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麽
寬寬的床榻間,很快被裹的一團亂,滕霁一手抓着床頭,一條胳膊與小忠拉扯着,還不停喊着:“頭暈,頭暈……”
随着嚓一聲響,小忠看看手裏的布條,最終目光滿是無奈的看向顏悠悠。
這可是他的衣裳啊,就這麽硬生生撕爛了……
顏悠悠只得罷休,擺手讓小忠出去了,也是為難小忠了,他年紀還小,個子不高力氣也不大,自然難拖的動這無賴。
眼見着顏悠悠放過他,滕霁這才重新靠回床頭,甚是無力的嘆一口氣,“我頭暈的很,好像又燙了……”說着,還試圖去勾她的手指:“你摸摸……”
顏悠悠才不上當,往一旁退開了些,瞧他方才抓床欄的那股勁兒,哪像是病中的人,就會裝!
這番一鬧騰,寫了方子去買藥煎藥,喝藥時都要到午時了。
雨也已經停了,太陽又耀眼的挂在了天上。
午後顏悠悠習慣小睡一會兒,她窩在榻上,手裏拿着扇子輕輕搖着,沒過多久,扇子漸漸停擺,她也睡熟了。
炎夏的午後,沒有什麽風,半開的窗子,也進不來幾絲涼意。
滕霁躺在床上,燒幾乎已經退了,人也沒什麽睡意,便一直留意着她,見她似乎睡熟了,便悄悄下床來走近了榻邊。
似乎因為昨夜未曾睡好,此刻她睡的很沉,但因為熱,她鼻尖已滲出微微的薄汗,臉頰也有淡淡的暈紅。
見此,他直接在榻邊坐下,輕輕拿過她手中的團扇,給她打起扇來。
不是第一次這般認真看她的睡顏了,但自從回到京中,也的确有很久,都沒有這般安安靜靜地離她這麽近了。
她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麽好聞,她的睡顏仍舊是那麽又乖又好看。
他不禁含笑想着,雖他沒有午睡的習慣,可以後成婚了,他不介意日日同她在榻間午睡,或者……做些別的……
這般想着,他的目光便禁不住,往不該看的地方流連去了……
不知多久,窗外的一聲鳥鳴中,顏悠悠忽然醒來,一睜開眼,便懵懵的瞧見坐在地上,一手靠在榻上支着頭閉着眼,一手輕輕搖着扇子的滕霁。
愣了許久,她眨了眨眼,神思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難怪,睡着的時候也沒被熱醒,原來是他……
時光靜靜的,這一刻,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他的面龐輪廓,薄唇眉眼,是那麽的完美無缺。她有些不舍打破這一幅畫面,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他,連呼吸都越來越輕。
他這麽好看,又哪裏都好,便是想娶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別人應該都會毫不猶豫的嫁給他吧……
“喜歡麽?”
正胡思亂想着,他卻突然開口,吓了她一跳,下意識的怔着眸子:“什麽?”
他睜開眼睛,深邃眸光中笑意濃濃,“我的臉。”
顏悠悠瞬間面頰熱熱起來,眨了眨眼簾,半垂下眼,折起身子下了榻,試圖糊弄:“長得很俊。”
滕霁随着她起身,蜷了太久的腿已經麻了,他卻懶得管,而是擋在她身前,笑着又問一句:“我知道我長得俊極。”
“但我問的是,你喜歡嗎?中意嗎?”
顏悠悠被他擋住去路,無奈揚眉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句:“不喜歡。”
“特別是,你臉上這張嘴,我最讨厭!”
以後,你定會喜歡的。
滕霁一笑,沒敢說出來。
到底是年輕力壯,滕霁淋雨後病的這一場,不過兩日後就全好了,他卻不急着走,倒像是在這裏住上瘾了,今日更是閑不住的拉着顏悠悠去湖邊釣魚了。
日光正盛,顏悠悠尋了個有樹蔭的地方坐着,迎面還有湖面徐徐吹過來的風,倒也不會熱的受不了。
她身前不遠處,滕霁正坐在太陽底下直曬着,手裏的魚竿許久都沒有動過了。
許是曬的有些受不了,他起身走了過來,挨着她身邊便躺在了草地上,一張俊臉曬的有些紅,他枕着雙臂,眯眼瞧着顏悠悠,道:“你臉紅紅的,像桃子一樣,真好看。”
顏悠悠只當聽不見,垂下眼眸看向他那副浪蕩模樣,說:“午後讓小忠送你回城吧。”
他眨眨眼,目光轉向頭頂的樹影藍天,許久後嗯了一聲:“那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你不必來的。”
“我一定會來。”
顏悠悠輕輕蹙眉,自那夜他傻子一樣的淋雨過後,她也清楚的看明白,他這人執拗的很,不達目的怕是難以罷休。
但經過那一夜,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确是難以狠下心的。
不見時,她能自持本心。
可一見他,便再克制也很難不被他撩撥。
有時候氣的要死,可有的時候,卻又會感動于他的溫柔細致。
她想起靜和說過,夫妻之道,在于交心,在于彼此要坦誠,要信任,要顧念對方,要寬容忍讓。
和風煦煦,暖日洋洋。
她悄悄看着身側的男子,他身上的許多品質,的确……很适合做一個丈夫。
且他不是說,待過一陣子,會告知他的一切嗎?
既如此,等等又何妨呢?
天長日久,真心假意,時間定會證明一切。
想通了這些,她緊了幾日的眉頭也漸漸的舒展開來,像他一樣眯着眼,看向了樹影藍天。
“不許貿然去我家提親。”
那一刻,滕霁似有所感,深邃的眸光看着她悠然含笑的側臉,怔了一下後,深深一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好。”
五月中旬,立儲大典。
病中的嘉盛帝,撐着病體為新太子賜印戴冠。
待大典結束後,嘉盛帝更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宣布将國事交由了太子。
東宮,在歷經不久的沉落後,再一次站在了權力之巅。
秦勵暫代國事後,有朝中老臣輔佐,一切國事都處置的十分恰當,每日裏更是雷打不動的去嘉盛帝床前盡孝,不管是為國還是為子,他做的都無可挑剔。
又過了幾日,秦勵一紙公文,将齊廷調去朔州,命他打散收編前太子囤養的兩萬私兵。
公文消息傳到明華縣主耳中的時候,她正在長公主府,聞聽消息的那一刻,她便皺緊眉頭,有些不悅。
朔州那麽遠,來回都要二十來日,再要處置那些私兵,不定要耗費多久的日子。她這陣子,剛同夫君的關系緩和一些,若就此分別幾個月,待他回來兩人之間不定又冷成什麽模樣……
大長公主一見她表情,便有些嚴厲的皺了眉,道:“明華,這是太子殿下對齊侯的信任,你該高興自己的夫君得君主看重才是!”
明華聞言,微微的紅了眼眶,扁着嘴道:“祖母,我是為夫君高興的,可是……您也知道,我想早些有個孩子的……”
大長公主聞言,無奈的嘆口氣,“你啊,真是個冤孽!”
一邊罵着,一邊還是給明華出了主意:“你回去,先高高興興的恭賀他一番,然後再撒撒嬌,讓他帶上你同去不就行了?”
“若他不肯呢?”明華有些擔心。
大長公主搖了搖頭:“那便是你自己沒有能耐,哄不住男人。”
“想當初請陛下賜婚前,我就同你說過,齊廷此人,在邊關耐心的蟄伏數年,才斬獲了這般的軍功榮譽,他的心智,絕不在兒女私情上!”
“那時我便清楚的告訴了你,真要嫁齊廷,你只做好一個為妻的本分便可,不要奢望過多的濃情蜜意,齊廷那人,給不了你。”
“可如今,哼!”大長公主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明華,斥道:“可見你是半點,也沒将我說的話放在心裏!”
一番責罵,明華的眼淚,斷了線一樣的落個不停,捏着帕子是擦也擦不盡,委屈的哽咽着:“可是祖母,哪個女子嫁人,都是盼着夫妻情濃,琴瑟和鳴的呀……”
大長公主氣的轉過臉,擡手揉着眉心,長嘆一句:“你長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當初你看中了齊廷,我多番提醒你,你都一意孤行的不肯聽,如今日子過的不順心,誰也幫不上你,愛哭哭去吧……”
“想我堂堂大長公主,曾經連陛下都管教過,我這一身的英明果決,睿智豁達,怎麽沒教會你半點!真是氣煞我也!”
說說罵罵許久,耳聽着明華縣主還在哭,大長公主真是又氣又心疼,“別哭了,在哭下去眼睛哭腫了,你還想不想同他一起去朔州了!”
明華一聽,這才忍下的心裏的委屈,擦擦淚起身又去大長公主身邊撒嬌了。
日落黃昏時,明華回到了侯府。
齊廷得到了調令,即日就要出發,正叫人在屋中收整行李。
明華一見他,便将笑容擺在了臉上,高高興興來同他說了好一番朔州之行的事宜後,又親自為他收好了行李,才在他身邊坐下,雙手輕輕的挽上齊廷的手臂,輕笑柔聲問:“侯爺,帶我一起去吧?”
齊廷正在查看地圖,聞言擡眸看向她,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不行,我是去辦公務,路程緊湊進度耽誤不得。”
明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瞬間将身子更貼緊了些,聲音也更嬌柔:“夫君,你就讓我去嘛,我保證不耽誤你,每日你如何趕路,我也如何趕路,我……”
“你不用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不等她撒嬌完,齊廷就截斷了她的話,更是将手臂從她懷中抽出,拒絕之心,強硬又明顯。
明華仍不死心,但更委屈,忍不住的又掉了淚珠子:“可是……夜裏你不陪着我,我會害怕的……”
“夜裏若害怕,讓丫鬟輪流陪着你便是,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你的房中。”
淡淡的一句,不沉不重,不疾不徐,卻像一把刀一樣,瞬間戳進了明華的心裏。
她的眼淚,一下就洶湧了,卻再也不敢說什麽,低着頭緩緩的出去了。
待良久,齊廷仍在查找路線,未曾擡眸看她一眼。
翌日清晨,日光就甚是熱辣。
滕霁看着刻有滕府二字的門額重新挂回當初的位置時,他心如闊海的笑了。
從此後,他定會如母親臨終囑托的那樣,每一日都要笑,都要開心,他只有活得好,才會不枉父母對他的養育和愛護。
房屋院內各處,還在修整,他所畫出來的家中構造物件,許多東西都要新做,待一切恢複到之前,少說也要半年。不過他也不急。
他也剛去戶部任職,還在學習階段,不過一旦有空,就一定會去雙湖宅子那邊,不到日落黃昏絕對不走。
時光荏苒,日子過的飛快。
一轉眼之間,顏悠悠已經在雙湖宅子住了五個多月,炎熱的夏季也早已過去,秋風已涼了。
她一個月回城兩次,有時候自己回,有時候父母派人來喊,但除卻必要,她基本都不怎麽離開雙湖宅子。
這一日,又下起綿綿秋雨,顏悠悠算着日子,猜着滕霁應該會來,便叫小忠多買了一條魚。
忽然就,想吃他做的蒸魚了。
果然,半個多時辰後,全奎架着的馬車,再一次停在了宅子外頭。
他和小忠已經混熟了,一來到這裏下午只要沒事,兩人就一起不是去釣魚就是在屋裏玩骰子,有一次還拉上小月一起,把小月贏得荷包都空了,好幾天看着小忠都沒有半點好臉色,直到小忠給她買了兩只耳環才算好。
雨絲綿綿如霧輕薄,滕霁撐着傘一步步走近內院,擡眸間就見她站在門廊下。
她穿着一身海棠紅裙,鬓邊別着一支蝶羽金簪,眉目和軟,唇紅顧盼,婷婷的站在那裏,像極了一朵豔麗的海棠花,美的叫人挪不開眼。
他的櫻櫻阿姐,從小到大,都是最好看的。
滕霁走至廊下收了傘,深眸在她身上流連着,口中柔聲道:“你穿紅裙,真美。”
顏悠悠微嗔的看他一眼,微微側着臉,容顏嬌豔又可愛:“你今日,也很俊。”
滕霁挑眉,頗為自傲道:“你可以多說幾遍,我喜歡聽。”
這種孟浪的話,近幾個月以來,顏悠悠聽了無數次,早就麻木了,只是瞧着他那甚為自傲的模樣,忍俊不禁:“一誇你就胖,真厚臉皮。”
“午飯我想吃你做的蒸魚。”
“來時我見路邊有賣梅子酒的,聞着很是清甜,一會兒你嘗嘗。”
“我不喝酒的。”
“沒讓你喝,只讓你嘗嘗。”
“那……行吧。”
午飯時,滕霁将蒸魚挑過刺後,擺在她面前。
顏悠悠靜靜的看了他一眼,再垂眸時,眼尾悄然流露出嬌羞笑意。
曾經她試圖通過時間,看透他所謂的真心或玩弄,如今天長日久過去,他的心意卻來越濃郁,越坦然。
她更是再難做到視而不見。
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她,想娶她,想同她長長久久一生。
而她,也早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的淪陷了。
他太好,她真的抵擋不了。
香濃清甜的梅子酒,她嘗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看着他道:“有酒香,卻入口酸甜,好喝哎。”
滕霁瞧着她瑩瑩發亮的眼睛,深眸悄然一眯,笑了:“這酒和糖水一般,半點不醉人的,你多喝幾杯也沒事。”
顏悠悠想了一下,還是搖搖頭:“可是以前我也聽說,有人喝果酒喝醉的,我還是少喝點吧。”
滕霁聞言,幽幽一笑:“怕喝醉了,我趁機欺負你?”
顏悠悠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算你有自知之明。”
但無奈,這梅子酒實在是清香,滕霁又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個不停,她眼巴巴的看着,到後來實在是忍不住,又小小的喝了四杯。
然後,待吃完飯,她要起身時,身子猛然一晃,倒進了滕霁的臂彎裏,她才發現晚了。
她喝多了,還是自己貪杯,才喝多的。
軟榻上,酒意已染上了她的雙頰,嬌弱緋紅的一片,有些微微的熱。
她握了握手,也握不緊,沒有力氣。看着坐在旁邊,喝了那麽多,卻無半分醉意的滕霁,她雙目似含着水,盈盈軟軟的看着他,哼哼道:“你說這酒不醉人的,你又騙我。”
滕霁看着她一雙眼,心裏難忍的意動,抓着她的一雙小手,便擠上了軟榻,與她面對面的躺着。
顏悠悠只是暈,不是醉,見他又耍無賴,擡手便去推他。
滕霁再次捉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狂跳的位置,一雙深眸燃着灼灼火光,對上她含水的雙眸,嗓音低啞惑人:“感覺到了麽?”
顏悠悠手顫了顫,醉蒙蒙的眸子輕顫着看向他,目光在觸及他眼底濃郁的念欲時,心狠狠的跳了,急忙垂下眼躲過。
“可以麽?”
她聽見他問,她知道他在問什麽,下意識的就搖頭:“不可以。”
吳侬軟語,撓人心底。
他也不着急,只擡手輕輕的描繪着她緋紅的臉側,耳畔,在她覺得癢,想要躲開的時候,将唇靠近她的鼻尖,輕輕的又問:“真的不行麽?”
顏悠悠只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渾身都燒起來了,連腦袋都燒的暈暈的難以維持清醒,她更不敢睜眼看他,只是記着要拒絕。
“不行……”
她又縮了縮,鼻尖躲開了他溫軟的唇,還想推開他。
滕霁卻抓着她的手,溫熱的薄唇落在她顫動的眼睫上,輕輕描繪了一遍,最終又落在她鼻尖。
呼吸交錯間,他契而不舍的又問:“仍是不行麽?”
緊湊的榻間,她在他懷裏,無路可逃。
他身上傳過來的熱度,讓她根本就招架不住,她顫顫的擡眼看他,話語中帶着濃濃的嬌怨:“你壞死了,你買來這酒,就是故意的……”
滕霁瞧着她眼中豔若桃李,柔若春水的眸光,低聲的一笑,“你沒說不行了。”
“我……”
一字未說完,便沒空再說了。
他的唇柔軟卻霸道,堵住了她想反駁的話。
他的氣息溫暖如三春,交錯着她的唇舌,偶然生澀的碰撞帶來的微痛,都會在下一刻,變成燎原的火。
他只溫柔了那麽一會會兒,就霸道的想要将她的所有氣息柔軟都抽幹。
難以呼吸時,他終于放開她,抵在她的唇邊劇烈的呼吸,聲音更啞的不像話。
“你說的沒錯,我是故意的。”
滕滕:我無師自通,我哪兒哪兒都行,只要作者給我機會!
作者:今天天氣不錯~