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鳴的南都已經有了初夏的熱意,而此時的天宇東都,依舊帶着春日的微涼,可即便如此,在這略帶寒意的清晨,太陽不過剛剛升起,大街上卻已異常的熱鬧。
軒轅皓站在街角,遠遠的看着排着長龍的一家醫館,那裏有一名看起來約莫十八九歲的俊俏少年,他穿着一身藍衣,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發帶束起,此時正坐在醫官外的方桌前,認真地給一名年邁的婦人把脈。
“就是他麽?”
“是,主上。”身後的戰恒答道:“此人名叫範遙,在神殿崩塌前兩日忽然有了能醫治百病的能力,即便是絕症,經他醫治也可枯木逢春。”
“背景。”
“說是一張白紙也不為過,他家住東都西城貧民區,現在有一個六旬老母。原本他母親已經得了肺痨,重症難遇,就是因為他忽然擁有的醫術,一夜之間病愈,後來這消息傳揚了出來,這家醫官的老板便将他請到了這裏治病,據說僅昨天一日,變治愈了一百餘人。”
軒轅皓點了點頭,不遠處的少年臉上還帶着涉世未深的青澀,而那些求醫的人似乎将他當做了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派人盯着,若有異常即刻回報。”
“是。”
“朗鳴的瘟疫現在如何。”
“這幾日已經沒了傷亡,太子梵傾借此名目,奪回了東都的太子寶座。”
聽到此處,軒轅皓松了口氣,在得知朗鳴疫情之後,他派人将栖緋搶回,可是都被梵傾的人阻擋了回來。只要現在栖緋無事,就比什麽都好。他總有一天會将她奪回來的。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循聲望去,一名白衣男子站在人群正中,此時他正擒着少年神醫的手臂。
軒轅皓戰恒齊齊愣住。
那容貌應該是天命者月冉,可那一頭長發,卻漆黑如墨。
“嘶……”楚城的城門剛剛開啓,一名信使便駕着馬匹沖上寬廣無人的街道,直奔楚園。
“在下朗鳴太子信使,有要事求見楚風大人!”他在楚園門口翻身下馬,未等落地便翻身焦急傳訊:“請您速速通禀。”
門童不敢耽擱,趕忙将信使引入楚園,可他在沁雪園門口見到的卻不是楚風,而是楚園的管家。
“大人,我家九少爺現今重病未愈,不見客的,若是有什麽急件,還請您交給我等,等少爺的病勢少輕便會代為通禀。”
“管家大人,您有所不知,此是有關天宇郡主月栖緋……”
“栖緋?你說栖緋……”一名男子沖到信使面前擒住他的衣領:“栖緋怎麽了,可是栖緋給我寫信了,她不怪我了麽?”
“楚大人?”信使一臉愕然,他幾乎無法确定,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楚風。
披散着長發,眼睛通紅,平時邪魅勾人的相貌帶着毫不掩飾的痛苦和掙紮,還有一線讓人不忍打碎的希望,他此時不是天下第一才子楚風,不是那個視女人為衣服的貴公子,而是一個在悲傷懊悔中掙紮的男子。
信使只是短暫的憧怔,很快,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雙手将梵傾的信呈上:“太子殿下的急件,希望您能速速前往朗鳴。”
是栖緋原諒他了麽?想要見他了?還是說,她想起了兩人在一起時的回憶?
楚風盯着那信很久,都未曾伸出手。
“楚大人?”信使擡頭詢問,卻見一旁的管家大人對他微微搖頭。
楚風還站在他面前,眼睛卻好似看在遠處。
他馬上就可以看到栖緋了麽?這是夢吧,他不敢打探她的消息,不敢碰觸她碰過的一切。他換了房間,換了書房,甚至不敢進入栖緋喜歡的後園,可是還是沒有用。
他們都說,他的病已經好了。可他卻覺得自己的病更重了,重到每每閉眼,就能看到栖緋的容顏,每每睡着,便會夢到栖緋離開的背影。他不停的畫着栖緋的畫像,開懷的,哀怨的,耍賴的,撒嬌的,痛哭的,隐忍的……還有離開時冷漠卻孤單的背影。
他覺得自己已經瘋了,會在不久的将來在回憶中帶着無限的痛苦和懊悔死去。
而現在,他的眼前放着梵傾讓他去朗鳴的信,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一線曙光。
過了許久,他顫抖的伸出手,拿起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撕開。卻在看到信的內容時猶若雷擊。
【栖緋時日無多,速來,與鬼醫商讨醫治良方。──梵傾】
梵嘯還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一樣。
栖緋坐在床邊,她的思緒飄到那日,梵嘯點住她穴道出生入死那一天。空蕩的心中似乎升起了什麽,又轉瞬即逝。
“栖緋,餓了麽?”身後的梵傾問道。
栖緋搖了搖頭,看着青年的睡顏,忽然間覺得,眼前這一幕像極了岚哥哥睡着之後。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袖口,不知道現在岚哥哥到底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還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月冉?”軒轅皓沖入混亂又憤怒的人群之中,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見到這個男人。
男子回過頭,漠然地看了一眼軒轅皓,然後拉扯着那青年神醫,轉身便走。
“站住!還回神醫!”人群開始騷動,而月冉的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月冉,把人留下!”軒轅皓已經站在他的身前。
“軒轅皓。”男子冷冷開口,帶着明顯的憤怒:“你還想再害死栖緋一次麽?”
身後遞過來了一塊桂花糕,讓栖緋有些驚訝。
“吃點兒吧。”轉頭望去,梵傾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他沒帶着那臉溫潤卻虛假的笑,态度難得地有些強硬。
她忽然間覺得,梵傾有些不一樣了。好像那些虛假的僞裝忽然遠去,在她的面前毫不保留地露出了原貌。
肚子很不給面子的發出“咕嘟”一聲,讓她有些尴尬地接過梵傾手裏的糕點,小口地咬着。
梵傾忽然笑了,這一次的笑沒有虛假,帶着真正的開懷。可他的下一句話,卻差點兒讓栖緋噎死當場。
“栖緋,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