見過警幻,于是安慰了他幾句。
警幻如果好抓,他也不用等到現在。
“啓禀王爺,草民已經打探到了,寶二爺确實曾見到過那個女人。”
水靖本不抱希望,萬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精神瞬間為之一振,“什麽時候?警幻可有對他說過什麽?”
柳湘蓮神色頓時古怪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把話說清楚。
水靖心下不由好奇起來,卻沒有催促他,耐着性子等他把話說下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柳湘蓮才吞吞吐吐說了出來。
聽完後,水靖頓時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的要死。
原來賈寶玉未滿十二歲時,警幻就入他夢境,教授他雲雨之事,還道‘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